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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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淮聞聲擡首,望見卓明高正朝這裏走來,身後還跟着孫雲柔和她的獨子卓越弦。
果然沒安好心。
他轉頭看向卓祁,見卓祁滿臉不悅,那他就沒有什麽好顧忌的了,自然也不必再有什麽好臉色。
随着卓明高一行人的逐步靠近,卓祁的情緒越發緊繃,他咬緊牙關,雙手緊握,微微發抖,指節因用力而顯得蒼白,幾乎下一秒就要沖上去給卓明高抹了脖子。
額……看來長坎還沒有完全邁出。
陸淮察覺到卓祁的情緒不對,默默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随後擋在卓祁身前:“伯父這是說的什麽話,這裏是知安長大的地方,為何不能來去自由?”
卓明高顯然沒有将陸淮放在眼裏,他自視甚高,連基本的禮節都未遵守:“将軍有所不知,這個逆子已然不把我當成長輩。”随後轉向卓祁繼續輸出:“他母親去接他還擺架子,不孝子!”
話音未落,陸淮的拳頭不自覺的握緊了,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正好可以施展在北疆學的言語之術。
卓祁眸中閃過一絲憤怒,冷冰冰開口,一字一句道:“她不是我母親,也不配和我母親相提并論。”
尚未待卓明高開口,一旁的卓越弦竟毫無顧忌地伸手向卓祁,厲聲道:“你給我住口,認清你的身份,竟敢對母親妄加評價。”
反了反了!
“你算個什麽東西。”卓越弦還想說什麽,陸淮的耐心終至耗盡,沒等卓祁開口就怒喝道:“麻煩睜大你的雙眼好好瞧瞧,知安乃嫡出,你為庶出,嫡庶有別,你何來的膽量這般說話,就不怕被治罪嗎?”
緊接着,不等卓越弦有何反應,他又将目光轉向卓明高,眼神冷若寒霜:“還有你,我尊你一句伯父是你還真蹬鼻子上臉了我與知安的大婚你都未曾到場,你不将他視作自己的孩子,又憑何要求他把你當作父親。”
“況且。”陸淮向前踏出一步,氣勢逼人:“論及高低貴賤,知安貴為一國之相,你不向我與知安行跪拜之禮已然有罪,還在此咄咄逼人,倘若陛下知曉,不知會作何感想,伯父應該是知道的吧。”
卓明高當然知道,他的職位不高,近些年也并無功勞,景伯府自此便有些落敗,如若不是卓祁的身份,現在還有沒有景伯府都不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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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到如此份上還有臉來指責卓祁,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他話音甫落,也不等他們有所反應,拉起卓祁的手便朝外走去,身後的卓祁愣愣的看着陸淮,不知該說些什麽,出了景伯府後才道謝:“多謝敬辭。”
陸淮将他的手攥得更緊了,邊走邊說:“知安覺得,我們之間還用得着以‘謝謝’這樣的話語來衡量嗎?”
卓祁笑着搖了搖頭,陸淮凝視着他,繼而嘴角微微上揚:“倘若知安真要感謝我,那便待到晚上再謝吧。”
“……”
————
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
兩人簡單收拾行裝,帶着赈災的隊伍踏上前往商州的征程。
因糧食運輸緩慢,又要繞遠路在官道上行走,因此陸淮和卓祁決定先行一步,先到商州查看災情以及治理水災。
随着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晖緩緩沉入,天空逐漸被一層淡淡的暮色所籠罩。
天邊的晚霞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夜幕的寧靜與深邃,天漸漸黑了下來,周圍的景物開始變得模糊,只剩下輪廓在昏暗中若隐若現。
兩人奔波至此,經過一天的長途跋涉早已疲憊不堪,決定找個客棧歇息。
剛踏入客棧大門,便覺察有諸多視線聚焦在二人身上,确切地說,是落在了卓祁身上。
陸淮掃了眼四周,瞬間惱火了,竟然有這麽多人惦記他的夫人,真應該把他關在府中,只他一人能見。
他頭上冒着火,摟着卓祁的腰來到前臺,将銀子重重拍在桌上,大聲說道:“來一間上房。”
他在宣示主權,他想要所有人都知道卓祁是他的。
卓祁瞟了他一眼,笑了笑,任由他去了。
果然,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皆收了回去,兩位男子開一間房,還這般親昵,這下即便不懂的人也明白了。
陸淮點了幾道菜,讓小二送到廂房去,上房就是上房,不僅床榻足夠大,還有隔開的沐浴間。
菜送到後,卓祁關上房門,雙手背在身後,調侃道:“房間裏的醋味為何這麽大?誰家的醋缸翻了?”
陸淮聞言,輕輕一笑,掐着卓祁的腰,将他按在牆上,兩人的目光在這一刻交彙,低聲說道:“真是個妖精。”說着便吻了上去。
這個吻持續了很久,直到微風穿過窗子緩緩吹進屋內,直到陸淮要将卓祁就地正法時,窗外傳來了打鬥聲。
兩人皆是一驚,為了保險起見,陸淮将卓祁按在位上:“你先吃,我去看看。”話落便動作敏捷地翻出窗外。
窗外一片漆黑,只有窗子裏透出的微弱光芒,隐約可見一位男子猥瑣地靠近一位女子,女子面容冷峻,緊緊地握着手中的劍,或許不敵男子,女子的手指關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陸淮迅速靠近,身影如風,一腳将那位男子踹了出去,男子吃痛,哀嚎一聲,站起身來罵了幾句,見有人來了,便慌忙如喪家之犬般逃跑。
陸淮淡淡掃了一眼,轉身看向女子,女子也回過神來,收回劍就是一頓感謝:“多謝公子,多謝公子。”
陸淮連忙擺手表示不用謝:“姑娘為何自己一個人在此?這客棧旁又沒有村莊,很危險。”
“小女子名為餘染,是和同伴一起來的。”女子向前走了幾步:“同伴去前面探路了,我在這等待,沒想到會遇到這事,真是多謝公子。”
話落,前方出現一個人影,餘染回過頭去,喊着“阿江”跑過去,想必是她的同伴來了,陸淮也未多留,轉身走回去。
待餘染跑近,被喚做“阿江”的男子詢問她發生了何事,餘染将方才的事從頭到尾講了一遍,阿江聽後,眉頭絲毫未曾放松,叮囑她小心。
兩人沒有選擇住店,而是繼續向前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陸淮順着原路又翻了進來,擡眸就被眼前一幕吓的不輕,只見兩只筷子死死釘在牆上,穿過了方才在樓下對卓祁不懷好意的其中一位男人的肩膀,而罪魁禍首正事不關己地用膳,似乎牆上之人與他無關。
陸淮快步走到卓祁身邊,正要問是怎麽回事時,卓祁先一步開口,語氣平靜地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在他翻出窗外後不久,此男子便心懷歹意地闖入房間,被卓祁察覺,甩出筷子将其釘在牆上。
陸淮聽後,心有餘悸,喚來小二報官,将男子帶出房間後才稍感安心地坐下。
自己的夫人竟被別人惦記!
而且他還不在夫人身邊!
天理難容!
“夫人這麽厲害啊。”
果然是以狠辣著稱的人。
“當然。”卓祁語氣一轉,“對了,窗外發生了何事?”
“也沒什麽事,和幾年前在醉仙樓裏發生的一樣。”陸淮道,“真是哪裏都有這樣的人。”
“先用膳吧,我叫小二再拿雙筷子。”
“好。”
窗外的夜色寧靜而深遠,兩人躺在床上,相擁而眠。
寅時,東方僅露出一絲微光,兩人醒後簡單用了早膳便繼續前往商州。
一路上許多難民正在遷居,有些帶着家當,有的只身一人。條件稍好的或許能去別的地方尋求一下生機,條件不佳的,只能留在商州,面對着無情的災難,等死。
靠近那些災民們還能聽見他們的談話,他們說商州山高皇帝遠,朝廷已經放棄他們了……
商州,這座曾經繁華的城池,此刻正被暴雨帶來的災難所籠罩,連天的暴雨引發了兇猛的水災,滔滔洪水如猛獸般肆虐着這片土地,無數農田被淹沒在水下,房屋倒塌,道路被毀,曾經肥沃的土地變得一片泥濘,顆粒無收的慘狀讓百姓們陷入了絕望的饑荒之中。
卓祁不忍心再看,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觀地看到天災帶給人民的苦難,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說的痛楚,那些無助的眼神、絕望的呼喊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上。
相對于卓祁而言,陸淮這邊的情況要好得多,他曾在戰場上見識過屍橫遍野的慘狀,目睹過因戰争而流離失所、四處奔波的百姓,也看到過家庭破碎帶來的痛苦,因此,他深刻理解卓祁面對災區時的心情和感受。
陸淮輕輕握住卓祁的手,給予安慰,動作雖然簡單,但也使卓祁的心情稍微平複了一些。
兩人繼續前行,不久便來到了商州,陸淮向城門守衛表明了身份,守衛們不敢怠慢,迅速放行,并引領他們去見商州的知州——時彥。
知州府內,兩人在此等待。時彥此時剛從嚴重的災區回來,身上的衣服被水浸透,臉上還沾着泥土,顯得有些狼狽。
他見到陸淮與卓祁,雖然疲憊,但也打起精神來,禮貌行禮:“兩位大人,實在抱歉,請稍作等候片刻,這副模樣實在不宜與大人商談要事,待在下收拾整理一番,再來向大人彙報。”他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歉意,引領着陸淮與卓祁在屋內坐下。
陸淮和卓祁理解地點了點頭,時彥作為知州,肩負着管理整個州的責任,尤其是在這樣的災難面前,他的壓力可想而知。
時彥匆匆走進內室,迅速換上一身幹淨衣服,仔細整理了一番儀容。
再次出現在陸淮和卓祁面前時,他看上去精神了不少,可臉上的憂慮仍未消散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