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被救

被救

誰?

陸淮猛然睜開雙眸,映入眼簾的是全然陌生的環境,直覺告訴他,這裏既非軍營,亦非侯府。

這是何處?

他這是……被人救了?

他緩緩擡起手臂,借助手臂的力量艱難地撐起身子坐起。床榻正前方是一扇窗子,陽光正好透過窗子照射進來,刺得他睜不開眼。

陸淮再次撐起手臂,向旁邊挪動,如此短小的距離,即便是一個翻身便能解決的事,他卻耗費了許久才成功避開陽光的照射。

他喘了口氣,疑問脫口而出:“這裏是哪兒?”

“這裏是我家。”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道聲音,緊接着是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是個女子,難道是她救了自己?

“沒錯,是我救了你。”聲音越來越近,腳步聲也越發沉重。

陸淮心中一驚,暗叫一聲不好,本能地起身躲避,但因身體受傷,還沒等身子離開床板,他便又重重地摔了回去。

陸淮還想再次起身,不管是不是這位女子救了他,他都不願成為任人宰割的魚肉。

“你別激動,我們是認識的,有話好好說,你身上還有傷呢。”

認識?

陸淮這才停止動作,擡眸一看,哦呵,還真是認識。

Advertisement

這不就是在去商州治災的路上,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救下的那個女子嗎?怎會在此相遇?

似乎是叫……餘染。

陸淮陷入沉思,靈魂仿佛飛出了幾裏地,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正盯着人家發呆,雖然兩人之間的距離不算近,但此刻若是屋內走進其他人,無論是男子還是女子,都會覺得陸淮的行為有些不妥。

然而,這“其他人”裏,唯獨不包括餘染。

她唇角微微上揚,笑眼彎彎,見陸淮驚訝地盯着自己,絲毫不介意他不妥的舉動,反而又向前邁了兩步。她睜大雙眸,問道:“你該不會已經把我忘了吧?”

見陸淮沒有反應,她端着藥碗,耍小脾氣似地哼了一聲,埋怨道:“你們這些京城的大人物果真如話本裏所說的那般,不近人情,殺人如麻。”

“砰”的一聲,藥碗被餘染重重放下,由于動作幅度較大,藥水随着藥碗的晃動灑出了一些,她不慌不忙地拿起一旁的抹布擦拭着,嘴裏還嘟囔着:“果真是不近人情。”

聞言,陸淮漸漸從回憶中回過神來,連忙說了聲“抱歉”,不着痕跡地移開目光,重新聚焦在窗子上。

或許是覺得餘染說得太過誇張,為了維護自己的形象,他說道:“不近人情也就罷了,殺人如麻又是從何說起?姑娘,話本子裏的內容也不能全信啊。”

餘染反駁道:“京城傳出來的話本還能有假?我可是花了好多銀子才搶到的。”

“……并非如此,至少我不是這樣的。”

看着餘染這副清純懵懂的模樣,陸淮更加懷疑她是不是某個名門世家偷跑出來的大小姐,不然就是被保護得太好了,對世間的一切都充滿信任,全然不知人與人之間的虛僞。

餘染聽到陸淮的話,又想起陸淮在客棧救她的那一幕,再看看陸淮的長相,與書中描述的兇神惡煞也截然不同,她正要點頭表示相信他時,陸淮卻先她一步開口:

“既然姑娘如此不信任我,那又為何要救我回來?”

餘染停下動作,轉頭朝門外看了一眼,方才還在房門前徘徊的人已不知去向。她又轉過頭來,指了指案幾上微微冒着熱氣的藥碗,道:

“這可是阿江親自給你熬的藥,趕緊趁熱喝了吧,幸虧你們倆都掉進了河裏,被河水沖上岸,不然我也無能為力了。”

你們倆?

陸淮将目光聚焦在藥碗上,觀察片刻後,依舊沒有動作。

他的身份極為敏感,本不該在此暴露,以免惹來殺身之禍,更何況這裏是在望天涯的山腳下,屬于夏國的地盤,萬一突然冒出兩個夏軍把他們綁了,送去黃泉地府怎麽辦?

陸淮好不容易死裏逃生,可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餘染似乎早已明白陸淮的擔憂,她在屋內背着手踱步,道:“放心吧,這碗藥的藥材都是昨日采摘的,絕對新鮮。”

她突然停下腳步,偏頭看着陸淮,終于說到了關鍵之處,也是陸淮所擔心的地方:“既然我們救了你,那再毒死你又有何意義?還不如假裝沒看見你,把你丢在那裏自生自滅呢。”

這次陸淮徹底放下心來,顫抖着端起藥碗,皺着眉頭一口氣将藥全部喝了下去,苦味瞬間充斥着他的鼻腔和口腔,令他感到不适,但是還能忍受。

這些藥材沒有經過層層處理,只是簡單地清洗了兩遍,碾碎後放入鍋中加水熬煮,這樣的藥雖然比太醫開的藥更有效,但藥效也被死死地鎖在了藥湯裏,苦味更是無法逃脫。

正所謂良藥苦口,藥效雖好,可這苦味實在是難以入口。

陸淮強忍着直沖腦門的苦味,再次問道:“姑娘為何要救我?”

是出于什麽目的嗎?

陸淮思索片刻,最終還是沒有把後半句話問出口,倘若遇到他的不是餘染,而是其他人,且那人又識得他的身份,恐怕不僅不會救他,甚至有可能會補上一刀。

山頂上剛剛經歷了一場激烈的戰争,而他又身受重傷躺在山下,僅憑這一點,就足以讓人明白其中的利害關系。

不救他,內心過不去這道坎;救了他,可能會招來殺身之禍。

聞言,餘染無辜地聳了聳肩,回道:“我也不想救你啊,你傷得這麽重,光是藥材就要耗費我好多,我可舍不得呢。”

陸淮疑惑道:“那是誰救的我?”

餘染指了指門口,唇角一勾,笑道:“當然是門口那位善心大發的人啦,別說你了,就算是只野貓,現在也會和你一樣在這裏醒來。”

話音剛落,她在門口之人與陸淮身上來回掃視了好幾遍,然後靠近陸淮,壓低聲音道:“你絕對想不到,救你的人會是誰。”

餘染這麽一說,陸淮也顧不得身上的傷痛了,嘴唇輕啓,問道:“與我認識嗎?”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那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定要當面感謝才能表達出誠意。

聞言,餘染笑得更厲害了,聲音也不再像方才那般壓抑,說着說着便響亮了起來:“當然,這可不是普通的認識了。”

說着,她叫了一聲“阿江”,眼神示意陸淮控制好情緒,不要驚訝,轉身走向門外,強硬的将還在猶豫的阿江帶了進來。

“重逢是好事,這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随着兩道腳步聲由遠及近,陸淮聽聞餘染對阿江說的話,心中頓時生疑,便擡眸看去,兩道視線驀然相撞,眼前之人與記憶中日思夜想的人的身影逐漸重合。

陸淮瞪大了眸子,他不敢相信地擡手揉了揉眼睛,仔仔細細地上下打量了阿江好幾遍,确認記憶中的人完好無損地站立在眼前,眼眶瞬間紅了起來,淚水奪眶而出。

“哥。”

被喚作“阿江”的男子,陸家軍的前任将軍——陸江。

也是陸淮逝去多年的兄長。

“哥,是你嗎?”陸淮掙紮着想要起身,卻因身子受傷的緣故再次跌落在榻上。

陸江狠狠閉了閉眸子,加快腳步來到床榻邊,按住還想起身的陸淮,回道:“敬辭,是我,我回來了。”

聞言,陸淮擦了擦臉頰上的淚水,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哥,你……”

他的咽喉似是被什麽東西噎住一般,怎麽也說不出那幾個字來。親兄弟血脈相連,打斷骨頭還連着筋,陸江自然明白陸淮想問什麽,于是回答道:

“是,我沒死。那日我跌落懸崖,本以為必死無疑,但上天眷顧,讓我遇到了阿染,雖失去了記憶,但好歹保住了一條命。”

陸江笑了一聲,垂眸看向陸淮不知被何物劃傷的手腕,道:““阿染略懂醫術,又時常翻閱醫書古籍,再加上藥物的加持,沒多久,我的記憶便慢慢恢複了過來。”

陸淮重重地點了點頭,轉頭看向一旁沉默不語的餘染,感激道:“那倒是要好好謝謝餘姑娘了,救了我們兄弟倆。”

他的聲音一頓,想了想,接着道:“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更何況是兩條人命。不知餘姑娘有什麽願望,我願盡我最大的能力幫姑娘完成心願。”

話落,沉浸在血親相認的感動中的餘染眸子一亮,瞬間來了興趣:“真的嗎?想要什麽都可以?”

“只要陸某能做到,定會替姑娘尋來。”

餘染笑得合不攏嘴,她制止住想要阻止她的陸江,起身轉到陸江的右手旁,道:“這件事将軍一定能辦到。”說着,牽起陸江的手,十指緊緊扣在一起,舉了起來,還特意在陸淮面前晃了晃,似乎在提醒他不能反悔。

陸淮:……

“我要你哥。”

“……這個……”陸淮不瞎,也不是幾歲的孩童,自然明白她這句話的意思。他将目光轉向陸江,确認了一遍,直到陸江點頭,才慢慢消化着這個事實。

不過陸将軍的接受能力強得驚人,沒一會兒便接受了這個憑空冒出來的便宜嫂嫂。他靠在床榻靠牆的一面,擡手一揮,道:“有情人終成眷屬,你想要便送你了。”

“好啊。”餘染看向陸江,笑得像個孩童般明媚,喜上眉梢:“有了你弟弟的親口承認,從今往後,阿江就是我餘女俠的了。”

陸江看着兩人一唱一和,無奈地扶了扶額頭,道:“藥喝了吧?還有哪裏受傷了嗎?”

陸淮道:“如今除了身子不能動,倒也沒有什麽不适的了。”

陸江“嗯”了一聲,學着餘染的樣子開起了玩笑:“敬辭可要好好喝藥,快些好起來,不然京城的那位不知還要傷心到什麽時候呢。”

說着,他從懷中取出一塊令牌遞給陸淮,接着道:“這個令牌可救了你一命,至少不會讓你躺在榻上十天半個月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