第8章 “親王府挑媳婦自是先撿着……
第8章 第 8 章 “親王府挑媳婦自是先撿着……
邱盈是葉元傾姨母家的女兒,比葉元傾小一個月,她樣貌秀麗,性格溫和,頗有幾分江南美女的氣質。
當年他父親邱實從南境獨自一人進京趕考,留在京城考了三年才中了舉人,結果後來被一官家子弟頂替,他得知後氣憤不已,每天都到衙門擊鼓喊冤,為官的沒有為他做主,還打了他好幾板子。
手無縛雞之力的貧民百姓,怎能得到上天的公平。
他為此郁郁寡歡流落街頭,後來被葉元傾的外祖父帶回家中做了兩個女兒的先生。
邱實生的英俊又有才華,很快就吸引了兩個情窦初開的少女。
那時候她的姨母溫然一十五歲,長得好看又活潑開朗,算得上京城裏數一數二的美人,上門提親的公子數不勝數,其中就有她的父親葉展桡。
當時父親還只是一名帶刀侍衛,鮮衣怒馬的少年郎一眼就看上了碧玉年華的溫然。
兩家對此婚事極其滿意,可是就在二人準備定親時,溫然和邱實突然酒後亂、性發生了關系。
家中像炸開了鍋,父親與姨母的婚事就此作罷,兩年後父親征戰有功被封了将軍,而後兩族聯姻,他便迎娶了娘親溫容。
溫然嫁給邱實後生活很不如意,邱實在京城無依無靠,再加上科考屢試不第就喪失了鬥志,每天渾渾噩噩,靠溫然到娘家借銀子為生。
那時候,人們都說,溫然是京城官家女子中嫁的最不好的一個,而溫容則是嫁得最好的一個。
她父親智勇雙全,與母親成婚後一路平步青雲,後來成了紹國威風凜凜的大将軍。父親重情重義,與母親日久生情後立誓不離不棄,也不納妾。母親生了兩兒一女,又有父親疼愛,日子過得順遂如意。
正因母親太過幸福,不免讓姨母心生妒忌。姨母一直認為,父親迎娶母親只不過是母親身上有她的影子,父親心裏始終忘記不了他們的曾經,若不是當初她和邱實發生了關系,現在的将軍夫人就是她溫然。
人生總是有遺憾的,有時候遺憾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姨母從來不會反省自己的過錯,只會怪父親不仁不義,只會怪母親搶了她的如意郎君。即便她有了家,生了孩子,還是會隔三差五地跑上門來出口氣。
母親念在她是同父同母的親妹妹,總是默默無言地忍着她,讓着她。
前幾年姨母的大兒子在外祖父的幫助下得了一個小官職,家裏生活好了一些,姨母來将軍府的次數也減少了一些。
可是,自從半年前開始,也不知姨母又遇到了什麽麻煩,隔三差五地過來要銀子,有時候還會留下來住上幾日。
她每次來,父親均不露面,有時候氣急了就去找外祖父告狀。
葉元傾覺得母親太過仁慈,沒必要遷就姨母這麽多年,但是母親卻道:“在你姨母一歲時你外祖母就去世了,是我陪着她長大的,後來你外祖父納了妾,庶母性子剛烈,對我們姐妹不好。有一次我被庶母的小丫鬟撞進了池子裏,當時你姨母毫不猶豫地跳進去救我。那時候她才七歲,她連游泳都不會,竟能不顧一切地去救我。你姨母天生命苦,嫁了一個那樣的男人,日子過得很不如意,平日裏她來,眼裏都是含着淚的,我又怎能只想着她是來找事,而不是過來感受一點溫暖呢。”
那時她聽了母親的話,心中五味雜陳。
今日姨母過來,把她的小女兒邱盈也帶了過來。
邱盈經常住在将軍府,有時候一住就是幾個月,一開始父親不便留她,姨母卻理直氣壯地說:“同是表兄妹,為何溫衍可以住在将軍府裏,盈兒就不行。”
自此以後,父親再苦惱也沒趕邱盈走過。
她和邱盈的關系不好不壞,兒時還能玩的來,長大了,都有了自己的思想和性子,逐漸地兩個人的見識和三觀有了很大的差距。
邱盈說:“我此生不抱別的希望,只願成人後能找個有上進心的好男人嫁了。”
所以,這幾年,她開始在婚嫁上費心思,學刺繡,學養花,學做飯,學搭理家務,只為嫁人後能做一個賢妻良母。
邱盈喜歡溫衍,曾與她說過幾次,邱盈還說,若是溫衍願意娶她,她一定會嫁。
但是他們都知道,舅舅是絕不可能讓溫衍娶邱盈的。邱盈被拒絕過一次後再也不提了,見了溫衍也只是默默地看着他,連話都不敢多說。
“姨母,妹妹。”葉元傾收回思緒,上前給他們行禮。
溫姨母今日穿的比以往得體,衣服上多了一些繡花,頭發也盤的利索。她平日裏過得是受氣的生活,眼眸裏再也沒有了以往的溫柔,多了很多滄桑和厲色,即便樣貌極好,與溫潤如玉錦繡華服的娘親站在一起依然黯然失色。
溫姨母應了一聲,看向葉寧和葉卓,攏起眉頭,她瞧着兩個光鮮亮麗的兄妹,心中莫名地發酸。
“妹妹見過元傾姐姐,葉卓哥哥,葉寧妹妹。”邱盈非常有禮貌地給他們行禮。
雖說姨母家中拮據了些,但是姨母确是最疼愛這個女兒的,她會把所有的精力和金錢放在邱盈身上,讓她吃好的穿好的,哪怕餓着肚子,每到季節也要給她添置幾身新衣裳。
邱盈今日穿的這身粉色衣服還是她攢了幾個月的銀錢買的,上面的刺繡用的是上好的蘇線。
這麽好看的衣裳穿在邱盈身上既溫柔又漂亮,但是和葉寧用金線鈎織的華服相比又寒酸了許多。
溫姨母的臉色很難看,扯了一下邱盈示意她不必給兩個外人行禮。
葉寧雖然不喜歡這個溫姨母,但是因着教養也只嘆了口氣沒有計較。
葉卓在院裏巡視了一圈,問溫容:“二嬸,溫衍還沒有來嗎?”
葉卓話一出口,溫姨母的臉色立馬就變了。這半年來她去兄長那裏好幾回,每回都被兄長用各種理由拒之門外。兄長這般做,無非就是怕她的女兒邱盈糾纏溫衍,還怕溫衍抵不過誘惑娶了這個窮丫頭。
想來他們已經有兩三個月沒有見到溫衍了,也不知溫衍是故意躲着還是別有隐情。
溫姨母去看溫容,哼了一聲道:“莫不是姐姐把他藏了起來?只為躲我們娘倆?”
她總是陰陽怪氣,溫容無奈嘆氣道:“妹妹說哪裏話,衍兒還未到。我們別站在這裏說話了,快到屋裏喝茶。”
畢竟是親姐妹,溫容也習慣了溫姨母這般無理的性子,招待着大家進了屋。
幾人進房落坐,溫容讓下人端來上好的茶奉上。
溫姨母端起杯盞喝了口茶,目光落在葉卓身上,細細打量着他。她以前經常見葉卓,葉卓兒時就喜歡往将軍府裏跑,雖然長大以後來的少了,但是她清楚,太師府的三個兒子就數他和将軍府走得近。
先前邱盈住在将軍府的時候,與他常常接觸,邱盈對他的平價是:葉卓性格好,有禮貌,會疼人,很體貼,當真是難得一見的好兒郎。
他人确實不錯,冰壺玉衡,氣宇不凡,只是很奇怪,如今二十四歲的他早該成家立業生得一兒半女,可是偏偏,他不僅沒有成婚,連喜歡的姑娘都沒有。這幾年,還從未聽誰說過他與哪位姑娘有染或者留下風流債。
貴公子之中當真難得的幹淨。
以前見他的時候她也試探過好幾回,一直想探探她家邱盈是否有望嫁給他,哪怕做個妾室也行,但是從他的言語中能夠聽出,他近幾年都未有成婚的打算,至于為何也沒說個理由。
溫姨母看人看的出神,看得葉卓泛紅了臉,邱盈扯了扯她的衣衫這才收回視線。
溫姨母又看向葉寧,開口道:“聽說寧姑娘和親王府的二公子結了緣,真是可喜可賀呀!”
溫姨母的消息是真靈通,她雖是在恭喜,但是語氣卻不慎好聽。
葉寧看在二嬸的面子上也不與她一般見識,只笑說:“傅二公子與我都有此意。”
意思是二人情投意合。
溫姨母心裏又開始發酸,說起話來語音都變了:“先前我聽說去親王府給傅二公子說媒的婆子都有十幾個,說的那些姑娘個個長得跟天仙似的,家裏還都有權有勢,每一個都很優秀,只可惜……”
“只可惜他都看不上。”葉寧“噗嗤”一聲笑了,溫姨母那點小心思她還不知,她站起身,拉起坐着的邱盈,說:“傅二公子天之驕子,天下間能看上的姑娘确實不多,能夠門當戶對的更不多。我們太師府雖比不了皇親國戚,但也是高門之家,傅二公子能與我結緣自是有一番道理的。自古婚嫁講究門當戶對,不是什麽人都能攀得上。”
她看了一眼邱盈,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道:“你說是嗎姐姐。”
葉寧自幼就帶着些嬌縱的性子,又是個養尊寵優的,絕不會讓自己受半點委屈,溫姨母挑明了要酸她幾句,她自是不認的。
溫姨母的臉色比吃了蠟還要難看,動了動嘴皮子沒說出話來,伸手把邱盈拉回了自己跟前。
邱盈一向懂事溫和,雖是眼裏透着不悅,卻還是強裝鎮定地笑道:“寧妹妹說的是,親王府挑媳婦自是先撿着家世挑,依妹妹的身份和親王府倒是匹配。”
邱盈話裏的意思很明了,她在說兩家人結親只講究家世,不講究感情。
嫁人誰不想嫁一個情投意合的,她這般說,有點戳到葉寧了。
葉寧攏了一下秀眉想要再回幾句,葉卓突然笑着插言道:“邱盈妹妹的話不假,像我們這些達官貴人家的兒女,談婚論嫁更為講究一些,除了情投意合還要講究家世,畢竟一個人的出身對自身影響頗多。天下間并不是長了翅膀就能飛的,有些能飛的也不一定能飛上枝頭當鳳凰。人的眼界與身份有很大關系,站多高就看多遠,起碼,傅二公子能夠一眼看到太師府。既然有的東西能夠伸手去拿,何必還要彎腰撿呢?你說是不是。”
不愧是飽讀詩書的貴公子,罵起人來都不帶髒字的,他這番話說的那母女倆一愣一愣的。
溫姨母雖也是官宦人家出身,但是這些年活在破舊院子裏,肚子裏的那些墨汁早就熬幹了,連腦子都不好使了,隐約聽着不對,但也反駁不出來什麽。
太師府這兄妹倆不好惹。
葉元傾和溫容安靜地聽着他們一陣唇槍舌戰,均是一句話不說。
時下接近傍晚,溫姨母看了一眼天色,冷着臉說出了這次來的目的:“盈兒祖母病重,需得有人伺候,我這段時間會離開京城去老家照應,她大哥得了點差事忙的不着家,把她一個小姑娘留在家裏我不放心,所以,我想讓她在将軍府裏暫住一段時間。”
當初溫姨母出嫁時娘家曾給她買過一處院子,孰料不久後因她家公生病需要銀子,便把院子賣了搬到了城西邊上,西城邊上住的多是家財不及的平民百姓,單單他們家附近就有幾個未成家的漢子。人性難測,溫姨母自是不敢把女兒單獨留在家裏的。
溫容了解他們家中情況,妹妹如此開口,她定然不能推脫,畢竟邱盈也是自己的外甥女,哪敢把她一個人放在外頭。
她回道:“你且放心去,把盈兒留在這裏,我會好生照顧。邱伯母不是外人,路途遙遠我就不去看望她了,待會兒我讓管家準備一些禮品和銀子,你帶了去。”
她說罷,看了看邱盈,繼續道:“前些日有個媒婆子過來,問我盈兒可有許配人家,我說盈兒還小,又是我心頭的孩子,自是不能随便嫁人的,就算找郎君,也要依着最好的找。婆子說,讓我放寬心,有了好兒郎就來告訴我。盈兒是我看着長大的,在我心裏和傾兒一樣的分量,妹妹放心去,姐姐一定會把她當做自家孩兒照顧。”
溫容一向比溫姨母大度有遠見,這半年來溫姨母頻繁地帶着邱盈往将軍府裏跑,她多少猜出了點什麽。邱盈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依着他們的家世找郎君也不會找到太好的,畢竟有點權勢的人家娶妻都是非常講究的。
溫姨母想讓邱盈留在将軍府,想依将軍府的聲望尋找一個好兒郎。
溫容這番話說出來,是給溫姨母安心的。
溫姨母垂着頭,再也沒有了方前那般嚣張跋扈的樣子,眼睛裏閃着亮晶晶的東西,半晌,說道:“這次銀子不必給了,我還有一些,你回頭給盈兒添幾身衣裳吧!”
溫容心中酸楚,回道:“你且放心,待會兒我就把裁縫叫來。”
葉元傾看着姨母拿着帕子擦着眼睛,溫言道:“姨母,我二哥哥從江南帶了不少精致的布料,稍後我就帶邱盈妹妹挑一些做衣裳。我旁邊的屋子還給妹妹留着,日後有妹妹在,我就不再無聊了。”
一家人的大度臊得溫姨母擡不起頭來,她狠話說在前頭也是想用強勢得到一些自己的需求,可眼下倒覺得自己太小人了些。
葉卓和葉寧了解溫姨母家中的情況,雖是同情她,但是卻很不喜歡她總用這種方式去維護親情關系。兄妹二人互望一眼,無奈地撇了撇嘴。
溫姨母沒再多坐就離開了,葉元傾便帶着葉寧和邱盈去挑布料。
葉卓不便打擾二嬸,拿了魚食到院子裏喂魚,喂了一會兒魚,他見着秋風正好,躺在搖椅上準備小憩一會。
“今日這麽有閑情逸致,竟跑到将軍府裏閉目養神。”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道溫潤的嗓音。
葉卓睜開眼睛,只見一位白衣勝雪的年輕公子向這邊走來。
他站起身,叫了一聲:“溫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