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來信

來信

“......”

“倘若你想嘗嘗鞭子的滋味,就繼續沉默。”寧聿風神色不算友善,用力甩了甩手中布滿尖刺的鞭子,寒聲道:“你自己的鞭子,你應該知道威力。”

“......萬俟風。”夏國王子終于顫聲開口。

夏國的刑罰向來殘酷至極,無論是否犯錯,只要進了牢獄,不死也得脫層皮。

夏國的刑具更是令人毛骨悚然,就如萬俟風随身攜帶的這根鞭子,一旦打在身上,那便是生不如死的折磨,這也是萬俟風最終乖乖開口的緣由。

寧聿風沉默片刻,扔下手中的鞭子,在萬俟風震驚的目光中決然走出帳子,萬俟風滿心以為會遭受更多的盤問,卻沒想到僅僅問了他的名字便結束了,甚至沒有再多問其他。

“問出來了,叫萬俟風。”寧聿風回到主營,淨了淨手,那鞭子上全是尖銳的刺,就連手把處也硌得人手疼。

陸淮只是“嗯”了一聲,便又低頭專注于面前的圖紙,沒了其他動靜。

寧聿風疑惑地看向他,忍不住問道:“就問這些?”

“不然呢?”陸淮從圖紙中擡起頭,取出筆墨在上面仔細地圖畫着。

“你為何只問他名字,不問些別的?”

陸淮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擺頭示意他走近些,随後将标記好的地圖紙往外推了推。

寧聿風湊上前向圖紙上看去,無意間瞥到“萬俟風”這個名字,問道:“你知道這個名字,只是做确認?”

“沒錯。”陸淮換了個姿勢,将一只胳膊随意地置于案幾上,緩緩說道:“夏國國主萬俟且一共有四位王子,如今他病危,這四位王子明争暗鬥,都想坐上那至高無上的位子,萬俟且為防止王子們因争奪國主之位而殘害手足,幹脆不立繼承人。”

“但他徹底低估了王子們的狼子野心,一位帶兵打仗、身子骨極好的君主,不信神佛不信長生,竟會一病不起,你不覺得奇怪嗎?”陸淮目光深邃,看向寧聿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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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軍你的意思是……”寧聿風心中咯噔一聲,想到了某種可能:“下毒。”

除了下毒,他實在想不出還有別的什麽方法能讓人無聲無息之間病倒。

“下毒應該是慢性毒藥,萬俟且身子一天比一天差,難道查不出來嗎?”

寧聿風皺起眉頭,聯想到了李晟,李晟極其擔心自己的身子狀況,害怕有人趁他身子不好之際搶了他的皇位,因此每隔一段時日便會召太醫前來為自己把脈。

陸淮微微搖頭,似乎早已猜到了他心中所想,說道:“不是每個人皆如李晟那般謹慎,慢性毒藥當然能查出來,可如若不是毒藥,是別的法子呢?”

寧聿風聽得雲裏霧裏,他能想到的也只是某位王子串通太醫所設下的局。

“夏國有一種藥,名為合歡散。”陸淮站起身來,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身子。

顧名思義,合歡散是一味壯陽的藥物,與陽合粉效果類似,但此藥物的藥性卻極為猛烈。

平日裏服用普通的壯陽藥物或許是為了增添情趣,可合歡散卻是奔着折磨人去的,服用者輕則神志不清,重則在情事中暴斃而亡。

合歡散在大景以外的國家極為流行,但在大景卻是明令禁止的藥物,只因歷代的一個王朝曾有位君主,看上了別國的女子,而那個國家為了依靠王朝,自願将女子獻給君主。

那位君主便獨寵此女子,每夜皆要服用女子帶來的合歡散,時日一長,君王荒廢朝政,不再早朝,臣子們憤怒至極,聯名讨伐那位女子。

女子也甚是無辜,自己什麽都沒做,便成了迷惑君主的妖妃,查了之後才知,是那合歡散作祟。

“那……這藥物又與萬俟且有何關系?”寧聿風頭一次聽說合歡散,得知其功效後,不禁有些難以啓齒。

陸淮雙手背在身後,道:“萬俟且與他的王後算不上伉俪情深,倒是特別寵愛一位妃嫔——良妃,據說整夜宿在良妃的宮殿內,流連忘返。”

寧聿風聽聞,頓時豁然開朗,震驚道:“所以說,是良妃用了合歡散,一點一點掏空了萬俟且的身子,使他卧病在床。”

就算查出來,也不能把責任全推到良妃身上,畢竟是萬俟且自己使用的藥物,而且良妃是大王子萬俟似的生母,身為妃子,自然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坐上那至高無上的位子。

于是萬俟似聯合良妃将萬俟且悄悄殺死,而在萬俟且死之前必定會留下遺囑,萬俟似身為他寵愛的妃子的孩子,多半會被立為繼承人。

而其餘的王子便會如萬俟風般一個個登上戰場,一個個戰死。

陸淮拍了拍寧聿風的肩膀,無聲地默認了他的猜測,夏軍在陸淮被誣陷的那段時日進攻,顯然是有不可告人的內幕。

寧聿風忽的想到幾月前查到的消息,有人背叛大景與夏國王子傳遞消息,他們以為陸淮必死無疑,北疆無人鎮守,這才發起進攻。

“那我們如今怎麽辦?”寧聿風眉頭緊皺,憂心忡忡。

“走一步看一步吧,最要緊的是把北疆收複。”說到這陸淮也拿不定主意,他心中雖明了是李琛做下的局,但又沒有确鑿的證據。

夏國要出兵必定會經過他們大臣的商議,所以說,李琛是徹底背叛了大景,将大景的所有消息一并透漏給了夏國,妄圖叫夏國占領大景整個北疆。

并暗自聯系自己看好的王子萬俟似,裏應外合,這計劃看似完美無瑕,只是李晟忘記了,鎮守北疆的是陸家軍,是為大景打下半個江山的陸家軍。

如今最缺的是李琛的通敵罪證,只要拿到證據,便可保住這萬裏江山。

“将軍,規劃好了。”莫忱的聲音打破了這片刻的沉寂,他掀開帳門走了進來,将手中的紙張遞給陸淮。

寧州是北疆的正中心,易守難攻,各大将領一起謀劃,最終将寧州定為後方營地。

“就這麽辦。”陸淮看過後将紙張撕成碎片丢在火盆裏。

他道:“寧聿風,你和幾位将領帶着一隊将士守在這裏,寧州如今是重要之地,一定要拼死守着。”

“莫忱,你與我繼續向西南方向打去,盡可能與西南的陸家軍合并,另外——”陸淮轉過身去看着寧聿風:“姜子岚跟我們一塊走,時璟就交給你,不要總想着他是京城來的,把他當做新兵一起訓練,我看他身子骨挺好,以後或許有大用。”

陸淮的這句話是發自內心的,這幾日他時不時觀察時璟,發現他并不如自己想象般柔弱,反而肯學習,能吃苦,有時也會提出獨到的意見,有着帶兵打仗的天賦。

看來他将時璟帶來是個明智的選擇。

“是。”寧聿風與莫忱同時出聲,轉身踏出帳子,各自去辦自己的事情。

八月二十五,陸淮帶着一衆将士出發向西走去,夜幕降臨,他們搭帳定居在此。

八月二十八,青州收複。

也是在這天,知州林峥到達京城,李晟正式宣布分立左右相。

朝堂上一片嘩然,但沒有一個人來阻止或是勸說李晟的決定,他們從始至終皆對卓祁這個丞相心懷不滿。

就在李晟詢問大臣們的意見時,衆人皆表示贊同,甚至有大臣直接在早朝上說:“臣支持陛下的抉擇,這也有效防止了某些人造反篡位的心思。”

說的如此直白,生怕別人不知道“某些人”說的是卓祁。

卓祁如同木偶一般始終保持着一個表情,這些話語他不知聽了多少遍,以至于如今都已經麻木,沒有什麽感覺了。

“卓祁,可有意見?”

“回陛下,臣并無意見。”

卓祁的聲音平淡如水,直至李晟詢問他,他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态度,仿佛說的人不是他一般,分明已經做好決定,也提前通知了,但李晟還是假惺惺地詢問他的意見。

就算他有意見,他能說嗎?說了就是貪戀權利、企圖造反的奸臣,到時候整個朝堂的大臣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把他淹死。

“好,自今日開始,卓祁為我大景右丞相,林峥為我大景左丞相,共保我大景江山安寧。”

“陛下聖明。”

李晟離開後,早朝結束,卓祁獨自走在殿堂上,耳邊時不時傳來官員陰陽怪氣的問候:“右丞相好。”

他知道這些官員只是想看他笑話,但他還是強迫自己笑着回應,直至離開宮內。

侯府,午時。

“大人,将軍寄來的信。”

本來沉着臉的卓祁一下子精神起來,他連忙接過吳管家遞來的信,道了謝後,迫不及待地拆開信封:

“吾妻知安,見字如晤:

戰事一切順利,每日思念甚極,待吾歸來,與汝共賞春花秋月。

夫  陸淮”

信中的內容并沒有過多的華麗辭藻,只是簡單地傾訴着對他的思念。

卓祁将信反複看了幾遍,仿佛能透過文字感受到陸淮的溫度,他眼眶微微泛紅,嘴角卻不自覺地上揚。

“大人,您要不給将軍回一封信吧。”吳管家提議道。

“不了。”卓祁搖搖頭,戰場上瞬息萬變,陸淮又不是只待在一個地方,回了信也無濟于事,但有了這封信,他也就放心了。

北疆。

八月二十五,交州收複。

九月初,興州之戰,不敵,退回交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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