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人狼游戲(一)

第1章 1.人狼游戲(一)

趙珂是在冰涼的農村火炕上醒來的。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見用舊報紙糊成的天花板,一個布滿指痕的老式燈泡懸在她頭頂,燈玻璃罩上趴着一只癟肚蚊子,那蚊子一邊搓着兩只前足,一邊扇動着翅膀。

恍若涼水澆頭,她頓時就清醒了。

這是哪裏?

趙珂坐起身,發現她的睡衣也被換了,取而代之的白色休閑長袖衫和深藍牛仔褲,是她出去散心時比較喜歡的打扮。

她觀察着周圍,發現她在一間普通的農村平房裏,火炕上鋪着花綠炕革,靠牆是用來放被子的立櫃,牆上挂着鏡子,牆角裏堆着笤帚、簸箕和髒的貓食碗。

她盤腿坐着,思索現在的情況。

夢世界是當今最出名的全息游戲公司,她是恐游部的金牌編劇,前不久她剛完成一個大游戲的劇本編撰,主管喬瑾,也就是她的死黨,給她放了半月的假。

最近真的太累,回到家裏,她就美滋滋地鑽進被窩睡覺,一覺醒來,發現她在一間陌生的農村平房裏。

在拍戲或是搞真人秀?

她既不是明星也不是知名主播,沒理由有這樣的猜測。

她的兩位死黨在惡作劇?

無論是衛瀾還是喬瑾,都沒這麽無聊。

她被綁架了?

以她在銀行的存款來說,倒是有可能,只不過現在這個時代,世界城市化完畢,這種農村平房只能在虛拟世界裏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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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夢游鑽進了游戲艙,現在是在游戲裏?

她的游戲艙被她設了各種限制,她神志不清,肯定進不去。

難道......

她真的如自己曾經寫過的某種設定那樣,穿越了?

還是身穿?

“學姐。”

用來擋蚊子的門簾被人掀起,在她身後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趙珂停止了她的猜想,回身朝門口望去。

一個留着齊耳碎發的俊美少年撥開門簾走了進來,他皮膚很白,身形颀長,五官比她稍顯稚嫩,發絲也很軟的樣子,一雙眼睛更是黑得透亮,是當下很受歡迎的小奶狗款。

看見她醒了,他微皺的眉舒展開,抿着的唇角也輕輕挑起:“學姐,你感覺怎麽樣,有哪裏不舒服嗎?”

趙珂挑眉盯着他,表情有些古怪。

他穿着黑色長袖和深藍牛仔褲,胸前的圖案和她的一模一樣。

情、情侶裝?

不待她繼續想,少年已經走到了她身前,他将手裏一直端着的碗放到炕沿,扶住她的肩膀,傾身用額頭抵上她的額。

他的靠近來得猝不及防,趙珂從來沒被男孩子如此親近過,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就在她瀕臨破功的時候,少年直起身:“還是有點熱,廚房熬了綠豆湯,學姐喝一點吧。”

他說着将碗遞到她面前,趙珂默默接過,綠豆湯清涼微甜,很是解暑,她默默喝完,在腦海裏謀劃着。當務之急,就是弄明白三要素,即她是誰,她在哪,她在做什麽。

這位少年叫她學姐,他們應該是來農家樂的學生,不知道有沒有其他同學一起,還是就他們兩個——如果是小情侶的雙人旅行,就有些尴尬了。

“顧清楓,趙珂怎麽樣啦?”

趙珂剛剛把綠豆湯喝完,一個短發女生就撩開簾子探頭進來:“要是她還發熱,我這裏有退熱額貼。”

趙珂揉揉額角,顯得有些迷糊:“我是中暑了嗎?”

田甜,也就是短發女生點頭:“對啊,大家剛才都在田裏摘玉米,你忽然暈倒,把我們都吓壞了,顧清楓就抱着你回到屋裏,讓你好好休息。”

“我已經沒事了,在屋裏待着我覺得悶,我想出去走走。”

“外面太陽挺曬的,你還是別......”

田甜看到坐在炕沿的少年對她搖了搖頭,便也不再說話:“算了,我先回去找他們了。”

炕角堆着幾只鼓鼓的背包,看樣式都是女生背包,顧清楓輕車熟路地拎出裏面唯一符合趙珂喜好的那只包,拉開拉鎖,拿出一把遮陽傘。他伸手示意趙珂搭上,一雙黑眼睛笑意盈盈地看着她,顯得特別乖:“學姐想出去的話,我陪你。”

趙珂虛扶着他的手,走進院子裏。

比起穿越,她寧願相信自己是被綁架了,或者卡在游戲裏了,但眼前的農村院落明明白白的告訴她,想得美。

在她的世界,這種農村院落都絕跡了,她的游戲庫裏,也沒有帶這種場景的游戲。

冷靜,越是面對這種離奇的境遇,她越要冷靜。

她現在還叫趙珂,身邊這位應該是她的男友,她和幾位同學來這裏搞農家樂,中暑了,現在剛剛醒過來。

這就是她目前掌握的信息。

她不能直接問諸如“現在是XX年嗎”、“這裏是哪裏”的問題,那只會讓別人以為她是個神經病,她必須僞裝好,不能讓別人發現她已經不是原來的趙珂了。

其他的事,等到她弄清楚環境再說。

“當初他們說要來這裏玩農家樂,我是不同意的,學姐雖然做什麽都很要強,其實身體很嬌弱,學長們今天要去田裏幫忙,你也非要跟着,我怎麽勸都不聽......”

顧清楓撐着傘走在她身側,夏日酷熱,陽光極盛,他将傘傾向趙珂那邊,自己半張臉都暴露在陽光裏,被曬得發光。

他低低地說着,忽然發現身邊的少女在思索,根本沒聽他的話。他抿抿唇,眼睫微垂,顯得有些失落,垂在身側的手勾到她的指尖,不輕不重地捏了捏:“學姐在想什麽?”

“沒、沒什麽......”

走出院子就是蜿蜒的農家大道,路面坑坑窪窪,塵土飛揚,沿着大路走,左手側都是一間一間的農村房屋,右手邊則是望不見邊際的玉米地。

趙珂遠遠看見玉米地裏有十來個小點在晃動,她眯起眼,發現那是正在掰玉米的男生女生們。

“他們在那,我們去看看。”

她說着快步走向玉米地,也不管有沒有傘遮陽。

看着她快步離開的背影,顧清楓握着傘柄的手緊了緊。

在成為恐游部編劇以前,趙珂是死黨喬瑾的經紀人,雖然他自己顏好實力高,但他能成為夢世界最出名的主播,自然能證明她這個經紀人長袖善舞、左右逢源。

她和形形色色的人打過交道,按理說,她很擅長套話。

不過現在她和小男友說話都覺得尴尬,更別提套信息了。

趙珂挑起唇角,那就從其他同學下手吧。

憑借舌燦蓮花的功力和裝傻的本領,很快,她就弄清了狀況。

和她猜測得差不多,他們都是大學生,狼人殺社團的,現在正是暑假,大家一起出來農家樂,這裏位置比較偏僻,他們包車來的,大巴會在幾天後準時來接他們。

玉米掰完了,女生們到菜園子裏摘菜,男生們拿着泔水桶和苞米杆子喂豬喂牛,趙珂是病號,她坐在菜園子邊的石頭上,躲在傘底,默默記名字。

“我們完事了,你們呢?”

一個男生走過來,向她打招呼:“學姐怎麽樣,還難受嗎?”

王奈,大一的學弟,特別可愛,特別懂禮貌,小天使。

跟在他身後的還有孟知理,溫柔的大三學長,他指指院子裏的那口井:“大家辛苦了,我剛剛問過,園裏的蔬菜水果我們可以自己拿,剛剛我們往井裏放了西瓜,一會都來吃吧。”

同屆相處比較自然,趙珂招呼田甜走進自己的傘裏,女生們走回院子裏,男生們正都圍在井邊,等着西瓜上來。

一個強壯的男生正賣力地拉着繩子,一個帶着黑框眼鏡的男生抱着胳膊指導他,兩個男生躲在牆角偷懶乘涼,還有一個蹲在井邊,看着繩子慢慢上滑。

孫浩,身強體壯,體力活擔當,活寶學弟。

鄭肅,有些古板,做事非常嚴謹的大四老學長。

韓民,老奸巨猾的可愛老學長。

楊烈,性格有些不讨喜,喜歡擺架子,但畢竟是老學長,大家也都順着他。

顧清楓,她男朋友,全場最小的學弟,他有國家級競賽金獎,在高二考進了他們大學的少年班,略過高三直接讀大一,按年齡說,他現在應該讀高三才對。

想到這裏,趙珂默默地捂臉。

“吃西瓜喽!”

孫浩把繩子扯到頭,也不顧西瓜上面有冷水,直接抱進懷裏。

躲在牆角的韓民看見西瓜上來了,腳底抹油滑進他們之間,盯着西瓜外皮翠綠的花紋滿意地點頭:“那誰,小王,你去廚房借把刀來。”

因為性格比較軟,王奈總是學長們支使的對象,他早就對韓民這樣見怪不怪了,他聳聳肩,打算出去,卻聽見趙珂道:“我離廚房最近,我去吧。”

趙珂把傘交給田甜,往廚房走去。

他們住在村長家,這也是整個村最大的一家。

村長家的格局是三面圍成U形,中間是院子,有井有樹有狗窩,缺口的地方是鐵栅欄大門,左邊是幾間給他們住的屋子,特別寬敞,男生們一間,女生們一間就夠了,中間是他們自己住的地方,屋子後面都是菜園子,左邊是廚房、柴房,房屋後面是畜生圈,雞鴨鵝牛豬都住那。

趙珂走到廚房前,廚房門是有些破舊的木門,被人從裏面用鐵鏈子拴着,敞着一條縫能透風。不過從外面看不見裏面的情況,因為往裏走還有一塊很長的黑布擋着。

“阿姨,我們想借一把切西瓜的刀。”

廚房裏傳來煎東西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女人的聲音從裏面傳來:“哎,我知道了,你等會兒啊。”

趙珂站在原地等着,腦子裏開始跑火車了。

藝術來源于生活,自從她開始為恐怖游戲寫劇本後,就喜歡在生活中找劇情,開腦洞,這是職業病。

這麽熱的天,農村做飯通常都是敞着門的,她關着門,是想掩藏什麽,有什麽東西是不能讓她看見的?

這個就可以開食肉村莊的腦洞。

黑色,能夠蓋住任何顏色,更是血液幹涸凝固後的顏色,就算是新鮮的血液,濺上去都不會顯得刺眼。

可以想象,廚房裏,案板上的東西已看不出原來的模樣,女人用刀剔掉肉,切片,放到鍋裏煎。令人食指大動的肉香味飄蕩出來,女人正忍不住想自己先嘗嘗,令人讨厭的聲音就在門口響起,說要借刀。

女人冷笑,她看看自己手裏沾滿血和碎肉的刀,惡意滿滿地咧開嘴,她把刀随便往布上蹭了蹭,見沒有血了,就提着刀走到門口......

額,打住,再繼續想就有點惡心了。

這時候,女人從廚房裏走了出來,她解開鐵鏈,打開門:“給你刀,吃飯的時候拿過來就行。”

“謝謝阿姨。”

趙珂接過刀的時候,還情不自禁地往女人的圍裙上瞧了一眼,上面沾着韭菜末,還有濺上的一點蛋液:“韭菜炒雞蛋?”

女人眯眼笑起來:“還有紅燒肉。”

“怪不得味道這麽香,光聞味兒我都餓了。”

女人笑笑,回屋繼續做飯了。

趙珂拿着刀,回去找她的小夥伴們。

她已經想好了,既來之則安之,現在手機沒有信號,她等到農家樂結束,回到城市再看看。

如果只是位置的穿越,她還在她的時代,她就去找兩位死黨,如果不是,她回不去,就只能在這裏呆着了。

反正她從小就是孤兒,是在喬家長大的,叔叔阿姨有喬瑾養老,她也不用擔心。

她孑然一身,到哪不是活呢。

在趙珂往回走的時候,女人也走到竈臺前,她解開圍裙挂到牆上,取下了另一條系上。

那條圍裙沾滿血跡,零星的肉末沾在衣角,她抖抖圍裙,那些肉末掉到地上,滾滿灰塵,像一種叫驢打滾的小吃。

竈臺上有很多口鍋,女人揭開其中一個,裏面的紅燒肉焖得正好,湯汁醬紅,因為肉自帶的血絲,色澤格外鮮亮。

女人從刀架拿起一把刀,走向案板。

猩紅的血液噴濺到她的臉上,濺到她身後的黑布上。

是最好的僞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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