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劫後餘生
第60章 劫後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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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落從禁制中出來時,正見季川将玉骨扇捅入自己心口。
“師兄!”
“大師兄!”
五名出雲宗弟子和青落的聲音一同響起,陣法間的靈流也随之震蕩波動起來。
玉骨扇貫穿整個胸膛,季川猛地咳出一口血,他用靈力穩定身軀,眉心一凝,迅速将玉骨扇拔出。
血濺如花,在空中凝成噴射狀的弧度。胸前和背後的血不斷湧出,那些血線便猶如有生命的線條一般不斷延長,蛛網般向四方擴展,猶如兩對血色的蝴蝶翅膀。
“大師兄!你……這跟我們說好的不一樣……”衛道睜大着雙眼,震驚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不是應該,由我們一起完成血祭嗎?”
幾名弟子臉上也都是驚異的神色,一時間不知道為什麽會是這樣的轉變。
“師兄,這陣法……”一名弟子看着四周的陣法震驚且疑惑。
“我們,現在要怎麽辦……”另一名弟子驚恐地看着周圍,不知所措。
他們所處之地已經成為風暴的中心,經過巨大的靈力和鮮血消耗,他們都已經氣空力盡,也斷無法從這裏出去了。
而山壁外,鎮守四方的弟子們也都紛紛支撐不住,潰不成軍。
南宮玥帶着弟子們一路劈殺而行,但濁氣數量太多,幾人還未至禁制圈,半數人已經被濁氣纏繞,無法脫身,修為較高的幾人想要援救卻也是捉襟見肘,自身難保。
青落手中化出扶光劍,立時便要往陣法中心而去,卻被玄棺周圍的巨大靈力所阻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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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我這邊已經完成,我可以同你一起封印濁氣!你不要……”他厮聲喊着,扶光劍重重砍向前方,卻無法前進一步。
季川顯然,早已在此設下阻止他進入的結界。
青落再次提劍向前,卻被重淵攔下。
“重淵,那是我師兄!我要和他同進退!”青落嗓音凄厲而沙啞,“我只有,他一個師兄……”
“他有他的安排。”重淵抓住他的手臂,“他想護着你們所有人,但我只想保護你。”
他們身後,困住江小梨的陣法散去,小小的孩子端坐在地上,雙目緊閉,神态平和,只是已沒了氣息。緊接着,江小梨身上的靈符發出暗紅色光芒,瞬間将其籠罩,紅光消散,已不見孩子的身影,而玄棺內透出了暗紅色靈光,顯現出一個人形輪廓。
季川周身的血線不斷伸展,很快将整個玄棺包圍起來,結成一個镂空的“繭”。衆人腳底鐵鏈劇烈震顫,底下血池像是受到更為澎湃力量的吸引,形成了一個更加龐大的旋渦。
而“血繭”的中心,季川一身藍白的衣衫已被血水染紅,口中和胸膛仍在不斷湧出鮮血,滴落至玄棺內,又滲入血池中。
“師兄将那個女孩又放到了玄棺陣眼中……”邊上的弟子驚呼。
“這是陰陽陣!”方才那名略通陣法的弟子恍然。
“什麽陰陽陣?”
“若我的猜測沒錯,師兄應當是至陽之人,他是要和這女孩一起,形成完整的陰陽大陣!徹底淨化濁氣!”
“可那個女孩不是已經死了嗎?”
“這,我也不是特別了解,不過就算缺少那女孩的命魂,也能成陰陽之陣,只是效用應當會差些……”那弟子解釋道。
“所以師兄是想用一人之力,去鎮壓濁氣嗎?”
“可為什麽師兄要說,讓我們一同開啓血祭陣法?”
季川此時被無數血線包圍,卻依舊直直站立在玄棺之上,玉骨扇還牢牢握在手中,暗紅色的靈流纏繞在他周身,将他染血的衣衫吹得袖獵獵作響。
他緩緩睜開眼,眼眸湛黑如墨,映着紅色的光,卻不帶一絲邪氣,堅定、執着,如黑夜裏明燈。
季川艱難擡手,白色靈光自玉骨扇中散出,緊接着,幾名弟子胸前的靈符,紛紛亮了起來。
那是先前季川分給每個人,用以隔絕濁氣侵染的符紙。
“做師兄的,總不能真的,讓你們去送死……”
季川沙啞的聲音響起,幾人低頭,看到胸口處的符紙靈光閃動,正是季川對他們的傳音。
“師兄,只能護你們到這了。”
“從今往後,你們各自努力,不要,給師兄丢人。 ”
四周都是呼嘯的風聲和濁氣的嘶叫聲,每個人的耳畔處,卻都傳來的季川一字一句的聲音。
“師兄……”青落拄劍半跪于地,喉頭哽咽,說不出話來。
“青落,帶大家,活着離開這裏。”
季川最後一句話落入青落耳中,随之而來的,還有一團白色的靈光。
随即,季川身上的紅芒猛然爆發,一道強大的靈流席卷而起,将整個山洞籠罩其中,玄棺散發出耀眼的光輝,将山洞照亮。
陣法終于完全啓動。
與此同時,靈符再次發出白色華光,衆人只覺心口一熱,身軀立時被華光包裹,融入其中,下一瞬,華光消散,所有人的身軀也都消失不見了。
季川終于緩緩閉上眼,玉骨扇從他手中滑落,掉入血池當中,很快便消失了痕跡。
他的身體沉入玄棺中,“血繭”一層層加厚,同時以他和江小梨的身體為漩渦,四周的濁氣都朝這邊翻湧而來,竄入兩人的身體當中。
*
青落睜開眼時,有一瞬間的恍神,緩了幾息後,他才眨動眼睫,看清了周圍。
這裏,是季家村。
他仍舊是半跪的姿勢,手中握着扶光劍。他轉頭,看到重淵正站在他身側,入陣眼的五名弟子也在邊上,還有,南宮岄、華嶺,和其他弟子。
所有人,都被靈符傳送到了這。
“大師姐!你們,你們都在?”
“我們這是到了哪?”
“大師兄……他是不是……”
“是大師兄把我們送到這的嗎?”
“六槐山的陣法怎麽樣了?”
……
衆人死裏逃生,再次見到宗門的其他人,便迅速圍攏到了一起,大家身上都帶着創傷和疲憊,臉上悲喜交加,一時間也都還未。
此地到六槐距離雖遠,但沒有高山阻擋,目力較好的修士,便能看清那裏的大致情況。只見六槐山方圓十裏黑沉沉的濁氣,正在一點點被吸入山壁陣眼中。
青落聽着衆人的讨論聲,只覺得耳畔都是嗡鳴聲。他用劍撐着身體,勉強站起來,卻又重重往後倒了下去。
心口處,白色華光,漸漸隐沒。
*
季川的本名,叫做季小川。
他家祖祖輩輩都長在季家村,很少有人去過外面的世界。他在村口玩泥巴玩了六年,遇到了一個老神仙。
準确說來他看着不老,只是頭發都白了,臉上也有些他那時候看不懂的滄桑。
神仙說他根骨極佳,問他要不要跟他去什麽宗修道。他是家裏的長子,下邊還有一個弟弟和兩個妹妹。父母雖然也舍不得,但畢竟是去大門派,還能成仙,便含淚同意了。
離開家的那天,比他小兩歲的弟弟抱着他的腳,哭的撕心裂肺,用那始終糾正不好的打印,喊着:“鍋鍋,不要走。”
季小川偷偷抹了眼淚不讓他看到,故作堅強地說:“小弟不哭,等哥哥做了神仙,就可以回來保護你們了。到時候,你可要學會喊我‘哥哥’了啊!”
他跟着那個仙風道骨的老神仙去了一個叫“出雲宗”的地方,成為了掌教明宣的徒弟。
宗門的人,要喊自己的師父為“師尊”,季小川覺得這個稱呼聽上去很氣派,但他的名字,就有些土氣,所以他給自己改了名,叫做季川。
季川是明宣收的第一個弟子,他曾問師尊,為什麽一直沒有收徒弟?為什麽會去季家村?為什麽會收他為徒?
明宣只是背着手,說上一句“機緣”。
季川覺得他的師尊嚴肅又嚴格,總是板着一張臉,一點都不快樂。
他總想讓師尊能夠高興些。畢他從前在村裏,是大家的開心果,總是能把人逗得哈哈大笑,可他的師尊,似乎從來也沒有被他逗笑過。
但師尊也沒對他生過氣,平心而論,他對他其實很好。在修煉一途上,他不喜歡劍道,師尊便也沒有強求,讓他修了陣法和符術。平日裏他調皮搗蛋,師尊也沒有真正嚴懲過他。
只是在出雲宗的日子,總是日複一日地修煉,着實無趣得很。他其實對什麽仙什麽俠不感興趣,但若是學了本事,就能護地家人平安順遂。
人也會長大,頑劣和驕躁會被抹去,少年心性會懂得隐藏。十六歲時,他已經是出雲宗這一輩中出類拔萃的弟子。
那一年,他被準回家探親,他穿上宗門的藍白弟子服,拿着剛得到的法器玉骨扇,乘風禦劍,滿心歡喜地回家。
卻得知,那個穿着開裆褲成天跟着他屁股後面的娃娃,在他離開後的第三年便早夭了。
他終究沒能聽到那一聲“哥哥”。
第二年冬天,他跟随師父游歷,在破舊的財神廟旁遇到了一個小孩。
那個孩子身前堆了一個小小的雪堆,臉色凍得發白,跪在在雪地裏,卻好像不知道冷。
問他為何會在這裏,家住哪裏,父母如何,他都只是搖頭。在季川覺得他是不是個啞巴的時候,那小孩突然擡頭,低低說了一句:“我沒有家了。”
季川聽着心裏難受,想求師尊收這孩子做徒弟,沒想到這次明宣卻很快答應了。
這個孩子看着不過六七歲,像只小兔子一樣紅着眼睛,卻始終沒有流眼淚。季川想到他那個愛哭的小弟,離開人世的時候,便是這個年紀,他那時,是不是也長這般模樣?
季川用鬥篷将他小小的身軀裹住,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輕聲說道:“哥哥帶你走,好不好?”
回出雲宗的路上,季川帶着他禦劍而行。小家夥裹在鬥篷裏,一路上都沒說過一句話,直到安然來到出雲宗後,才拉着他的衣角,啞着聲音說道:“哥哥,我冷。”
之後,小家夥高燒,季川便把他養在自己屋內,寸步不離地照顧了幾日。
小家夥的名字叫“青落”,不愛說話,反應似乎也有些慢。
季川覺得自己應當是很會哄小孩的,可對着這孩子使盡渾身解數,他那張軟軟糯糯的小臉上,都生不出別的表情。
師尊說這孩子先天有缺,不通人的情感,但心性純粹,天生劍骨,是修習劍道的奇才。
之後,青落成了明宣的正式弟子,和季川一同住在驚鴻苑,直到五年後,他劍道有所小成,明宣傳他“九歌”劍法,青落便提出要去快雪峰獨自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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