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休沐

休沐

不知不覺竟有些看的入迷,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滿足感。

人生在世,如此這般,甚好。

卓祁緩緩伸出手指,極為小心地觸碰着陸淮的眉眼,卻總也看不夠,仿佛要将他的模樣深深地镌刻在心底。

他的動作輕柔且緩慢,唯恐驚醒了陸淮。

這般美好的時光,于他而言,是從前未曾擁有的。

“好看嗎?”

聲音傳入耳畔,陸淮悠悠睜開雙眼,望着近在眼前的卓祁,眼底含着笑意,輕聲問道,聲音中帶着些許慵懶與寵溺。

卓祁面不改色,心不跳,毫不掩飾自己對他的欣賞:“好看。”

話落,他自然而然地收回手,側過臉去,絲毫不覺尴尬或難為情。

陸淮低笑一聲,聲音裏帶着幾分戲谑與挑逗:“好看怎不多瞧瞧?”

“以後有的是機會看。”

卓祁起身,越過陸淮下了床。

想跑?

陸淮見狀,也跟着坐起,從身後環住他的腰,不讓他離開。

“又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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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淮将頭靠在卓祁肩膀上,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品味卓祁身上的氣息:“知安,你身上有股子香味。”

“當然有,昨日你往我身上塗的香脂,這麽快就忘了?”

“……”

卓祁迅速整理好衣冠,來到院子裏。

清晨的陽光宛如輕紗般輕柔地灑在身上,溫暖而柔和,露珠在綠葉上閃爍,恰似無數晶瑩的珍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鳥雀在枝頭叽叽喳喳,為寧靜的庭院增添了一抹亮色。

卓祁閉上眼睛感受着,他似乎許久未曾如此安心了。

片刻,忽而察覺到一絲異樣,他睜開眸子側過頭,眼神淩厲,四周并無他人,只有個正轉身欲走的莫忱,陽光灑在莫忱的背影上,拖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莫副将?”卓祁帶着一絲疑惑問道。

莫忱渾身一僵,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定住,他僵硬地轉過身,笑着對卓祁說道:“卓大人好啊。”

他本是來找陸淮,未料卓祁在此留宿,又恰巧在此相遇,想悄悄溜走卻被發現。

真尴尬呀。

莫忱有些不敢面對卓祁,更何況私下還曾議論過,如今更顯得心虛。

卓祁自然猜到,瞧着莫忱渾身上下都寫着“不自在”三個字,不禁覺得好笑:“莫副将是來找敬辭的嗎?他在卧房裏。”

“是是是!多謝卓大人,在下先行一步。”莫忱慌張應着,退後幾步轉身跑向陸淮卧房,剛到門前便和屋裏正欲出門的陸淮撞了個正着。

“……”

“作甚啊你。”陸淮以為是賊人偷襲,擡腳便踹了過去,将莫忱踹下臺階,雖說未摔倒,但身前的腳印清晰可見。

太丢臉了。

莫忱迅速将手中的密函遞給陸淮,然後朝書房的方向走去。

他一言不發,身形堅定得仿佛要奔赴戰場。

陸淮眯了眯眼,似乎還未完全清醒。

他慢悠悠地來到卓祁身旁,溫柔地說道:“先去用膳,不必等我,有些公務要處理。”

卓祁乖巧地點點頭:“去吧。”

陸淮迅速在卓祁臉上親了一下,順手将卓祁額前碎發挽至耳後,走向書房。

還未走遠的莫忱瞥見這一幕,差點平地摔跤。

這不純粹欺負他這個光棍嗎?

莫忱在心中将陸淮罵了個百遍,至于為何不罵卓祁?

因為他不敢。

書房中,陸淮打開密函,果然是寧聿風。

寧聿風,陸淮的又一副将。

與莫忱不同,寧聿風中途追随陸淮,從普通士兵起步,憑借自身強大的能力,一步步晉升至副将之位,正因如此,陸淮将他留在了北疆。

密函裏是一張空白的紙,但這難不倒他。

陸淮取過一旁的燭火,熟練地将紙置于火光下烘烤。

随着溫度升高,紙上逐漸顯現出幾行密密麻麻的文字,陸淮仔細閱讀着密函的內容,眉頭緊鎖,他将紙重新放回燭火上,看着它化為灰燼,未留絲毫痕跡。

“如何?是不是邊疆有異?”莫忱難得嚴肅起來,小聲詢問道。

陸淮點點頭,沉聲說道:“夏國有異動,但目前看來規模不大,他們王室內部似乎發生了争執。”

“争執?”

“對,夏國的國君病重,生命垂危,但他尚未立下繼承人,幾位王子為搶奪王位,正在與彼此較量。”陸淮沉思片刻,說道,“能夠确定的是,有人背叛了景國,并幫助某個王子争奪王位,但這個人是誰卻不為人知。”

莫忱的臉色變得更加凝重:“那我們要怎麽辦?”

“不急,既然夏國還未能确定新的國君,那就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出兵,我們先觀察他們的動向再做打算。”

話落,陸淮取出紙和筆,飛快的寫下回信,令莫忱寄回邊疆。

陸淮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一片祥和,心中暗自思忖,一旦夏國的王位争奪結束,邊疆就會再次陷入危險,他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

同時,他也要做好随時離開卓祁的準備。

輕輕的敲門聲打斷思緒,不知在窗邊站了多久的陸淮回過神來,拉開門,見是卓祁立刻揚起微笑。

不過那笑比哭還難看。

“不是讓你先去用膳嗎,怎麽過來了。”

卓祁嘆了口氣:“敬辭,現在已經已時了,快用午膳了。”

陸淮張了張嘴,沒有說話,他這才意識到時間的流逝。

這麽久了嗎?

卓祁見他不說話,将手中的食盒放下,對他道:“我拿了些糕點,你先墊墊,待會去醉仙樓裏吃,前兩天我們說好的。”

他深知陸淮是在為密函裏的事發愁,雖然他很想替陸淮分擔,但陸淮不說,他也不會問。

陸淮看也不看往嘴裏塞了兩口糕點,拉着卓祁一起坐下,毫無隐瞞的對卓祁講了密函裏的事。

卓祁聞言皺了皺眉:“既然是背叛,那就是在大景得不到好處的人,多半是皇室的人。”

他接着說:“如今陛下未立太子,也未曾有過偏向哪位皇子,而且皇子們相處融洽,沒有才智過人,亦沒有愚昧不知,如此看來,是皇子的可能性着實小些。”

陸淮思考片刻,開口道:“那會不會是燕王?燕王在前朝奪嫡失敗,心有不甘。”

“也不是沒有可能,只不過燕王的母親是妃位,并無母族勢力,他本就沒有勝算,更何況燕王低調,封王後又很少出現,封地又在南部,怎麽說他都是最不可能的一個。”卓祁分析道。

陸淮揉了揉眉心,說道:“這人隐藏的好,除非漏出點蛛絲馬腳,不然靠猜是不可能的。”

他看了眼窗外,又往嘴裏塞了塊糕點,:“不管了,我們先去醉仙樓吧,餓了。”

卓祁淺淺一笑:“好。”

醉仙樓倒是沒多大變化,還和往昔一樣熱鬧非凡,只不過現在是正午,沒有晚上的繁華,但依舊人聲鼎沸。

陸淮要了一間雅間,小二送上菜單,兩人點了幾道醉仙樓的招牌菜,在等待上菜的間隙閑聊起來。

“對了。”陸淮突然想起什麽:“禮部将我們的大婚之日定在了臘月初六。”

“嗯,還有兩個多月,也夠準備了。”卓祁說道。

包廂裏兩人的談話聲交織在一起,外面的喧嚣仿佛被隔絕。

不久,菜肴陸續上桌,兩人邊吃邊聊,享受着這難得的悠閑時光。

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自那日起,卓祁便成了侯府的常客,鮮少再去丞相府,偶爾回去一趟,也總要把陸淮拽上,兩人形影不離。

倒也并非他刻意為之,只是陸淮總能尋出各種由頭跟着罷了。

莫忱也漸漸習慣了卓祁的存在,不再擔憂卓祁會取他性命……

随着大婚之日漸近,卓祁的行徑卻變得令人難以捉摸。

大婚前半個月,卓祁忽然頻繁出入丞相府,且不再與陸淮同行。

雖說卓祁夜裏仍會回侯府,但陸淮的心始終難以安寧,他不禁暗自揣測:

這還未大婚,就心生厭倦了?

陸淮趕忙将這念頭從腦海中驅除,心中篤定,絕無可能!

他實難明白卓祁緣何驟變,更不知其究竟在忙何事。

即便尚未大婚,即便卓祁有自己的事務,即便他不該過問,可他終究還是按捺不住。

那可是他深愛着的人啊。

陸淮試圖向卓祁問詢,卻總也得不到滿意的答複。卓祁總是以種種借口敷衍過去,或是岔開話題,這讓陸淮愈發忐忑。

距大婚僅剩幾日,卓祁開始徹夜不歸,宿在丞相府,陸淮的心境愈發繁雜。

每逢夜深人靜,陸淮總會驀地從睡夢中驚醒,他惶恐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幻夢,害怕醒來後,所有的美好皆已消逝無蹤。

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試圖再度入眠,卻徒勞無功,唯有回憶那些美好的往昔。

難道要放手嗎?

不行,如此深愛的人,怎能被他人拐跑,他必須去瞧個究竟。

在某個夜晚,他悄然來到丞相府,翻牆而入。只見卓祁仍在書房,手中拿着帕子,正擦拭着什麽。

距離太遠,瞧不真切。

他索性直接推門而入,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着實把卓祁驚了一跳。

卓祁指間夾針,蓄勢待發,待看清來人後,收起眉間的殺氣,貼心問道:“敬辭,大半夜的為何不睡?夜裏涼,小心受寒。”

話落,站起身來欲給陸淮暖手,卻發覺自己的手亦是冰涼,略感尴尬,緩緩放下。

陸淮看清了一切,反手捉住卓祁的手,放在嘴邊哈了哈氣,道:“知安在做何事?幾日不見,為夫都相思成疾了。”

這般調笑,卓祁早已習以為常,并未反駁。他本欲抽回手,奈何陸淮緊緊抓着,無奈之下,只得等手稍暖些再抽出,将桌上之物取來。

那是一塊翠玉,晶瑩剔透。

他将玉佩遞給陸淮,說道:“本打算明日去市集買穗子,等穿好後再予你,怎料被你瞧見了,那便提前送你吧,明日咱們一同去看穗子。”

陸淮接過玉佩,輕輕摩挲着,手指劃過上面的紋路,那是卓祁一點一點刻出來的。他将玉佩轉正,上面刻着一個“安”字,他笑了笑。

卓祁見狀,趕忙解釋道:“聽聞戰場之上九死一生,我望它能時刻護佑敬辭,這也是……”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也是他名字的最後一字。

陸淮猜到了,心中歡喜:“甚好,這既能保平安,想知安時還能解相思之苦,真是一舉兩得。”

他小心翼翼地将玉佩收好,滿心自責:“可惜為夫不如知安這般心細,本該給知安準備物件的。”他的聲音帶着些許懊悔。

非但未曾準備,還猜疑人家,他真是不知羞。

卓祁聽後,緊緊擁住了他,在他耳畔說道:“敬辭所贈,我早已收到,不必自責。”

未等陸淮開口,他便吻上了陸淮的唇,青澀而熾熱。兩人身高相仿,仔細瞧去,陸淮稍高一些,他需微微仰頭方能吻到。

陸淮也不多問,感受着他的主動,并予以回應,而後漸漸占據主動,令卓祁有些難以招架,卻始終未曾逃離。

月光灑落在桌案上,燭火在一側靜靜燃燒,火苗跳動着,映出一室的柔和,旁邊的兩人吻得難解難分。

月光如銀,燭火似金,給予人們安寧。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微弱的燭火漸漸熄滅,黑暗籠罩了整個房間,兩人的動作緩緩停歇。

“今夜宿在我府上可好?”

“嗯?不然我帶你飛檐走壁回侯府?”

“……”就不該多問他。

“這幾日你不理我,我還以為你移情別戀了呢。”他的語氣帶着幾分戲谑,可眼神裏卻透着深深的不安。

卓祁嘴角含笑:“往後不會了。”

夜已深,兩人相擁而眠,心無雜念,一夜無夢。

卯時,天邊的曙光尚未驅散夜的餘韻,天空還挂着幾顆疏星,兩人在溫暖的被窩中緩緩醒來。

朝堂之上,衆人議論紛紛,探讨着各類事務,卻都不過是些瑣碎之事。

散朝後,大臣們如往常一般行禮退下,陸淮卻出人意料地行至卓祁身旁,緊緊握住他的手,不顧身後大臣們投來的異樣目光,堅定地牽着卓祁的手一路走來,登上馬車。

回到侯府後,匆匆換了身衣裳,未有片刻耽擱,轉身便去了市集。

他們尋到一處小攤前,正在挑選穗子。卓祁拿起一條綠色穗子,遞給陸淮:“這個如何?”

陸淮接過後瞧了瞧:“玉佩本就是翠玉,配上這條穗子再合适不過,好眼光。”

“那就它吧。”卓祁掏出銀兩遞給小攤老板。

陸淮掃了眼周遭,說道:“既然出來了,又這般熱鬧,咱們走走如何?”

“好。”

轉眼已至正午,兩人手裏各自拿着些路邊小攤上的糕點。

正巧,他們路過一家看似不起眼的小攤子,攤面雖說簡樸,卻透着一股溫暖與熟悉。

陸淮的目光在這家店前停留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懷念,轉頭對卓祁說道:“正午了,不如咱們在這家店用飯吧?這家的抄手甚是美味,我幼時常來,未想它還在。”

卓祁點點頭。

兩人在小攤旁尋了個空位坐下,點了兩碗抄手,不多時,熱氣騰騰的抄手便出鍋了,香氣撲鼻,陸淮率先拿起勺子吃了起來。

而卓祁則顯得有些拘束,他從未在這般簡陋的小攤用過餐,面對這一碗普通的抄手,他有些無所适從。

陸淮察覺到卓祁的遲疑,笑着打趣道:“怎麽?莫不是抄手不合胃口。”

卓祁搖搖頭:“并非如此,我只是不太習慣在外頭吃東西。”

面對這碗馄饨,他有點……

下不了口。

陸淮理解地笑笑:“無妨,他家的抄手當真美味,你試試。”

卓祁垂眸,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個抄手放入口中,眼眸一亮,随後露出驚喜的神色:“果真不錯。”

兩人不再言語,只是靜靜地吃着抄手,享受着這片刻的靜谧與美好。

愛人在側,又何來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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