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006章 第 6 章
她幹脆了當地坐下,直視着她道:“我其實有話同你說,請你坐下來吧。”
有琴明月沉沉看她一眼,輕移蓮步來到桌邊,徐徐落座。
她足踝有傷,行路間卻絲毫不顯跛态,坐在桌邊的姿态更是優雅端莊之至。
林燕然失神一瞬,微微偏開臉,伸手去幫她盛了粥,又夾了個包子和些許小菜。
這鳳凰鎮的集市上不止有各種各樣的包子,米粥,油條,油餅,居然還有豆腐腦、糊塗湯,湯面。
想着有琴明月仍在吃藥,她便挑揀營養又清淡的吃食,各買了一些。
“吃吧。”
她端起碗,先吃了起來。
過了會兒,她感覺到有琴明月也拿起了碗筷,心中暗定,吃的更加歡快起來,她苦熬了一夜,醒來時渾身酸痛,汗水濕透衣裳,跟從水裏撈起來似地,更是餓的前胸貼後背。
因此吃的很投入。
有琴明月只喝了小半碗清粥,便擱下了碗筷。
人渣喪盡天良,壞事做盡,卻心安理得地坐在自己對面用餐,還吃的歡快滿足。
她看的厭煩至極,連帶胃口也沒有了。
林燕然其實一直在透過餘光偷偷打量她,立刻發現了她神情的變化。
她也放下了碗筷,看着那還剩下半碗的清粥,沒有動過一口的菜包,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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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抱着有琴明月時,她便發覺了,她瘦的厲害,身體又虛弱至極,若是每餐只吃這麽兩三口,傷勢怎麽好得了?
“可是這些吃食不合口?”
有琴明月不答此話,反問道:“你有何話?”
林燕然精神一振,問道:“你現在信息素被壓制住了,身體的奇香是不是不會擴散出來?”
有琴明月看着她,沒有說話,但是心裏已然将她判了死刑,這個人渣果然露出了真面目,想要利用自己的奇香做手腳。
林燕然繼續道:“那你佩戴的藥丸可以取出來給我看看嗎?”
有琴明月看她的眼神驟然淩厲,像是在看死人,之前的一切她都忍了,可此刻卻抑制不住地憤怒:“滾!”
母親仍在冷宮,她身為人子卻不能馬上趕回去救她,這藥丸和匕首都是母親留給她的貼身之物,她縱是死,也不會讓這個人渣奪走!
林燕然沒料到她反應如此激烈,怔了一下,放緩聲音解釋起來。
“你先別動怒,聽我說完。”
“我其實對藥理有一定研究,也許可以配制出壓制你信息素的藥丸,比你現在佩戴的藥丸效果更好更穩定。”
說完她又鄭重補充了一句。
“有很大把握。”
昨夜她在柳蓁蓁的藥房內翻找許久,又查看醫術手劄,再結合有琴明月的藥丸和柳蓁蓁的清涼丸,她感覺自己也許真能研制出抑制劑。
最開始,她只是想緩解自己和有琴明月的信息素爆發痛苦,可現在經過一夜思考,這份初衷又增加了對學術的終極渴求,也正是這份孜孜不倦的好奇心,才一直激勵着她取得農學和藥學上的不菲成就。
現在她求知若渴,急切想要找到抑制劑的配方。
有琴明月郁沉的眸凝在她臉上,仿佛要将她洞穿。
“你以為我會信你的把戲?”
她語氣充斥滿深邃刻骨的仇恨,還有濃濃的鄙夷,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林燕然暗嘆一口氣,果然,有琴明月壓根不信她。
她認真地看着她,語氣鄭重萬分:“有琴明月,我知道你恨我,與其讓仇恨噬咬內心,不如你暫時抛開仇恨,讓我來幫你。”
“我沒有戲弄你,也沒有說假話哄騙,而是真心實意要配置出抑制藥丸,免除你日後所有困擾。”
“但是我需要你身上藥丸的配方。”
“請你,考慮考慮我的提議。”
說完她就站起身來走了出去,她猜到有琴明月這邊可能會碰釘子,但是時間不等人,她決定找其他的機會。
來到廊下,黑狗從柴房跑出來,并攏兩條前爪趴在她面前,不住地搖尾乞憐。
它餓極了。
林燕然蹲下來摸了摸它的頭,驀地想起原身每次喝完酒,先是毒打有琴明月,接着毒打這條黑狗,真正是喪盡天良。
她撫摸着黑狗的頭,柔聲道:“你放心,我以後再也不會打你了。”
“你是餓壞了吧?吃的我都放在你女主人那裏了,一會兒你去找她,她定會喂你。”
黑狗像是聽懂了她的話一樣,搖了搖尾巴,黑幽幽的眼珠如流淚了一樣水潤,盛滿濃濃的敬畏和感激之情。
等她進了廚房,主廂房的窗戶悄然打開了,有琴明月定定望着院內的黑狗,臉上湧出一抹疑慮。
林燕然對黑狗說的話,她都聽見了,心中自然不信,可是林燕然的神态動作,卻又叫她能感覺到真摯。
莫非她之前說的被鬼上身,是真的?
可馬上她又否定了這個想法。
不對,這個人渣極有可能和自己一樣重生了,她知道自己身份,知道自己要殺她洩憤,所以現在改頭換面迷惑自己,想籍此保命。
如果是這樣,一切都說得通了。
有琴明月驟生不安,身份如果暴露,留在此地,只會更加危險,她不能再等下去了,等柳蓁蓁的信送到,她就要想辦法離開!
廚房的門忽然打開了,林燕然端着餐盤出來。
她慌忙将窗戶合上。
片刻後,林燕然走進來,往桌子上擺了一碗粥和一碟菜。
“你身體不舒服,可能沒什麽胃口,我重新做了吃食,這是瘦肉冬瓜粥,醋溜蓮菜,你嘗嘗?”
她臉上盛滿關切之情,可看在有琴明月眼裏,越發肯定了自己剛才那番猜測,冷冷道:“知道了。”
林燕然聽出敷衍之意,忍不住道:“便是你心懷仇恨,也不應當苦了自己的身子,吃些吧,這樣傷勢才能好得快。”
她出去後,有琴明月盯着桌上的粥和菜,久久未動。
忽然眼前一黑,天搖地晃了起來,她慌忙扶住桌面,搖搖晃晃地坐下。
“自己的身體已經虛弱到這個地步了嗎?”
她攥緊了指尖,眼中的恨又洶湧起來,指甲鑽入肉裏都猶自不覺。
*
林燕然提着剛燒好的熱水來到柴房,匆匆洗了個澡。
那股汗膩膩的難受感總算沒了,再換上幹淨衣裳,倍覺舒爽。
可是她看着濕漉漉的柴房,犯了愁。
原身也太不會生活了,連專門洗澡的水房都沒有,她打量着柴房,這是一整間屋,三分之一的位置堆放着幹柴,其餘地方都空着。
驀地,她觑見被她丢棄在這裏的那條鎖鏈,頓時聯想起來書中記載,有琴明月被囚禁時,因為鏈子長度有限,每次只能在三更半夜時躲在柴房洗澡,用的水也只有冰涼的井水。
她是尊貴無雙的公主,自小錦衣玉食,仆從無數,哪裏忍受得了腌臜,所以即便是春寒料峭,她也偷偷打來井水沐浴。
這次她被原身毒打,在地上躺了半天,衣裙和秀發都髒了,昨夜标記完她又出了汗,必是極想沐浴的。
唉。
林燕然嘆了口氣,出來時,瞧見黑狗正在院中進食。
書中描述的有琴明月殘暴嗜殺,殺親人殺侍衛,可現在她會對一條狗心軟,親自喂狗吃食。
林燕然若有所思,回去正屋翻找銀錢。
“只剩下這麽點銀子?!”
她看着空蕩蕩的箱底,目瞪口呆。
原身的衣衫都被她扒出來丢在了一邊,箱底的一只紅漆木盒裏,只剩下六小塊碎銀和幾十枚銅錢。
按照這個世界的計量,這些錢加起來,也不過四兩銀。
“不是吧,我一來,錢就被她賭光了?”林燕然哀嘆,“好窮啊!”
幸好她昨天從原身衣袋裏找到了五兩銀子,買了不少糧油米面,如今還剩下三兩三錢,那自己現在的家當就是七兩三錢。
她揣上少許銀錢,出門,恰好碰上正出診歸來的柳蓁蓁。
“林燕然,我有事找你。”
林燕然也正好找她有事,便跟她進院子,孰料柳蓁蓁将院門一栓,解下藥箱放在地上,叉起腰身道:“林燕然,你東窗事發了!”
林燕然愣了一下:“什麽事?”
她暗自嘀咕,難道原身還做了什麽自己不知道的勾當?
柳蓁蓁的眼珠子在她臉上轉了一圈,猛地擡高聲音。
“你毒害張真、李清、朱時雨的事,敗露了!”
“我勸你立刻坦白交代,不然我将你交到鄉堡那裏,到時候有的是苦頭吃!”
林燕然猛地松了口氣。
原來是這事啊,這事她就不怕了。
她瞅着柳蓁蓁,這女子雙手叉腰,柳眉倒豎,臉頰上隐隐透出一抹紅暈來,怎麽看都像是色厲內荏的紙老虎。
有意思。
真要抓自己去見鄉堡,便不會專門關起門來質問了,何況看她行事作風,顯然對自己那三個狐朋狗友的行徑很是看不慣。
她心中大定,臉上堆出震驚、詫異、不解還有懵逼的神色,急切問道:“什麽,你說我朋友他們被人毒害了?到底是誰?你快告訴我,我要去報官!”
柳蓁蓁狐疑地打量她:“不是你是誰?我問了她們的坤澤,都說是從你家裏吃酒回去後,便昏迷不醒了。”
說着她又兇巴巴起來:“你快點說實話,你是不是給她們下了藥,抑或吃了你們從不三不四的地方帶出來的藥丸,若你将此藥交予我保管,我便不追究,不然我就去告訴鄉堡。”
噫?
林燕然立刻聽出了言外之意,柳蓁蓁這一頓恐吓,原來是想要自己做出來的迷藥配方。
這也是個對鑽研藥學癡迷的人。
她可太明白對于這種求知若渴的人來說,一份配方對她們的吸引力有多大了,心中頓時有了主意。
她裝模作樣地思索了片刻,接着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噢,柳大夫你想要那種藥粉?”
柳蓁蓁瞬間上當,急切地上前一步:“是什麽藥粉,在你身上嗎?快交出來。”
林燕然笑眯眯看着她,她這才意識到失禮,往後退了一步,臉紅了起來,輕咳道:“這種藥可致人迷幻,你最好交給我保管,不然鄉堡那裏,定要判你一個毒害他人的罪名!”
林燕然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便滿不在乎地道:“什麽迷/幻藥,不過是些許催/情藥罷了,便是你去告官,我也不怕,反正又不是我做的,而是別人送我的。”
柳蓁蓁聽見催/情藥三個字,臉色更紅了些,狠狠挖了她一眼,可是心裏又被釣的直癢癢,忍不住道:“但你害得張真她們昏迷不醒屬實,鄉堡若是知道……”
“知道又怎樣,那是她們自願吃的,藥也是她們帶來的。”林燕然打斷她的話。
柳蓁蓁一呆:“藥在張真他們那裏?”
林燕然道:“她們都喝完了,不過柳大夫要是感興趣,我可以去幫忙打聽打聽,坊間總有人賣。不過嘛——”
“不過什麽?”
“我需要柳大夫的清涼丸。”
“你休想!”
“一顆就行,我可以付銀子,只要柳大夫賣給我一顆,我立刻去幫柳大夫打聽到那種藥丸。”
柳蓁蓁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冷着臉拎起藥箱,林燕然站在院子裏等,果然,不多會兒柳蓁蓁便拿着一個白玉瓷瓶出來,滿臉不忿地遞過來。
林燕然剛要去接,她又抽回去。
“我只剩下最後一顆了,可以送給你,但你須得盡快将那種迷/幻藥找來。”
“好。”
林燕然接下瓷瓶,心頭大定。
想到接下來的打算,她忍不住道:“柳大夫,我如今囊中羞澀,欠你的藥費可否延期支付?”
“可以,但你要寫欠條。”
“那柳大夫可否借我些銀子,我也寫欠條。”
柳蓁蓁臉色不善:“你要借多少?”
林燕然想了想道:“五十兩,一百兩都行。”
這已經不是得寸進尺了,這是得寸進丈!
柳蓁蓁滿肚子火頓時爆發出來:“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