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召令

召令

蕭青琅跟着秋書來到營帳的時候,安池正把重陽床下的木匣子拿了出來,裏面是一些零嘴,還有一個面殼,是在上都的時候,大家給他買的,現下,也沒剩多少了。

南岐拿着一本畫滿機關術的書,正一頁一頁的撕掉,往火盆裏扔,那是他前幾日默寫好的,準備送給重陽做十八歲生辰禮,現下,也用不着了。

柏青正在給賀承英處理傷口,見蕭青琅來,喚了一聲“主子”。

蕭青琅此時也不知如何開口,近來征戰,犧牲的将士太多了,在場的幾人也都知道,終有一天,他們也會躺在這片黃土之下。

烽煙不停,征戰不歇。

良久,蕭青琅沉聲問道:“他說要找我告狀嗎?”

聞言,南岐撕紙的手一頓,安池紅着眼說:“沒有。”

重陽比他們都小,撿到重陽的時候,他才七歲,而安池幾人,都十三四歲了,後來又遇見柏青和南岐,那幾年西戈還未大肆入侵大宣,只有小部分散兵常年游走在邊境線上,見着村落就燒殺搶掠,蕭青琅時常帶着兵馬追擊,也經常撿到小孩,往育嬰堂裏送了一批又一批,有些年齡大的,願意跟着他,就去軍營參與訓練,前程自己去奔。

帶回重陽後,蕭青琅又帶兵出去了,重陽就一直跟着安池,但安池那時也才十三不到的年紀,開始覺得有趣,幾天便也覺得小孩煩了,不讓跟,重陽就哭,于是安池只能帶着重陽在軍大營裏認人,可今天剛認識的人,明天、或者過幾天,只要戰鼓響起,金鳴響完,又不見了。

重陽問安池:“他們都去哪兒了?”

安池答說:“戰死了。”

重陽沉默不說話,安池又帶他重新去認人,軍大營的人很多,重陽還沒記住,前面認識的又沒了,後面又來了新人。

重陽趴在地上,揪着枯草說:“我不想去了,反正過幾天又不在了。”

安池不知道該怎麽給他說,只道:“你記住他們,他們就在。”

好不容易熬到蕭青琅回來,重陽也在軍大營裏混熟了,安池人一扔,跑得沒了影蹤,重陽就是那時候決定跟着蕭青琅的,也是那時開始學會告狀的,被誰惹毛了,就說要去告訴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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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池哽咽着,“那小子,平時告狀最積極了。”

這次怎麽不告了呢。

雖然吵吵鬧鬧,但誰都知道,他們幾人之中,安池和重陽在一起的時候最多,雖說悲痛都是一樣的,但回憶多了,痛得也就越長,不經意間,觸目傷懷。

蕭青琅走過去,拍了拍安池的肩膀,收起重陽的木匣子,道:“會還回來的,一定,會還回來的。”

這是他對犧牲者的承諾,也是對自己的鞭策。

蕭青琅心中默念,“西戈,雲荒,于泉父子,巴哈……一定要清算,勢必要以命相還的。”

而此時的上都,風起潮湧,也不安寧。

泰安帝傅長穹甩手離開清寧宮,又是不歡而散。

太後談佩賢按着額角自語道:“蕭家……”良久,她輕嘆道,“從歡,這上都煙雨,你家那小子,怕是躲不開了……”

淑華走過來,輕輕的幫談佩賢按頭,并未出聲。

許久之後,談佩賢坐直身體,從軟塌上下來,只一聲“罷了,罷了,能護着,就護着便是。”

次日,綜政殿內,泰安帝召見朝臣。

只聽他道:“朕初登基,文有太傅教導,但為君者,總要文武全才,這上都城的武者雖多,但朕想找個年齡相仿的來作陪,為免有人說朕偏向母族,朕便不喚言風表哥來了,諸位卿家,可有舉薦人選?”

這話一出,在場衆臣茫然了,這鬧的又是哪一出?衆人紛紛看向兵部尚書儲煜昇,皇帝要找武師傅,今日來的武官,也就他一人爾。

泰安帝的眼神也落在儲煜昇身上,并問:“儲尚書可有舉薦?”

儲煜昇心中暗罵同僚,嘴上卻道:“禀陛下,如今戰事吃緊,除了都城守備軍,皆入了戰場,臣,并無舉薦之人。”

笑話,‘伴君如伴虎,刻刻要當心’①,他敢舉薦誰,若真有事兒,這不結仇嘛!

泰安帝也未為難他,只是看向衆人,再問:“各位大人呢?”

又是一陣面面相觑,都想裝鹌鹑,奈何皇帝不讓,君主的話,不能不答呀。

只聽禮部尚書俞開仁說:“回皇上的話,吏部尚書章大人掌百官任免,他應當知曉何人适宜。”

吏部尚書章世安低着頭,聞言眼睛一瞪,心中吶喊:老賊,休要害我!

他忙道:“陛下,臣雖掌百官名冊,但微臣乃文官也,這武将身手如何,臣實在不知啊,不若問問俞大人,他掌禮部,見多識廣,定能全了陛下心意。”

禮部尚書低着的頭終是擡起來了,只聽他道:“陛下,臣雖見往來者衆多,但亦只有半面之緣罷了,且臣不善騎射,當真識不來誰武藝高強啊。”

如此推诿,傅長穹如何不知他們的心思,只見他擺手,“諸位卿家若說不出來,朕心中倒是有一人選。”

衆臣忙道:“謹聽陛下安排。”

傅長穹赅言道:“朕常聽聞祿遠大将軍的功績,對他很是敬佩,聽說他有一子,自小随他征戰,想來對邊疆關隘很是熟悉,紙上所述終是淺,朕出不去這上都城,找個身經百戰的人來教學,倒是一舉多得了。”

此言一出,太傅曹堂甫與兵部尚書儲煜昇當即下跪:“陛下,不可啊。”

傅長穹不動聲色問道:“有何不可?”

儲煜昇回:“現下邊關交戰正如火如荼,蕭小将軍為輕騎指揮,數次領兵奪得勝仗,若在此刻把他召回,怕是于戰事不利啊。”

傅長穹又看向曹堂甫:“太傅說說,有何不可?”

曹堂甫曰:“世祖重文,推舉文仕,至先帝即位,文武一視同仁,遂兵禍起兮,有将可用,然今戰事還未将息,陛下若召将歸都,怕是于軍心不穩,恐為大患。”

傅長穹看一眼曹堂甫,只道:“太傅請起,您多慮了。”

自傅長穹被封太子,曹堂甫便被旨為太傅,而今傅長穹已然成為帝王,朝夕相處之下,他如何不知此刻多說無益,只心下嘆息一口,才道:“謝陛下。”然後緩緩起身。

傅長穹這才将視線掃向儲煜昇,道:“我大宣數十萬将士,若缺他一個四品指揮便對戰事有影響,那朕當要好生考教一下,你這個兵部尚書是如何當的了。”

儲煜昇忙叩首:“陛下恕罪。”

其他人不敢話,傅長穹一一掃過,才慢悠悠的道:“儲尚書,起來吧。”

“謝陛下。”儲煜昇這才起身。

傅長穹又說:“諸位愛卿可有異議?”

衆臣:“僅憑陛下決斷,臣等毫無異議。”

傅長穹舒心了:“好,如此朕便拟旨了。”

衆人哪敢他言,只聽令下,便出了宮去。

聖旨快馬加鞭出了上都,消息也傳到了有心之人耳朵裏。

清寧宮,談佩賢聽完彙報,只淡淡的揮了揮手,讓人下去。

宮外,太師段遠堂抱起重孫,逗弄着他,“狼來喽,狼來喽~”嬰孩不懂兇險,只知有熟人作伴,咯咯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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