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 03

Chapter 03

03

心曠神怡沒幾秒，喬唯皙的手機響了，破壞氣氛。

她又合上門，轉身接電話。

“說。”一個字兒，不費口舌。知道她這私人手機號的，只有熟人和助理。

喬唯皙把玩手心裏的鑰匙，打量：複古式樣，黃銅色，握柄處刻着民宿的名字，子烏。

并非子虛烏有。“子烏”在藏語裏，意為“牧人”。

喬唯皙邊聽助理瀾佳說話，一邊捏着鑰匙看。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華夏大地上遍地是雨後春筍般的民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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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仇看到喬唯皙下來了，無名指摳着手機邊框，猛調低音量。

現在倒不算旅游淡季，畢竟梨花開了，來觀賞的人很多。但礙于這店的神仙價格，老板又跟為愛發電似的，只搞會員制，不接受現場訂房，所以豁大的地盤都拿來喂空氣了，鮮有住客光臨。

老板要燒錢，他一前臺有什麽辦法。所以他悄默聲地，在摸魚，看喬唯皙的八卦視頻。

B站的一位女UP主開了變聲器，繪聲繪色地形容：

“讓我來康康，誰不知道喬唯皙！我科普一下，這位姐是真有錢，科班設計師出身，做旗袍高定，品牌從十八線跻身國內一線。她身上的關鍵詞有：低調，漂亮，有才。”

UP主轉動眼珠，停頓兩秒：“呃，我酸了，人和人的差距，比他媽人和狗都大。”

“至于她跟陸焯是不是真的？聽我一句勸，這不是你我月薪3000的人該考慮的事。但我個人覺得，個人覺得啊，杠就是你對，美女的眼光應該不至于。小學雞粉絲別來沖我，沒空教你們做人，罵我都反彈。”

“再來說說喬姐。這位姐雖然不在圈內，人脈倒是挺廣，女明星都愛她家。郁潆，大家都喜歡的古風女神，去年走釜山電影節時，就是穿的Wishyn，對，這個品牌就是喬唯皙一手建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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瀾佳在電話裏問喬唯皙，“喬總，我們要不要壓熱搜？”

喬唯皙拒絕了，“我們每年支出的廣告費是多少？找明星帶貨，給出的又是多少？這波有人免費給我操熱度，我為什麽不要？”

瀾佳斟酌着問：“那，我們什麽都不做？”

睡醒後，喬唯皙的思路倍兒清晰，“把我們官微置頂換了，讓運營把下個月發布會邀請函的圖做漂亮一點兒，通稿你們自己看着辦，寫得客觀一點兒，別扯其他的，推明星穿我們品牌出席活動的圖。至于陸焯那些小粉絲兒，愛說什麽說什麽去，揪一兩個言辭最激烈的，讓吳律存證，風波過後，該立案立案。”

“嗯好的，我知道了。”

“這段時間我不在，辛苦你了。”

“應該的，喬總。”

內心柔軟才會被割傷。喬總是誰，鐵打的，當你不要臉了，全世界就拿你沒辦法了，就算她是□□又怎麽了，有什麽可恥辱的。何況她問心無愧。

喬唯皙不喜歡被人消耗內心的平靜。陸焯那種下頭男，她都懶得删，人上趕着送把柄給她，那就截圖存下，當看鴨了，然後，坦然笑之。

喬唯皙重新推門進去，找冬仇點餐。

菜單是用東巴紙做的，每個餐品旁邊畫了手繪。喬唯皙翻過幾頁，點了小米粥和雞蛋。

言澈帶着筆記本電腦進來時，看着喬唯皙拿銀勺敲了兩下蛋殼。

這舉動挺好笑，她是在敲西瓜嗎？

她跟早上那會兒不一樣了，頭發挽了起來，沒化妝，正午光照足，更顯得她皮膚白淨，臉小小的，眉毛天生濃密，睫毛纖長，正小口喝粥。

言澈很少看到這樣專注吃飯的女人，難免多看了兩眼，也沒言語，兀自走到自己的書桌前。

冬仇好不容易看到店裏有新面孔，社牛DNA動了，他抽了幾張手繪地圖和攻略，湊到喬唯皙對面。

陽光被擋住，喬唯皙微皺眉，這男孩兒也就十八九歲，長着心思活絡的面相，帶運動發帶，全身是不紮眼的名牌，幹着跑腿打雜的活兒，手裏連繭都沒有。

喬唯皙心裏有了初步認知，猝不及防地問：“你視頻看完啦？”

冬仇尴尬了，他明明是背地吃瓜來着，“姐姐，你聽力真好。”

喬唯皙但笑不語。

為轉移話題，冬仇推言澈出來擋刀，他壓低音量說：“那邊兒，對，就剛才送你來那個，他不是我們家老板，我上午就跟你開玩笑的。因為那位哥在網上也算個小紅人。為什麽是小紅人呢。”

喬唯皙擱下碗，抽了兩張紙，聽他說。并非期待，只是聽人說話時，她習慣看對方的眼睛。

冬仇講故事的節奏感極好，“他在某部小衆紀錄片中露過面，就二十來秒吧，你不知道啊，當時網上鋪天蓋地都是扒他的帖子，但我們家這位哥不僅沒微博，連網都沒有，在巴西熱帶雨林捉蝴蝶呢。”

冬仇沒等來喬唯皙的追問，自問自答：“你是不是想知道，他為什麽要捉蝴蝶。”

喬唯皙從容地看他。

冬仇舔了舔嘴皮，豎起大拇指，“我哥哈佛畢業的，世界頂尖學府啊，生物學博士，牛逼吧。”

喬唯皙笑了笑，擡起手機看時間。意思顯而易見：您吹完了嗎，我沒空繼續聽您胡侃。

她不是不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哪怕那邊坐着總統呢，又不給她打錢，她去趕那熱鬧幹嘛。

一般鋪墊到這兒，女孩兒怎麽都該啧啧稱奇了，而面前這位反常，很淡然。冬仇只好自己找補：“也不知道是誰發現了言澈的行蹤，前段時間，包括現在，每天都有很多妹子來打聽他呢。”

喬唯皙點頭，表示知道了，“哦。”

冬仇沒詞兒了，喬唯皙就這麽靜靜聽着，挺賞心悅目，也挺有禮貌，就是不冷不熱。

他臨時決定社恐，閉嘴，把喬唯皙的餐盤收走。

喬唯皙起身消食，見玻璃房裏側有一面落地書櫃，言澈坐在書櫃右面的書桌前，坐得筆挺，沒帶耳機，手指在鍵盤上敲敲打打，偶爾停頓，側臉溫和，心無旁骛地遣詞造句。

她偷瞄一眼，他的輸入法是德文。

冬仇三兩下洗好碗，又來了，神秘兮兮地跟喬唯皙說：“言澈只是暫住。我們大老板很雞賊，一直撺掇言澈憑臉入股，所以我也就叫他二老板了。”

”嗯。”

喬唯皙抽出一本書，昆蟲手繪圖冊，裝幀簡單，純白書皮，中間寫着書名。

作者是言澈。

喬唯皙饒有興致，指腹輕輕地撥過書頁。

作者簡介只有潦草兩句，名字，出生日期，職業。按時間推算，言澈今年二十四，比她小兩歲。

喬唯皙咬唇，挑了挑眉。

原來是弟弟。

喬唯皙淺淺看了兩頁，都是一些昆蟲的手繪圖和注解，倒翻回來，封面還有言澈的簽名。

喬唯皙笑問：“你們二老板這書不暢銷吧。”

她在心裏評價了一句自戀。人看着清冷，還收藏自己的書。

“那是我們大老板買的。”冬仇實話實說。

喬唯皙說：“那你們大老板也太喜歡他了吧，把言澈當店內的吉祥物嗎？”

當事人言澈就離他們兩米遠，室內安靜，落針可聞。

喬唯皙從不在背後說人，坦坦蕩蕩地吐槽。

言澈肯定聽見了，但一個眼神都沒給他們。

喬唯皙好奇心反起，這才大方地觀察起他來。

言澈衣品還不錯，穿駝灰色闊領西裝，內裏一件米白色空花帽衫，再裏面是白T，搭配很有層次感。

他的頭發很特別，似乎是天生的卷兒，卻像錫紙燙過，蓬松幹淨，不長，鬓發及耳，順着光看，發色偏深藍。

其實他的名字也好聽。

嘉言懿行，水清澄澈。

長相幹淨的男孩兒，少年感撲面而來。

喬唯皙覺着自己應該和他打個招呼，乖巧的，友好的，正式的：

“言澈。”

女聲輕柔，停在耳膜，撩撥心弦。

言澈敲鍵盤的手指停住，指節微蜷，目光依然聚集屏幕，沒施舍她。

他淡聲問：“有事兒？”

喬唯皙無言，看到他的喉結，凸出一道明顯的弧度，随他說話時，不自覺滾動。

她在那瞬間，找到了今日搬磚的動力。

喬唯皙收回放肆貪婪的打量，笑了笑，輕聲說：“你好啊。”

等她推門出去，言澈才回頭看她。

“蝴蝶”在德文裏對應的詞彙是schmetterling，念在舌尖，唇齒騷動，百轉千回。

視線裏還留有女人的身影：她正走在樓梯上，裙裾晃浪間，露出一段腳踝，瓷釉白，纖弱。

他像捕獵者，在暗處伏擊。

糟亂的光影摩挲過她的小腿，然後鑽到更深的地方。他做不成光影，只是掌心有點兒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