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殿前

殿前

朱紅牆內,琉璃檐下。

蕭青琅與尤常西被帶到了綜政殿,這是皇帝日常辦公及面見大臣的地方。

今日茶樓一事,蕭青琅和尤常西誰也不饒誰,都不接受調解,一個堅決要請皇上做主,一個混不吝的拒不道歉,僵持之下,街道司和金吾衛都無權插手了,鬧到最後,只能請見皇上,近日傅相微心情不錯,便也允了。

綜政殿裏,蕭青琅和尤常西一左一右,排排站着,殿內除了領他們來的內侍,再無他人,寂靜得可怕。

尤常西現在已經後悔了,晚上回家,他爹定給他好一頓挂落吃,他餘光偷瞄蕭青琅,只見人站得筆直,他不自覺也挺直了肩背。

這時,傅相微從他們前面的屏風後走了出來,直直走到平時批閱奏折的桌案後去坐下,孫啓章帶着一個小內侍,端着茶也走了進來,給傅相微擺好後,示意小內侍下去,他則候在一旁。

傅相微端起茶杯之時,蕭青琅和尤常西齊齊跪了下去,傅相微只覺得好笑,這兩人倒是統一,他抿了一口茶水,随意的把杯盞置于桌案上,良久,“啞巴了?”

蕭青琅立即行禮,“微臣蕭青琅,叩見陛下,陛下萬歲千秋。”

尤常西後知後覺,也連忙行禮,“叩見陛下,陛下萬福。”

傅相微手裏看着街道司送來的案帖,上面記錄的是今日茶樓裏所有人的言行。他問一旁的孫啓章,“蕭将軍與尤尚書來了嗎?”

孫啓章恭敬道:“已經派人去知會了,蕭将軍在軍大營,許會晚上一些。”

傅相微點頭,慢條斯理的翻閱手裏的案帖。

此時案前跪着的兩人,還保持着行禮的姿态,蕭青琅紋絲不動,尤常西像個鹌鹑,就差瑟瑟發抖了。

約莫一盞茶過去,傅相微把案帖随意仍在桌上,才發話:“都起來吧。”

“謝陛下。”

Advertisement

“多謝陛下。”

二人利索起身,照常人來說,躬身跪了這麽久,腰腿膝蓋早已酸痛不止,但這兩人,一個常年習武,一個則是被罰得麻木了,所以這一跪,并無多大影響。

傅相微向二人看去,蕭青琅站在尤常西身邊,與畏畏縮縮的尤常西相比,顯得過于挺拔,他垂着眸,好似在認真等待傅相微說話,見這如青松般的青年,傅相微不由心生好感。

他開口問道:“你叫蕭青琅?”

蕭青琅拱手答道:“回陛下,微臣蕭青琅。”

傅相微擺手,“不必多禮。”又掃了一眼尤常西,“你是尤常西?”

尤常西也恭敬答道:“回陛下,是。”

這時,外面候着的內侍通傳,“戶部尚書尤大人到。”

傅相微動了動手指,孫啓章會意,“宣尤大人。”

尤盛忠一身官服從殿外走來,見到傅相微立即下跪,“微臣叩見陛下,陛下萬福。”

傅相微道:“尤大人,你倒來得迅速。”

尤盛忠連忙回道:“禀陛下,微臣正在戶部核對賬目,內監通傳,微臣不敢耽擱,這便趕了過來,臣這逆子今日犯錯,是臣教導無方,還請陛下責罰。”

傅相微冷哼,這些老狐貍,一個個的機靈得很,上來不管何事,只先認錯請罰,又不是些傷天害理的大事,他如何還能重罰,想罷只道:“是該罰,要如何罰,等蕭将軍來了再說,先起來吧。”

尤盛忠連忙拱手行禮,“謝陛下。”然後站了起來,狠狠瞪了旁邊的尤常西一眼,這逆子,盡會找事兒。

尤常西感受着自家老爹的眼刀子,盯着地面上的磚縫,目不斜視。

又等了約莫兩刻鐘,蕭池儒才姍姍來遲,進了大殿先行叩拜,“臣蕭池儒叩見陛下,陛下萬歲千秋。”

在他跪下的一瞬,蕭青琅也随他跪了下來,沒說話,只跟他行了禮。

這廂一對比,尤盛忠更頭痛了,瞧瞧人家,再看看自家,尤大人咬牙切齒,他是欠了這孽子的債吧。

見着蕭青琅的行為,傅相微是越看越滿意,“蕭将軍請起,不必多禮。”

“謝陛下。”

等人起身站定,傅相微示意孫啓章把案帖遞給蕭池儒,在等待蕭池儒時,尤盛忠已經看過了,當即認罪,皇帝的意思還是等蕭池儒到了再說。

尤常西與蕭池儒,一個文官一個武官,雖未有過多交集,他心裏卻也是敬佩蕭家的,今日尤常西說這番話,他恨不得打死這孽障。

待蕭池儒看完,把案帖交還孫啓章後,傅相微才道:“兩位大人都看過了,今日這事,由兩位大人自行解決。”他這意思,是不會過多插手,一個掌錢袋子,一個為大宣赴戰,哪一個,他都不願多有得罪。

這邊,尤盛忠抱拳躬身,給蕭池儒行了一禮,“逆子頑劣,今日多有得罪,盛忠在此先行致歉,還望蕭将軍見諒。”說罷他轉頭看了一眼尤常西,又道:“至于這孽障,要打要罰,全憑蕭将軍做主,我尤家,絕無半分怨言。”

尤盛忠以名自稱又親表歉意,态度謙卑,于尤蕭兩家而言,便算是道了歉了,只看蕭家接不接受。

蕭池儒還未說話,一旁的尤常西忍不住了,“爹。”

尤盛忠呵斥,“孽障,還不給我跪下!向蕭将軍和蕭小将軍認錯。”

尤常西當即下跪,他爹雖時常打他罵他,但卻從未如今天這般嚴肅,但他也只是跪着,不願開口。

蕭池儒嘆息,今日之事,說大是辱沒英烈,說小了是纨绔子弟不懂規矩,現在尤盛忠把人交予他處置,這又不是自家孩子,他如何處置。想罷,他只說:“今日之事,令公子确實出言不妥,但尤大人既已致歉,我蕭某也不是什麽深究不放之人,只是青琅向來有主意,他的事,我便不作多管。”

聞言,尤盛忠松了一口氣,蕭家這關算是過了,“蕭将軍大義。”

說完,尤盛忠又轉頭指着尤常西,“孽障,速速給小将軍道歉。”

尤常西這才扭捏的抱拳,對着蕭青琅道:“對不起,今日是我出言不遜,冒犯了小将軍,還請小将軍寬容。”

事已至此,鍋便甩到蕭青琅這裏來了,他自幼聰慧,今日是他提出的請見皇帝,但皇帝又把事情交予他父親處置,他又怎會不知皇帝想要息事寧人的态度,且尤大人掌着戶部,他們行軍打仗少不得銀饷,便只好道:“我蕭家滿門忠烈,上陣亦是身先士卒,尤二公子在這上都多年,養尊處優慣了,我便當你不知者無罪,今日之事就此終了,但若再讓我見你口出妄言,我定不會饒恕與你。”

尤常西滿臉不服,他爹在一旁給了他一巴掌,“還不道謝。”

尤常西這才拱手,“多謝蕭小将軍。”說完便站了起來。

傅相微看完整個過程,說:“你兩家之事這便過了,但鬧到朕的面前,朕自然不能坐視不理。”說着他看了蕭青琅一眼,打趣道:“我可不能寒了蕭小将軍的心啊。”

蕭青琅忙道:“微臣不敢。”

傅相微擺手,“這樣,朕也來說說朕的決斷如何。”

在場四人行禮,“僅憑陛下做主。”

傅相微道:“尤大人,今日朕便治你個教子不嚴之罪,罰俸祿三月,可有怨言?”

尤盛忠:“謝陛下,臣無怨言。”只是不知此後要被同僚嘲笑多久,心中不免嘆息,“兒女都是債啊。”

傅相微點頭,又道:“尤常西,倨傲無禮,出言不遜,冒犯有功之臣,掌嘴十下,閉門思過半載,可有怨言?”

尤常西心裏不甘卻也不敢表露,“謝陛下,絕無怨言。”

傅相微又看向蕭青琅,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蕭青琅騎裝還未換下,身形颀長有勁,蕭池儒和鳳翠婉都長得俊俏,他們的兒子自然青出于藍。

“蕭小将軍今日受了委屈,賞十金。”語罷,傅相微對一邊的孫啓章道:“孫啓章,去內庫,找那對鎏金臂縛,賜予蕭小将軍。”

孫啓章弓腰,“是。”應罷走出殿去。

傅相微問蕭青琅,“蕭小将軍,可還滿意。”

蕭青琅謝恩,“謝陛下賞賜,微臣,無上殊榮。”

傅相微點頭,此事,至此終了。

待孫啓章找來臂縛交予蕭青琅後,便把人打發出宮了。

傅相微想了想,揉着額角道:“孫啓章,找個內監,送去尤大人家,教教尤常西禮儀,讓他以後好好學學說話,莫要胡言亂語,寒了我大宣将士的心。”今日先且殺雞儆猴,他實在不想以後上都還有這等閑事來煩他。

孫啓章欠身,“是。”心下已經在思索要派誰去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