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同歡

同歡

記憶中的畫面如潮水般湧來,與眼前的景象悄然重合。

微風輕輕拂過,吹動着床帷,屋內,燭光搖曳不定,映照着兩人緊緊相擁的身影。

記憶逐漸回籠,陸淮溫柔地松開卓祁手上的發帶,而後将他緊緊擁入懷中。

“以後不要再瞞着我了,好嗎?”陸淮的聲音有些嘶啞,帶着一絲祈求。

卓祁輕輕地點點頭,靠在陸淮的懷裏,感受着那熟悉而又令人安心的溫暖。

“敬辭,十幾年前,你為何沒有回來,我等了你好久。”卓祁慢慢睜開眸子,他的眼眶微微發紅,那模樣看得陸淮心底猛的一抽。

陸淮将卓祁輕輕從懷中拉出,雙手捧着他的臉頰,緩緩靠近,親吻在他的眼眶周圍。

“從此以後,你就不是一個人了,你還有我。”

話音未落,卓祁感覺鼻子一酸,眸中瞬間蓄滿淚水,他起身環住陸淮,淚水也在那一刻不受控制地滑落下來,滴在陸淮的脖頸處。

陸淮被這淚水燙得不知所措,惦記了十幾年的事終于被解開,原來所念之人亦是枕邊之人。

他忽的感覺頸邊一疼,只是笑了笑并沒有阻止,那是他的小貓在發洩心中的不滿。

他将小貓棄養了十多年,小貓非但未曾怪他,還将自己的全部拿出來送給他,默默的跟在身後,而他未曾回頭看一眼。

那年的團圓節,他的小貓在孤零零的舔舐傷口。

如今再次回想,他真的想将那時的卓祁帶回去,甚至騙回去,不許他偷偷舔舐傷口,想好好疼愛他。

卓祁似乎是累了,又或是發洩得滿意了,他松開口,聲音沙啞道:“以後不準丢下我了,不然我就咬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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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淮一邊輕柔地拍着他的背,一邊聽着他的威脅:“好好好,不會了。”

卓祁睜開墨色的眸子,如幼時一般緊盯着他,他的眼神還是沒變,依舊能溫暖着他。

他不再孤單地活着,他也有屬于他的太陽。

黑暗盡頭,是他的光。

“知安,你知道這個玉佩真正的用途嗎?”陸淮拿起被他扔在一旁的玉佩,在卓祁眼前晃了晃。

卓祁搖搖頭,目光好奇地落在玉佩上,自己拿着它少說也有十五年,上面的每一條紋路都清清楚楚,沒想到還有其他用途。

陸淮突然笑了,他看着卓祁一臉茫然,緩緩說道:“玉佩名為‘與君同歡’,我娘說是以後送給我喜歡之人的,看來我與知安的緣分很早之前就開始了。”

與君同歡,一世華光若婵娟。

卓祁微微紅了臉,伸手拿過玉佩,仔細端詳着。

玉佩在燭光下散發着溫潤的光澤,似乎也在訴說着他們之間的緣分。

“原來如此,那這玉佩我可要好好收着。”卓祁輕聲說道,眼中滿是珍視。

陸淮環住他的腰,緩緩躺在床榻上。

“今晚知安可要記好了,來日還要補償回來。”陸淮的聲音帶着幾分暧昧。

窗外,明月依舊高懸,微風輕輕吹過,帶來一絲涼爽,屋內的兩人相擁而眠,不知今夕是何年。

卯時,那如濃墨般的夜色正一點一點被稀釋,東方的天際泛起了魚肚白。

辰時,卓祁的夢境因一腳踩空而結束。

他平躺于床榻上,目光所及皆為黑暗,身側是空的,一點溫度也沒有,只有那塊玉佩靜靜地躺在床頭。

卓祁猝然起身,急忙翻身下床,連鞋也來不及穿,赤足跑出屋內。

他猛地把門拉開,門外的陽光瞬間傾瀉而入,晃得他微微眯起了眼睛,擡手遮住,心中的慌亂卻并未減少半分。

“陸淮!”他急切地呼喊着那個名字,聲音在空曠的走廊中回蕩。

見沒有回應,轉身往樓下跑去,最終在樓梯拐角處停下,四目相對,卓祁懸着的心總算是落了地,而這回輪到陸淮慌了神。

他剛準備上樓就瞧見卓祁只穿着一件內衣、披頭散發地站在樓梯口。

這要是讓別的人看見了還得了?

陸淮立刻沖上樓,一把将卓祁摟在懷裏,半抱着将他抱回屋內,坐在床榻上,擡起他的下巴,強迫卓祁與他對視。

“夫人這副模樣要給誰看?”陸淮眉頭緊皺,語氣中帶着幾分嗔怪。

因沒有開窗,屋內一片黑暗,卓祁咽了咽口水,他看不清陸淮的臉。

“開窗。”

陸淮聞言放開手,起身去開窗,随着“吱呀”一聲,陽光照進屋內,屋內重新獲得了光明。

“你去哪了?”卓祁開口問道,聲音中帶着一絲急切。

陸淮轉過身來,走向卓祁:“去點了些吃食,順便拿了藥。”

“拿藥做什麽?”卓祁的目光緊盯着陸淮。

“當然是給夫人啊,難不成夫人要帶着一嘴的傷出去。”陸淮無奈地笑了笑。

話落,卓祁正在穿衣的手一頓,摸了摸嘴唇,果然,全都破了。

“那還不是你弄得。”卓祁道。

“這不是來賠罪了嗎,待會上好藥下去用膳。”陸淮安撫地說道。

“嗯。”

從陸淮上去喊人已然過去小半個時辰,昨晚到底把人折騰成啥樣今早才起不來,莫忱獨自坐在樓下,閑得發慌。

早晨客棧裏的人并不多,他估摸着人快來了,便叫小二把膳食端了上來,沒一會,兩人一前一後走了下來。

“你們可算下來了,這都等了多久了。”莫忱看着兩人緩緩走下樓梯,調侃道。

陸淮輕輕一笑:“讓你久等了。

“這得虧是我,不然你們都吃不上熱乎的。”莫忱挑了挑眉。

“那要多謝謝莫副将了。”卓祁回應道。

“那倒也不用,這……”莫忱剛一擡頭就瞧見了什麽,頓時給陸淮豎了個大拇指。

他這動作把陸淮弄得一臉懵,拍掉他的手:“你這什麽意思?”

莫忱沒說話,一直擠眉弄眼,時不時瞥向卓祁,陸淮順着他的視線看去,也明白了。

是卓祁嘴上的傷。

看來莫忱誤會了。

陸淮立刻擺手告訴莫忱不是他想的那樣,奈何莫忱根本不往他這看。

沒辦法,只能用暴力解決了。

他一腳踹向莫忱的椅子,只聽“嘩啦”一聲,椅子瞬間倒地,連同莫忱一起摔在地上。

“你幹什麽!!”莫忱一聲怒吼,四周零碎的人皆看過來,卓祁也不例外。

“看來這把椅子也嫌棄你。”陸淮無所謂地說了句,逗得周邊的人憋笑快憋出內傷來。

“你——”莫忱站起身來,拍拍衣擺上的塵土,用手指着陸淮。

但礙于這麽多人都在看他,也不好意思說出什麽粗言來。

不就是實話實說嗎,至于生這麽大的氣嗎,人家卓大人都沒說什麽。

真是的。

莫忱小聲嘀咕,那眼神似是要将陸淮千刀萬剮,但最終還是把這口氣咽了下去。

習慣了,沒辦法。

京城,皇宮。

下朝後,李晟心情極度不好。

幾個月後是秋季圍獵,圍獵範圍在哪,行營建在何處,準備多少馬匹……

就這些小事還要他來定奪,要這些大臣有何用處?

平時都是卓祁負責這些,想到這些更是頭疼欲裂,沒了卓祁整個朝廷都得散!

那些沒事找事的大臣還時不時彈奏卓祁,真是無法無天。

李晟又一次把奏折摔了出去,內容正是彈奏陸淮與卓祁有意謀權篡位。

真是……

他扶了扶額頭,旁邊的蘇公公邁着小碎步撿起奏折,小心地放在案幾旁邊:“陛下息怒,他們是不了解丞相的為人。”

聽到這話李晟更氣了:“我看他們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尤其是姜太傅一行大臣,沒用的東西。”

“陛下息怒。”

李晟在蘇公公的勸說下逐漸消了氣:“算算時間,老四快出發了吧。”

“回陛下,燕王殿下是快出發了。”

“江南有何異常?”

蘇公公“撲騰”一聲跪下:“去江南的探子還未回來,陛下恕罪。”

李晟擺擺手:“起來吧,朕又不會吃人,緊張什麽。”

“這才走沒幾天,回不來正常,看來還是朕太心急了。”李晟起身拂了拂衣袖,走到窗邊,“皇後那裏……”

李晟停頓住,蘇公公立即接過話頭:“皇後娘娘這幾日一直在鳳儀宮內未曾出來。“

“擺駕鳳儀宮。”

“是,陛下。”

鳳儀宮內,沈皇後坐在銅鏡前,一下一下地梳着發絲,三十出頭的年紀已有幾根白發絲,她癡癡地看着鏡中的自己,未曾注意侍衛的禀報。

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停在她身旁。

沈皇後不緊不慢地轉過身去,起身并未行禮:“陛下來這做什麽。”

直問皇帝行蹤,是大不敬。

蘇公公出聲阻止:“娘娘不可無禮。”

“無妨。”李晟擡手,蘇公公以及屋內侍女皆退了出去。

“聽聞皇後多日未曾出殿,是放不下嗎?”李晟背手走到軟榻前,并未坐下。

“陛下覺得呢?”沈皇後跟随李晟來到軟榻前,自顧自坐下。

“朕是在問你。”李晟邁步來到沈皇後身前,聲音帶着些威嚴。

沈皇後拿起茶盞的手一頓,又放下,自始至終都沒有擡眼看他:“陛下不如坐下說,臣妾好久沒有同陛下談心了。”

腳步聲響起,旁邊傳來淅淅瀝瀝的聲音,沈皇後換了個姿勢,開口道:“陛下問臣妾為何放不下,臣妾當然放不下,以前放不下,現在亦是。”

“是因為你的父親。”李晟盯着她,試圖從她的表情中看出些端倪。

奈何沈皇後平靜得很,她将發髻上的珠釵拔下,輕輕放在案幾上:“是也不是,臣妾父兄犯下大錯,陛下懲處的沒錯。”

“那就是因為老四了。”李晟緊接着她的話說。

“陛下既已知道,又為何來問臣妾。”

“你是朕的皇後,朕的妻子,皇後把朕當什麽了,難不成還是朕錯了?”李晟的聲音大了些許,心裏的憤怒幾乎要抑制不住地發洩出來。

他的皇後心裏竟然有別的男人,這個男人還是他同父異母的兄弟。

真是可笑。

沈皇後終于舍得擡眼看他,不過她的眼裏充滿悲涼:“陛下是天子,當然沒有錯,臣妾只是想起幼時同長公主與燕王殿下的玩樂,終究是回不去了。”

她撫摸着方才摘下的珠釵,那是她未成皇後時燕王送的。

她與燕王是青梅竹馬,幼時她時常随父親進宮,在父親商議國事時,她會與長公主在朝日園裏玩耍嬉戲,也是在那時他遇到了令她牽挂之人,之後的每一日她便念着那人,直至及笄,長公主也看出她的心思,時常邀她來宮中。

他們曾被人視為天造地設的一對。

不巧的是,燕王要娶她之時,太子李晟登基,選妃時強選了她做皇後,而家中之人也欣然同意,要她與燕王斷了來往,兩人被迫分開,直至今日,她也只能在宮宴上與燕王見上幾面。

李晟得知他們幼時的關系,雷霆震怒,一把火燒将朝日園燒了。

年少的無知,終究在以後的漫長歲月中還上了,她也只能拿着珠釵睹物思人。

“倘若陛下未曾選臣妾坐着中宮之位,如今臣妾應是燕王妃。”

話音未落,李晟猛的站起身來:“皇後,你可知這句話會有何罪。”

“臣妾怎會知道,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好好好。”李晟說道,“我問你,燕王遠在江南,是否有謀反之心”

沈皇後聞言擡眼看他:“臣妾未曾踏出後宮一步,又怎會知道。”

“但願皇後不知。”說完轉身就走,但距門口還有幾步之遙時沈皇後叫住了他:“聽聞陛下的兩位皇子又為陛下解決了諸多事務。”

李晟聞言沒有說話,大步走出鳳儀殿,臉色陰沉,蘇公公以及侍衛跟在身後,不敢言語。

沈皇後走出殿內,望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語:“但願你會發現。”

殿外的宮女連忙來攙扶她,她站在那裏看了好久,一動未動。

曾經傳言裏的帝後和睦在此刻打碎,人們只知皇後不受寵,未曾為皇帝誕下一子,以好鞏固自己的地位,不知皇後心中有一人,也在為這人守身如玉。

李晟從鳳儀殿離開的當晚,去了怡華殿,許貴妃處。

古陽縣,客棧。

三人到底沒商量出個所以然,陸淮将昨晚夜探縣令宅告知了莫忱,莫忱驚訝無比:“你們這速度可以啊,不過,既然王自謙那裏沒有線索,是不是說明跟他沒關系”

“不一定。”陸淮将碗筷收了起來,招呼小二來拿:“我總覺得王自謙不對勁。”

“那怎麽辦?”莫忱長嘆一口氣,幹脆直接趴在桌子上。

就當陸淮再次開口之際,卓祁拉住了他,并示意他別說話。

一時安靜,鄰桌的對話清晰地傳過來。

“過幾日王縣令在府上開宴,哥們去嗎?”

“人家開宴請的是各路富商,我就是小小镖局的人,肯定去不了。”

“也對啊,不過你們镖局借着送東西的名號進去瞧一眼應該行。”

“哥們你就別害我了,我可不想進官府。”

………

“赴宴?”莫忱開口打破寧靜,“這對我們有好處嗎?”

“我們可以混進去深入調查。”卓祁端起小二送的茶水抿了一口。

陸淮沉思片刻,道:“這也許是個好方法,倘若王自謙真的沒問題,我們再做打算。”

說幹就幹,莫忱負責打探消息,陸淮去捏造假身份,而卓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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