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叮囑
叮囑
長度關,軍大營。
此時營帳內只有蕭池儒和蕭青琅父子二人,白日召令就到了,要求蕭青琅在中秋圍獵之前回到上都,而此時,已是七月廿八。
蕭池儒拿起召帖翻了又翻,放下又拿起,拿起又放下,忽而嘆道:“終究還是來了。”
蕭青琅輕喚一聲:“阿爹,我不想回去。”
蕭池儒招招手,蕭青琅便靠近了一些,只聽他輕聲道:“我又何嘗想讓你回去。”
父子二人相顧無言,良久,蕭池儒才說:“但是行安啊,有些東西,不是你避開了,他就不來招惹你了。”
蕭青琅問:“阿爹,我當如何?”
蕭池儒回他:“去吧。”君命不可違,不去又能如何?只是這話,他只在心中想想罷了。
見蕭青琅不說話,蕭池儒又道:“蕭青琅,你且記住,我們蕭家,不沾染任何争鬥,只四字,衛國、戍疆。”
蕭青琅點頭,“兒子謹記。”
蕭池儒伸手拍了拍蕭青琅的肩,凝重道:“你蕭青琅,生在邊關,長在軍大營,這裏全是一些糙漢子,遇事只知動拳頭,你阿娘走得早,阿爹事忙,犯錯只會棍棒加身,無人授你書華,無人教你禮則,好身手不過是一身蠻力罷了,都城繁華,富貴最是迷人眼,無人管教,出個纨绔又何妨?”
蕭青琅起身一拜,“孩兒蕭青琅,定不負阿爹教誨。”
蕭池儒示意他坐,“過了夜,便是廿九日,離仲秋只有短短半月,這令旨,定是要你參與圍獵,上都離獵場有一日之程,你從此處回到上都,快馬加鞭也得十日,收拾收拾吧,兩日後啓程。”
蕭青琅是不願的,“阿爹,敵軍未退,我如何能走。”
“這一次,你必須去。”蕭池儒未給他轉圜的餘地,只道:“這邊關的十數萬兵馬,穿衣吃食,行起坐卧,樁樁件件都需要銀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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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青琅沉默了,新帝的手段他早在上都便見識過了,各軍統帥一個個的移權換位,終是輪到他蕭家了嗎?也是,兵權在手,誰無忌憚。
上都遲早是要走一遭的,但他憤怒,為何旁人争鬥,又要牽扯至他人,且還在如此緊要關頭。
蕭池儒又叮囑他:“此一去,怕是難回,若有機遇,便走吧。”
“我會的。”
蕭池儒還是不放心,他仿佛有很多話,要在今夜說完。
“先帝在時,曾給太後留有一道口谕,輔佐太子登基。掌權者,向來誰都忌憚,她自幼與你母親相識,也向來不是什麽循常習故的主,此次事件,便是泰安帝借她發揮的結果,如今我亦不知她是否念着舊情,倘若一日,你困于沼潭寸步難行,她向你伸以援手,你可信她三分。”
“上都那些舊交,我也帶你認過了,你若有難,他們定然不會坐視不理,但不到必然時刻,便各自安好罷。”
“回了家,切記每日去給你阿娘他們上香,難得相見,多陪他們說說話,也好讓他們瞧瞧,年幼時躲在祠堂裏對着牌位告狀的小子,如今已成君子。”
蕭池儒說,蕭青琅聽,燭火下,難得安寧。
最後,蕭青琅嬉笑着說:“阿爹,我都記住了,你這般叮囑,好似我回不來了一樣。”
蕭池儒給他一掌,“說胡話,能回,但是啊,難回……”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罷了,便開始趕人了,“去去去,滾回你的營帳去。”
蕭青琅不服:“這便開始嫌棄了是吧。”
蕭池儒作勢要拿東西扔他,“嫌棄極了。”
天也晚了,蕭青琅站起來,“行行行,這就滾。”
要出營帳時,他轉身說:“阿爹,明日我要帶兵出去。”
“去吧。”秋書幾人已經蹲巴哈小半月了,重陽的仇未報,蕭青琅這上都行,必然不安生。
次日,蕭青琅帶着人便出了城去,上次一戰,雲荒四部兵馬只剩不到四千,馬爾拉與格達勒二部早已撤兵返回雲荒,臣服大宣,約定百年內不得來犯。
如今只有烏爾猛與鄂木柯二部還在與西戈死撐,鄂木柯也僅剩一千不到的兵馬,難纏的還是烏爾猛,他們兵強馬壯,又收服了鄂木柯,聚集了三千多的兵馬,天天在關城外的無人村裏搜糧縱火,好在他們分成小部分人馬行動,秋書早已帶人摸索出他的行蹤,今日,便是清算之時。
巴哈此次出征,想的是速戰速決,帶的糧草不多,到時直接搶來便是,未曾想到大宣如此難攻,向部族呈請的補給未到,西戈也幫不上他,他只能帶人來這些孤村搜索,不想十室九空,人要麽死要麽逃,哪裏還有餘糧,只偶爾遇見一些家禽,還不如他出去狩獵,巴哈大怒,便過一座村,焚一座村,如今從北向南,處處烏煙瘴氣。
蕭青琅帶了一營人馬,全是騎兵,輕重對半,跑到虎蜂灘時,遠遠便看到巴哈帶着兩都人馬從清水村裏出來,後面的村莊也燃起濃煙。
“将士們,靠近了便擺好陣仗,跟我上,殺了他們,取下首級祭奠逝去的兄弟,誰殺得多,回去本将軍便賞他二兩金子!”此次也不打伏擊了,蕭青琅策馬當頭,直殺巴哈而去。
巴哈見狀,也直接迎了上來,縱使雙方人數差距過半,他也信他的兵能所向披靡,可謂是自負至極。
不過一剎,雙方便拉近了戰距,将要接近時,蕭青琅的輕騎慢了速度,重騎兵兩兩一組,拉開鐵索,三米來長,上面還墜着三四個尖銳巴掌大的鐵刺球,輕騎抽刀護在他們旁邊,直直向巴哈等人拉去,索性江灘廣闊,足夠他們發揮。
巴哈見狀,想要撤退已經來不及了,沖在前面的一隊連人帶馬,已經倒于大宣的鐵索之下,此鐵索是蕭青琅帶人試了數次才琢磨出來的,專門針對巴哈的高馬,上面墜着的鐵刺球,是南岐帶人打造的,兩兩相牽,快馬奔馳而去,鐵索一絆,刺球撞擊,戰馬縱然有鐵甲護着,受力也能吃痛,不好控制,再有身手敏捷的輕騎幹擾,定能打巴哈鐵騎一個措手不及。
短短一瞬,巴哈左右兩翼便被蕭青琅等人圍了,要向後退,又有自家兵馬阻擋,可謂是四面受敵,轉眼便去了小半兵力。
巴哈舉起長斧,想要給面前的大宣騎兵一擊,蕭青琅的鐵槊從一旁襲來,擋住他的攻擊,巴哈側臉一看,二人對視,雙雙自覺‘擒賊先擒王’①,蕭青琅長槊一收,巴哈斧拍馬背,二人單挑獨鬥,不出片刻便戰到了江灘中央。
錯身而過之時,蕭青琅勒馬,寒槊一橫,躍起倒坐于馬背之上,同時抛出手中鐵索,巴哈仿佛身後長了眼睛一般,伸斧來擋,不想蕭青琅扔來的是鐵索,當即便被卷了肩臂,拖拽下馬,鐵刺球刺破了他的手臂和下巴。
蕭青琅才拖出去兩丈左右便被拉住,巴哈此時解脫鐵索,正一手拽着另一端,一手用長斧支撐着身體,試圖站起身來。
蕭青琅也未打馬,此時手上的力道,足以讓他連人帶馬一起翻倒,隔着鐵索的距離,二人一馬僵持着,不遠處,巴哈的兵馬已經被滅了大半,而宣軍還剩四百來人,安池等人也在向他們趕來。
巴哈面上兇狠戒備,心下卻思索着,此戰必敗,自己或許也要長眠于此了。想罷,他怒吼一聲,直接把蕭青琅從馬上拖了下來,蕭青琅并未掙紮,只是順着巴哈的力道飛身而下,手裏還牢牢拽着鐵索,這東西不能落到巴哈手中。
安池等人也在此刻攻了上來,只見他環子槍一掃,巴哈擡斧便擋了過去,柏青的劍也朝巴哈側頸劈了過來,然巴哈在脖子上戴了密不可分的鐵圈,他偏頭卡住了柏青的劍,安池又一擊過來,巴哈放了蕭青琅的鐵索便伸手去奪安池的槍,此時柏青的劍已經挑了他的手筋,長斧落在地上,左手卻還捏着安池的槍頭。
蕭青琅飛身而起,一腳踢在巴哈下颚,巴哈帶着安池退了兩步,柏青撿起鐵索的另一頭,與蕭青琅牽着朝巴哈的下路攻去,來回轉身間,巴哈腳被套牢,蕭青琅一個用力,巴哈躺倒在地,安池一槍挑開巴哈的頭盔,撿起巴哈的鐵斧,直直劈向巴哈的腦袋,烏爾猛的勇士,就此隕落,此戰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