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識

初識

“将軍,将軍,陸淮!”莫忱的呼喊聲在侯府中回蕩,正疑惑着。

“書房。”

莫忱聞言腳步一轉向書房走去,推開門便看到陸淮手中持書,眉頭微皺,神情有些恍惚。

“敬辭你怎麽了?從回來就不對勁,你這……你書拿反了!”他走上前去,将陸淮手中的書擺正。

陸淮似乎沒有注意到莫忱的動作,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你還記得咱們回京途中說的何事嗎?”他把書放下,看向莫忱。

“啊?何事?”莫忱滿臉疑惑。

陸淮深吸一口氣:“回京之後陛下會賞賜我什麽?”

莫忱搖搖頭,一臉不解。

“陛下給我賜婚了。”陸淮側過頭來,目光深邃,直白地說道。

“賜婚?好事啊!”莫忱突然來了興趣,眼睛一亮,坐在陸淮旁邊好奇地問道:“哪家姑娘啊?”

“……”

莫忱見他不說話,着急道:“說啊,倘若你不想娶,我也可以勉為其難的幫你娶了。”

回應他的是一記眼刀。

他眨巴着眸子:“你倒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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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莫忱的好奇被打斷,只因他又一次從陸淮口中聽到那個名字——卓祁。

又是他?

莫忱猛的從陸淮身邊站起,動作之快把陸淮吓了一跳:“幹什麽?有病啊你。”

“誰?卓祁?”莫忱也不管隔牆有沒有耳,大逆不道地喊了出來,“陛下瘋了?”

陸淮猜到他會是這表情,嫌棄地瞥了他一眼,又陷入了思考。

随着聖旨傳出,整個朝堂內外都為之震驚,朝中大臣們議論紛紛,如同一顆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激起千層浪。

有人認為這是皇帝的英明決策,為限制兩人權力過大,如此舉措既能平衡朝局,又能鞏固皇權,實乃高瞻遠矚;有人則覺得這是荒唐之舉,怎可兩位男子成婚,簡直是違背倫理綱常。

無論如何,這場賜婚已經成了整個朝廷的焦點。

侯府門前門庭若市,好不熱鬧,官員們紛紛攜帶着賀禮前來道賀。

陸淮強顏歡笑地站在門口,迎接着這些不速之客,雖不知有幾人是帶真心來恭賀。

他的臉上肌肉笑得僵硬,嘴角上揚得幾乎快要扯到耳根,但還是要恭敬地向每一位來賓表示歡迎。

當最後一名賓客離去,陸淮終于松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疲憊和無奈。

他心裏暗自祈禱,希望以後沒有這樣的日子。

與此同時,丞相府裏卻是一片安靜祥和。

原因無他,只是無人敢輕易招惹卓祁,大家都心知肚明,若是一不小心得罪了這位喜怒無常的丞相大人,輕則豎着進來橫着出去,重則恐怕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陸淮剛坐下拿起茶盞,吳管家就又遞來了拜帖,他兩眼一閉,險些暈過去,最後只能認命般站起身來去迎客。

還沒走到門口,便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這麽多年了,還沒變啊。”

陸淮腳步一頓,這聲音他再熟悉不過了,他快步走向門口,帶着幾分驚訝,看見一男子手拿折扇正往這邊來。

“許晖?”陸淮驚喜道。

“陸兄,幾年不見不認得我了。”許晖停下腳步,露出一個微笑。

陸淮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來,快步走上前去,渾身的勞累瞬間消失不見:“你這家夥,怎麽才來?”邊說邊和許晖走進屋中。

“多年未見,本想在你回京時就來拜訪的,因有些事耽擱了。”許晖說着,似乎想起自己來這的目的:“對了,聽說聖上給你賜了婚,恭喜恭喜啊!”

“別打趣我了,我還不知要如何呢。”陸淮将茶盞推給他,裏面是新換的龍井茶:“倒是你,怎麽學會用拜帖了?”

許晖往陸淮身邊挪了一步:“是家父堅持要用的。”他轉念一想:“陸兄,你不是喜歡卓祁嗎,這不正合你意嗎?”

陸淮心裏一震,辯解道:“我何時說過喜歡他?”

許晖挑挑眉,手中折扇輕輕合上,笑道:“哎呀陸兄,你就別裝了,就幾年前,醉仙樓,我們都在呢。”

他将折扇在陸淮肩膀上敲了敲,一臉壞笑:“看你那表情,兄弟們都知道。”

還沒等陸淮回話,門忽然被打開,屋內兩人一驚,齊齊轉頭,看到的是定在門外的莫忱。

陸淮眼角一跳,下一秒就印證了他的想法。

只見莫忱指着他,難以置信地大叫道:“你你你…,你竟然喜歡他!”話落,莫忱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兩眼一翻,差點暈過去。

今天他受到的打擊太大了,他得緩緩。

本想來嘲笑陸淮一番,但不經意間聽到兩人談話,人都傻了。

還不如不知道。

莫忱一把将手捂在臉上。

這把旁邊的許晖逗得一樂,用折扇搗了搗陸淮,忍不住開口:“陸兄,不介紹介紹?”

陸淮又一次嫌棄地看了莫忱一眼,介紹道:

“這位是許晖許子陽,我的好友。”

“這位是我的副将,莫忱莫陵南。”

待莫忱緩過來,才仔細打量着許晖,許晖倒是沒有這麽警惕,沒一會就同莫忱聊了起來。

當然是以陸淮為話題。

……

陸淮默默退出去,留下萍水相逢的兩人。

不知怎的,他有股想去丞相府去找卓祁的沖動,然而他也是這麽幹的。

夕陽落下,天色暗下。

天色不早,本不該在這時去拜訪的。

丞相府門前,他擡手敲了敲門,片刻,門吱呀一聲開了,露出一張年輕的臉,是丞相府的家丁。

“這位公子,請問您找誰?”家丁恭敬地問道。

陸淮取出拜帖的手一頓,随即想到了什麽,又将拜帖收了回去,邪魅一笑:

“告訴你家丞相,他夫君來找他了。”

家丁略微思索一番,點了點頭:“請将軍稍等,我這就去通報。”

“麻煩了。”

陸淮站在門口,微風拂過,他不禁打了個寒顫,夜色中的丞相府顯得格外靜谧,只有遠處傳來幾聲鳥雀聲。

不多時,家丁返回,道:“請将軍跟我來。”

“有勞了。”

陸淮跟随家丁穿過前院,來到一間雅致的書房前。

書房內燈火通明,透過窗子可以看到卓祁正在書案前伏案執筆。

家丁輕輕敲了敲門,卓祁擡起頭,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天知道他聽家丁通報的那一聲“夫君”能有多無措。

“将軍深夜來訪,可是有什麽急事?”卓祁放下手中筆墨,雖然心中歡喜,但還是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大人難道不請在下進屋說嗎?”陸淮見他沒什麽反應,學着上次卓祁的話語笑道。

卓祁的笑容一僵:“是我怠慢了。”說着便請陸淮進屋。

家丁識趣地輕輕帶上了門。

卓祁示意陸淮坐下,親自為他倒了一杯熱茶:“夜深露重,将軍先暖暖身子。”

陸淮接過茶盞,感受着一股溫暖從手心傳來:“真是謝謝知安了。”

卓祁聞言手猛的一抖,茶盞裏的茶水灑出些許,他看向陸淮。

“碧螺春。”陸淮飲了一口茶,頓時感到全身都暖和起來:“原來知安喜飲碧螺春。”

說着也看向卓祁,見他面露不解,道:“知安莫怪,我們都是要成親的人了,喊的親密些也是情理之中。”他的眼神裏閃爍着期待。

卓祁猶豫再三,開口道:“将軍說的是。”

話落,陸淮眼裏的期待漸漸消散,卓祁也意識到了,立刻轉移話題,把頭偏開:“将軍來找我有何事?”

陸淮放下茶盞:“知安知道陛下為何要給我們賜婚嗎?”

卓祁眉頭微皺,思慮良久,緩緩開口:“權力。”

陸淮嘴角揚起一抹笑,他喜歡與聰明人對話。

“那既然陛下如此不信任,知安為何不反呢?”陸淮将之前的話又反問給他。

“我會反。”卓祁拿起案上茶盞,手指輕輕握緊:“但不想。”

陸淮眉頭一挑,眸中露出一絲玩味:“哦?為什麽?”是因為我嗎?

卓祁在心裏暗道,因為你,因為賜婚的對象是你。

“那你恨他嗎?”

卓祁沒有往下接,陸淮也不說話。

夜色愈發深沉,書房內一時靜谧無聲,只有燭火微微跳動,映照出兩人的面孔。

心悅君兮君不知。

陸淮靜靜的看着卓祁,忽而陷入回憶,思及自己初次遇到卓祁的情景。

那是他即将入朝的前兩天晚上,為慶祝,他和兩位年少時的好友去醉仙樓吃酒。

正值夜色最濃,醉仙樓燈火通明,樓外挂着的紅綢綠紗在風中輕輕擺動,樓裏傳來陣陣笑聲和絲竹聲,幾乎樓裏的人都沉浸在這片繁華之中。

醉仙樓并非單純的酒樓,而是一處煙花之地,從事類似青樓、南風館的生意。

除此之外,這裏還是重要的信息交流場所,朝廷在地方安插的人有時也曾在這裏傳遞信息,這便是朝廷為何不鏟除這裏的原因。

與陸淮一起吃酒的兩位好友其中一位便是高恭,另一位是許晖。

許晖,字子陽,刑部尚書許尚書之子,自幼錦衣玉食,與陸淮、高恭不同的是,許府未曾遭受過變故。

許晖在二人身居高位時,仍在許府中享受着大少爺的生活,他性格散漫,卻天資聰穎,好學上進,前途無量。

那晚,他們三人在醉仙樓的大廳中推杯換盞,談笑風生,好一副富貴公子哥的模樣。

幾壺酒下肚,已有微醺。

正喝的起勁時,便瞧見二樓包廂內跑出一女子,衣衫不整,神色慌張,大喊着“救命”跑向一樓。

她的聲音在喧鬧的大廳中顯得格外刺耳,瞬間引來無數人的目光,三人朝那邊看去,只見那女子顯然是受了極大的驚吓。

緊接着追出來的是一位衣冠不整的男子,他面目猙獰,怒火中燒,看上去很不好惹。

待看清男子面貌,許晖猛的想起:“那不是時璟嗎?”

“時璟?”陸淮迷迷糊糊問道,酒意未消,眼神卻清醒大半。

“工部尚書時尚書之子,時府的二公子,時尚書和我爹認識,因此我也見過他幾面。”

許晖接着說道:“時尚書為人正直坦蕩,大公子時彥也有一番作為,唯獨這位二公子,整天游手好閑,是個真真切切的纨绔子弟。”

說着冷哼一聲,語氣中帶着幾分不屑。

話音未落,時璟強硬的将女子摟在懷裏:“臭婊子,你來小爺房裏不就是讓小爺玩的嗎,裝什麽清高。”

女子拼命掙紮,眼神中滿是恐懼,明顯她的力氣不如時璟。

正當時璟準備把女子拖上二樓時,陸淮坐不住了,他猛的站起身,一個飛踢踹到時璟胸口,力道之大,将時璟踹的倒退幾步,倒在桌上。

“你幹什麽?”時璟怒吼道,捂着胸口,臉色因疼痛而變得面目猙獰。

陸淮冷冷的看着他,毫不畏懼的道:“你這樣欺負一個弱女子,算什麽男人?”

高恭和許晖也站了起來,走到陸淮旁邊。

時璟心有不甘,拿起茶壺摔在桌上,怒道:“你算什麽東西,敢管小爺的事,她是我點的,不就是伺候小爺我的嗎?”

茶壺瞬間四分五裂,滾落在地上。

周圍的人皆放下手中的酒杯,朝這邊看過來,酒樓內一時間鴉雀無聲。

醉仙樓的東家聽到動靜也聞聲趕來:“這……這是怎麽了?”

陸淮臉色倏然沉了下來,直白道:“你們酒樓這是逼良為娼。”

東家聞言面色煞白,哆哆嗦嗦道:“公子,您誤會了吧?我們這不幹這事。”

這可是掉腦袋的大罪。

“不幹這事?那這姑娘是為何?”陸淮沖女子揚了揚下巴。

東家看向旁邊女子,女子低着頭,臉上挂滿了淚痕,手中緊緊攥着衣裳,頓時明白了一切,解釋道:“這位姑娘是我樓裏的藝妓,賣藝不賣身。”

“賣藝不賣身,聽到沒有。”陸淮的語氣裏沒有一絲感情。

周邊的人也了解事情全貌,皆在指責時璟。

東家眼見情況不對,為了挽留客人,來打圓場,道:“公子不要強迫,如若公子實在不爽,我再挑個好姑娘陪公子。”

“不用。”時璟見此情景,知自己理虧,兇神惡煞的瞪了陸淮一眼,轉身離去。

陸淮瞧着他的背影,知道此事恐怕不會就此了結。

果然,在今後的幾年,時璟多次想要報複陸淮,但陸淮常年在邊疆,未曾給他這個機會。

三人回到位子上了,又是幾壺酒下肚,已然半醉,陸淮不經意間擡眼便看到令他驚豔的一幕。

一位白衣男子站在不遠處,似乎剛剛觀賞了這場鬧劇,不知何時望向陸淮這邊,又看了多久。

男子的面容如雕刻般精致,五官分明,一雙墨色雙眸的桃花眼不禁讓人深陷其中,身材高挑,發絲披散開來。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皆讓人賞心悅目,活脫脫一個大美人。

陸淮沒有看到男子發愣,他緊盯着男子一動不動,仿佛要将他的模樣刻入腦中。

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男子!

想将他擁入懷中藏起來,想将他壓在身下瘋狂占有。

心裏想着身體也不受控制的走上前去:“公子貴姓?”

“卓祁。”男子微微擡首,薄唇輕啓。

連聲音都這麽好聽,陸淮心想。

“在下名為陸淮,也可喚在下敬辭,公子可有興趣與在下吃酒?”

“并無。”卓祁直接拒絕,轉身在旁邊空座坐下。

陸淮不死心,追了上去,停留在距離卓起還有幾步的地方,調侃道:“卓美人,真的不願意賞臉與我吃酒嗎?那美人家在何方啊?”

高恭和許晖也喝了不少,動作慢了一拍,沒有攔住陸淮,又聽見這話,一口酒差點沒吐出去。

真是見色眼開!

卓起似乎不願與他廢話,撿起桌上的碎片朝他扔去。

不偏不正,恰好能從陸淮身旁飛過 ,意思很明顯,也并不是真正要傷害他。

但陸淮何許人也,能不讓絕不讓,于是兩只手指夾住飛來的碎片,說了句“美人也太不領情了吧”就将碎片轉了個方向,只朝卓祁面容飛去。

卓祁側身躲過,雖閃躲得及時,但碎片還是在臉上留下了一道傷口。

“啪”的一聲,碎片落在地上,那一瞬間好似時間靜止。

陸淮微怔,沒想到會這樣,急忙躬身道歉:“抱歉美……卓公子,是我唐突了。”

卓祁擡手碰了碰臉上疤痕,并未怪罪,待侍衛從二樓抓到了人,便起身離開。

來抓人的啊……

這是他和卓祁的初識。

那一夜,他們的相遇,仿佛命運的安排,更讓陸淮在心中埋下了一顆種子。

這顆種子在未來的歲月中,随着他們的再次相遇,逐漸生根發芽,成為他們命運交織的一部分。

兩天後的朝堂上,李晟環視一周,目光落在陸淮身上。

“陸淮,近來你在邊疆立下赫赫戰功,保衛了我大景的疆土,朕甚是欣慰,今日,朕封你為鎮遠大将軍,位同丞相。”

說完還要賜他一座府邸,但被陸淮婉拒了,他可不想成為文人口中占着房屋不住的人。

散朝後,李晟身邊的蘇公公走到陸淮身邊,帶他去了解官員的背景,以免在政務上出現差錯。一路上,蘇公公詳細介紹了各位大臣的職務。

陸淮悠閑的聽着,直到:

“這位是卓祁卓丞相,将軍您……。”

誰?卓祁?

陸淮來了精神,也不在聽蘇公公的講解,低着的腦袋猛的擡起,不料與卓祁撞了個面對面,慌忙移開目光。

“……”還真是他啊。

卓起自然也瞧見他了,面無表情的從他身邊走過,只留給他一個冷峻背影。

陸淮咽了咽口水,也沒心情繼續聽了,一心只想着卓祁。

丞相,不就是個丞相嗎?這人早晚都是我的,陸淮看着他的背影,信誓旦旦。

自此,兩人就開始了在朝堂上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時不時還會被罰些俸祿。

每次他們争論之時,當陸淮瞧見卓祁臉上淺淺的疤微微發紅,便自動投降,敗下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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