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行不行
第23章 你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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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看到青落似是半睜開了眼睛,重淵向來冷淡的聲音裏帶了些起伏波動,俯身将他扶起。
青落靠着山壁坐下,還有些昏昏沉沉,重淵拿出水囊給他喂了點清水。抿了幾口水後,嗓子似乎終于好受了一些。
“這是在哪?”青落啞着聲音問。
“山洞。”
“哦……”
青落緩了片刻,又問:“你沒受傷吧?”
重淵看着他,平靜道:“我沒這麽弱。”
“哦……那就好。”青落松了口氣。
“你為何要替我擋那一下?”重淵的臉色看上去有些沉。
“啊?”青落想了想,反應道,“是我帶你出來的,我說過會保護你的呀?”
他抿了抿唇,又有些慚愧:“抱歉,最後還要你救我回來,是我太弱了……”
說好的自己很強的,結果還比不上一只初出茅廬的小魚妖。
看來他見的世面還是太少了。
“重淵?”見重淵不說話,青落心中越發沒底,“對不起啊……仔細想想,這三個月以來,好像還是你照顧我多一些,你似乎也不需要我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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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些話的時候,慕青山在他的意識中看到了許多場景。
自上次離開寒潭後,兩人一路同行,已走過了許多地方。青落的行程像是沒什麽目的,只憑着感覺四處走,驚蟄由于完全不認路,便跟着他轉悠。
近些年來世間靈氣越發稀薄,濁氣滋生,異象頻發,兩人一路走來常常會遇到些妖魔邪祟,青落本就是仙門修士,便免不了要一路驅邪除祟。
不過他雖是劍修,但處事卻是少見的溫和,能動口就不動手,這一年來幾乎劍都沒用上過幾回。但重淵就不一樣了,他往那一站對方就知道是個不好惹的,一言不合便開打。
青落苦口婆心勸了好幾次,顯然是沒什麽效果,便也由着他了,畢竟重淵只是長得兇,脾氣差,說話狠,下手重。
但本質上還是個好妖。
而且他對于邪魔一類異常敏銳,幾乎從沒有錯判誤傷,在青落的勸導下,也沒有亂造殺孽。久而久之,青落覺得重淵倒更像是一把除魔的刀,而他只要控制着不讓他傷到人就行。
所以這些時日,與其說是青落帶着他見世面,倒不如說是白撿了個打手。
而且在生活能力上,青落顯然沒有比重淵好多少,多數時候,重淵的野外生存能力還比他強上許多,生火做飯找洞穴都十分熟練,烤的魚也很好吃。
這三個月來,除了遇到的邪祟有點多,其他似乎都比從前過得好上很多。平常的一些小打小鬧,青落還來不及開口,重淵就三兩下處理了,但昨日遇上的邪物,卻有些不同尋常。
兩人一路追着附身屍體的邪物至洛川河畔,纏鬥半日,斬殺了數十個只,血水染紅了大片河面,可那邪物死後濁氣不散,反而彙聚到一塊,形成了黑霧般的軀體,無法用尋常刀劍斬殺。
青落在危機之際替重淵擋下了那邪物的一擊,手臂受傷,之後以師門劍招融合天地清氣,才将那黑霧擊散了,然後便昏迷了過去。
想到這,青落看了看自己的手臂,見那傷處已經被包紮好,只是仍火灼般疼痛。
“我這傷口上,是不是殘留了濁氣?是你幫我處理的嗎?”青落微微蹙眉,若有所思。
“嗯。”重淵答了一聲。
“那濁氣非尋常方式可以淨化,況且你……”
況且你還是個妖,如何能祛除?
“我自有我的辦法。”重淵語氣淡淡,他的半邊臉映照着火光,藍色的眼眸埋在發絲的陰影裏。
青落還想再問些什麽,忽然聽到外面又傳來腳步聲,重淵立刻起身往外掠去。
“怎麽還是你?”重淵的語氣也帶了些訝異。
“我來看看人死了沒。”還是方才那個姑娘的聲音。
那姑娘似是膽子更肥了,重淵門神似地攔在那,她還在往前走。
“剛剛路上我冷靜想過了,你要是真是殺人狂,早就把我滅口了。你既不掩飾,也不來追殺我,那也就兩個可能。”她說得不緊不慢,“一是你受了重傷,沒法殺我,二是你不是兇手,你是想救那個人。”
她繼續向前,幾乎就要碰到重淵的手臂。
“如果你受傷動不了手,那我也沒什麽好怕的,把你抓住也算伸張正義。若是你當真在救人,那我就要回來幫你。”
那姑娘語調也高了幾分,重淵聽着他的話,猶豫間後退了一步,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你雖然看起來兇得要死,但你的眼中沒有惡念。”姑娘看着他,似是輕笑了一聲,“我阿娘說,人的惡念藏不住,是會從眼睛裏漏出來的,但是你沒有,你的眼睛是幹淨的。”
“重淵。”青落朝他喊了一聲,“不要為難這位姑娘。”
“咦?也是個男人?”那姑娘有些驚訝,随後恢複從容道,“裏面的那位顯然是受了傷,我雖然不是大夫,但上山采藥多年,還是略懂一些醫術的,我可以幫他看看。”
“讓這位姑娘進來吧。”青落沒有感受到邪物的氣息,覺得這位姑娘應當并無惡意,況且重淵在邊上,遇事也足可應對。
重淵猶豫了一下,放下手側身給她讓出路來,自己則跟在後面以防萬一。
慕青山借着青落的目光看清了那姑娘的樣貌,二十來歲的模樣,柳眉杏眼鵝蛋臉,算是頗為清麗的長相,尤其那雙眼睛十分靈動。
她把背後的藥簍解下放到一邊,走到青落邊上蹲下。
“看起來流了挺多血,不過手臂上的話,應當也沒有大礙。”姑娘瞧了幾眼青落的傷勢,初步判斷。
“姑娘是來這山裏采藥的嗎?”青落溫聲詢問。
“嗯,我娘生病需要幾味特別的草藥,我常常來這裏,這個山洞也是我每次歇腳和暫時存放東西的地方。”
“抱歉,是我們唐突闖入了。”青落面帶歉意,“我叫青落,這是我師弟重淵,我們無意冒犯……”
為了掩飾重淵身份,青落一般便同人說重淵是他師弟,反正他的師門弟子衆多。
“沒事,誤會一場。”那姑娘擺擺手道,“我叫江念,叫我阿念就行。”
青落點了點頭,江念看着他的手臂又皺起了臉:“這傷口包得亂七八糟的……藥用了嗎?”
她轉頭看向重淵,見他已屈着一條腿靠着山壁坐了下來,聽到這話,只說了句:“我沒有藥。”
青落想着先前自己身上是有幾瓶傷藥的,只是和重淵一塊後再沒受過傷,也沒用過藥。而這次一路追着邪祟,将随身的東西都落下了。
“沒有藥你就這樣胡亂包起來了嗎?傷口容易感染的……”江念解下他手臂上包紮着的黑色布料,上面已染透了鮮血,那是重淵衣擺內側撕下的較為柔軟的面料。
“還好,我偶爾也會受傷,這次順便也采了些外傷用的草藥。”她用清水擦拭了傷口,又從藥簍中尋出了幾味草藥,簡單用工具撚碎了敷上,再用自己的帕子和發帶重新包紮了一遍,動作十分幹脆利落。
完成這些後,她抹了把頭上的汗,似是還比較滿意,轉過身去叫重淵:“喂,你看,傷口要這麽處理,這不得學着點……”
她話還未說完,神色卻是變了:“你怎麽了?”
青落方才被包紮傷口的過程中疼出了一身冷汗,并沒有注意重淵那邊的情況,此時順着江念的聲音看去,見重淵靠坐在一旁,似是已昏迷了過去。
“重淵!”青落喊了他一聲,卻毫無反應。他掙紮着起身,江念已先一步上前去查看他的情況。
慕青山:還真讓江念把兩種情況都猜對了?
“這麽燙?”江念手探在重淵額頭,見他額間已滿是冷汗,“起高燒了,他也受傷了?還是受了寒?”
重淵是魚妖,在寒潭都能沒事,應當不會是因為受涼,況且他平日裏身體好得不行,從沒有過生病發燒。
青落走到他身側,看了看他全身上下,擔憂他是不是在洛川一戰受了傷。着急之下,便想去解他身上的衣衫,只是剛觸碰到衣襟,手指便又頓住了。
“嗯?怎麽不解了?”江念看他停了下來,不由疑惑,“他現在全身都汗濕了,是該把衣服換下擦洗下身軀。”
青落本還沒有想到這一層,方才只是反應過來重淵不喜人觸碰,雖然這些時日同他一塊,已漸漸接受偶爾隔着衣衫的一些肢體動作,但若是脫了衣服,總歸覺得有些不太方便。
江念看他猶猶豫豫的樣子,急道:“你行不行?不行我來。”
青落想了下,硬着頭皮道:“我行。”
江念又去溪邊打了些水,用帕子打濕了交給青落。青落剛勉強把重淵的上衣脫下,此刻拿着帕子一時間不知道怎麽上手。
見他扭扭捏捏跟個小姑娘似的,江念翻了個白眼,問:“你跟他是不是好兄弟啊?怎麽擦個汗都有這麽多顧慮?難不成他還是那種被人看光了就要以身相許的?”
青落糾結着,不知道怎麽形容:“那個,他其實有點怕人。”
“嗯?”江念沒聽明白,“人怕他還差不多吧?”
“不是那方面,就是,他見着生人就會不适,也不能被別人碰。”青落有些不知道怎麽解釋。
他也是相處了一段時間後才發現重淵有這個情況,起初以為只是從前沒怎麽接觸過人,不喜歡與人交流,後來才覺得那可能是一種身心上的病,遇到人多便會極其不适,容易情緒失控,更是抗拒與人有肢體接觸。
青落自己做人也只學了個七七八八,十分勉強,實在沒有能力幫他。好在他們熟絡了以後,這個情況稍許有了些改善,不至于像一開始那麽尴尬。青落覺得,或許時間久了,接觸的人多了,會慢慢好起來吧。
就像他自己,也是一點點,在學着成為一個“正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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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念:難道他是那種被看光了就要以身相許的龍嗎?
青落:不是不是!
重淵:是。
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