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彌留
第25章彌留
入夜,許淮唯睡得并不安穩——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将自己的手腳纏住,動彈不得。
身上輕飄飄的,軟乎乎的,好想抱着一團棉花。偏生這棉花并不悶熱,冰冰涼涼,觸手彈性十足,柔軟細膩,就好像……人一樣?
“醒了?”
許淮一睜開眼睛,入眼一雙美目,帶着些許疑惑看過來。
美人輕輕起身,肌膚如雪,烏發垂下,黑白分明。
神色慌張的咽了口唾沫,許淮一移開眼睛,不敢再看。偏生那美人兒伸出手指,挑逗一般都短起她的下巴,臉上帶着蜜樣的甜,聲音卻是清清冷冷的:“怎麽不看我?”
這聲音實在耳熟,許淮一哪裏還辨認不出來?眼睛半睜半閉間,看見那美人俯下身子,烏發擦過她的臉頰,帶起一陣癢意。
偏生整個身子都動彈不得,她斜眼往下看去,發現自己的手腳居然都被細細的鎖鏈給鎖住了。
???這是什麽展開?
什麽也顧不得了,許淮一劇烈的掙紮起來。那美人微微蹙眉,輕松的制止了她的動作,低下頭,像是要吻她,卻始終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她脾氣便也湧上來了,任憑那美人板着自己的臉,也不要将眼睛閉得死死地,不肯再睜開。
“咿呀咿呀!”臉上被什麽東西不輕不重的戳了戳,再次睜開眼睛,才發現小紙人在她臉上,邁力的踩來踩去。
許淮一不禁松了一口氣,原來是夢中夢。果然還是現實世界更加可愛。
比如這個可愛的小紙人,一大早就在自己的臉上蹦迪?
将自娛自樂的小家夥提起來放到自己手心裏,許淮一拿起來表,才發現已經十點了。手機屏幕倒映着她憔悴的臉,兩個烏青的黑眼圈好像自帶化妝效果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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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熬夜不可取。
“君艾安呢?”戳戳小紙人的臉頰,許淮一問道。
“她有事不在,我來保護你!”小紙人奶聲奶氣的開口,潔白的身體隐隐泛着一點粉紅色,看起來好欺負極了。
夢裏的情景不合時宜的在腦子裏顯現,看着小紙人的樣子,心頭一陣怪異,有些不忍直視。
手機提示音響起,查看手機,發現藍寶收到一筆轉賬,并沒有顯示彙款人。眨了眨眼睛,再次确認了賬款,大清早的,她忍不住在床上傻笑起來。
連忙打開APP,裏面提示任務獎勵已發放。除了随機掉落的鬼眼淚,還有現金、陰鈔以及功德明細。
沒想到還挺豐富的,還是因為這個任務因為潛在的危險,所以報酬漲了?
小紙人咿咿呀呀的拽着她,把她往外拖,打斷了她的思考。
門口,魏語晖神采奕奕,在陽光下露出一口小白牙。稍微整了一下睡衣,打開門,就迎來一個熊抱。
小紙人被夾在在兩個人中間,不滿的拍打着魏語晖的臉。這力道可沒有留情,與早上對許淮一的踩臉叫醒服務截然不同。
幾個清洗的小紅印子就像是被蚊子叮咬了一樣。
“嘶!”魏語晖揉了揉臉,氣鼓鼓的瞪着小紙人,一副幹架的樣子。
許淮一咳嗽一聲,說道:“你來是要幹什麽來着?”
“啊,對了,你快聞聞我香不香?”魏語晖拽着她的胳膊不撒手,眼睛裏盛滿了小星星,亮的許淮一偏了偏頭。
迎着對方期待的目光,在對方身後掃視一番,發現那股陰沉的黑氣已經消失不見。
“香的。”配合的點了點頭,就見魏語晖一臉笑容的原地轉了個圈。
“我就說嘛,我可是香的很,之前臭都是因為背後那團黑漆漆的東西。現在沒了那東西,我要多香就有多香。”魏語晖得意道。
“好家夥,她在家洗了三遍澡才來見你。”突然鑽出來的小俊毫不留情面的揭露道。
許淮一知道魏語晖是對她們剛見面時自己不經意的後退給打擊到了。回想了一下哥哥小時候安慰自己的方法,輕輕在魏語晖頭頂拍了拍。
“一一呀,你看,我還把這東西帶過來了。”魏語晖獻寶似的把一個透明的小瓶子拿出來給她看。
透明的玻璃瓶內,一團黑氣翻滾着,許淮一似乎可以聽到那黑氣不滿的尖叫聲以及怨毒的模樣。
看來那惡咒并沒有被完全抹殺,而是暫時性的從魏語晖身上剝離出來了。
随着那小玻璃瓶的晃動,一股臭味還是從那瓶子中溢出一部分。許淮一被勾起一陣惡心,因為空腹,只能跑到一旁幹嘔起來。
沒有料想到許淮一會有這麽大動靜,魏語晖慌忙之中想要将小玻璃瓶收起來,卻被小紙人一把奪了過去。
“快還給我,別不小心給放出來了。”手忙腳亂的小俊和魏語晖追到小紙人身後,小紙人輕飄飄的躲過他們的手指,在半空中左右橫跳。
在兩個人慌亂的目光中,小紙人将玻璃瓶往天上一抛,仰頭咕嚕一口吞了下去。
“我天,快吐出來。祖宗啊,這是能吃的嗎?”魏語晖提起小紙人的腳丫,抖了抖,小紙人打了個嗝兒,瓶子從它口中出來,咕嚕嚕在地上滾了一圈。
“比我還敢吃,呦呵。”小俊拍手大笑,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
“我看看。”許淮一接過小紙人,仔細檢查了一下,詢問小紙人的身體,小家夥都是搖搖頭,表示自己完全沒問題。
知曉小家夥本事大,她在小紙人臉上捏了一把,轉頭看向魏語晖:“抱歉,我好像嗅覺又靈敏了一些。我現在非常認同你說的話。”
一本正經的開了句玩笑,魏語晖先是一愣,繼而開口大笑,看的小俊一愣一愣的。
鈴聲響起,許淮一道了聲抱歉,拿起手機。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許淮一聽完對方的陳述,眉頭一皺:“恐怕我要去養老院一趟。”
“李邯香出事了?”魏語晖猜測道。
“嗯。”許淮一心裏有些亂。打電話的人自稱李邯香的兒子,說是李邯香一直對那個送來的胭脂念念不忘,彌留之際,她想要見一面許淮一。男人無奈,只能根據當初在門崗登記的信息試着找過來。
“彌留之際想的不是自己的子孫,卻是你,果然好大的執念。”魏語晖拍了拍一臉問號的小俊,“一起去?”
許淮一知道魏語晖心裏通透,即使自己并沒有解釋有關李邯香的後續和真相,但大概也已經猜出個大概。
李邯香哪裏相見的是她?想的的人分明是源朔罷了。只是不知,想起了全部,了卻了執念之後的源朔,還會去見她嗎?
歸入陰司,就已經了斷前緣。所以的情感都随之淡去。嘆了一口氣,整頓一番,三人一同前往養老院。
原本人這一輩子講究落葉歸根,尤其是老一輩,總希望自己故去的時候是在家中,而不是醫院的病床和其他什麽地方。
因此,當許淮一得知李邯香自己堅持要留在養老院的時候,還是有些許驚訝。
周圍的氣氛有些沉悶,子孫将老人圍在中間,看到許淮一一行人,連忙起身讓開。
衆人打量着來的三人。這三人看起來實在年輕,走在最前面的女生氣質冷淡,一雙疏離的眼睛望過來,好像是所有的黑暗都無處遁形。
旁邊的高個女生中性打扮,一頭金發分外顯眼;最後的那個年輕男人,年紀稍長,卻也不過二十五六的樣子,一身淘寶爆款,神色散漫,甚至還打了個哈欠。
許淮一走到床邊,看着老人。老人手中死死地握着胭脂瓷瓶,嘴上一抹紅潤,顯然塗的便是這瓷瓶裏的胭脂。
李邯香顯然在家中很有威信,只是輕輕擺擺手,圍在旁邊的衆人就自覺退出門外。
李邯香喜歡幹淨,身上沐浴露的香氣以及胭脂的梅花香,卻蓋不住她身上腐朽的味道。
在場的每個人都很清楚,這位老人馬上就要故去了。如今的神采奕奕,不過是回光返照罷了。
“那裏。”李邯香擡手一指,指向左手邊的櫃子。許淮一根據指示打開,裏面是一套齊整的祭拜東西,以及一塊木牌。
牌子上是源朔生前的名字,保存完好,被擦拭的幹幹淨淨。
果然第一次見面時,桌子上不小心滴上的蠟燭印,是平時祭拜留下的。
“我很想她,又怕她。她是我師傅,又是我姐姐。”李邯香嗚嗚咽咽,混濁的眼睛裏滿是淚水。人彌留之際,說的一般是心裏話,許淮一相信她的這句話的真實性。
“上次見,您還精神很好。”許淮一看着她的眼淚。
“人老了,生死就是那回事。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走了。”李邯香擦拭眼淚,借此閉上了眼睛。
“我只想知道,您究竟許了什麽願,以至于透支了剩餘的陽壽。”沒什麽起伏的聲調在房間裏響起,卻在屋內人心中激起一陣驚濤駭浪。
李邯香睜開眼睛,神色躲閃:“這話可不能亂說。”
“從第一次來,我就覺得這裏太幹淨了。這裏被設下禁制,其他邪魔鬼怪不可通行,我懷疑這裏有什麽至寶。
但後來,我偶然經過一事,發現可以達成這種效果的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高等級鬼帝鬼域。
你祭拜你師傅,完全沒必要小心翼翼的隐藏。除非是你是想借祭拜,隐藏你在祭拜其他什麽的真相。
這樣,當別人不小心發現你在祭拜的時候,只會以為你是因為思念,偷偷祭拜你的師傅,卻不會發現你同時祭拜的确是其他。”許淮一緩聲道。
“不得不說,年輕人的想象力的确很豐富。你說這麽多,都是猜想吧?”
“這裏沒有監控吧。”魏語晖聽完許淮一的話,哪裏還不明白,配合着說道。
“?”
“您大可以把子孫叫進來,随便什麽起伏你的理由,我們肯定走不了,說不定還會上新聞,好歹您也是一代老曲藝家了,什麽年輕人不敬重老曲藝家,虐待老人什麽的。但是,在你做這些的之前,我們有的是方法先送您走。
您自己就接觸過這東西,直到多的是手段現代醫學根本檢測不出來。到時候說你心願已了,壽終正寝,豈不是很自然的事情?”魏語晖嘴炮模式開啓,聽得許淮一一愣一愣的。
忍住笑,對李邯香點了點頭,表示魏語晖說的都是真的。
有了這些話,李邯香反倒安靜下來,閉上眼睛躺在那裏。
“你說她不恨我,是真的嗎?”
“胭脂中添了東西,可以定神驅邪,有助延年,你難道感受不到嗎?她若恨,何須多此一舉?”
許淮一彎腰,對魏語晖使了個眼色,又對小俊招招手。
“今天天氣很好,不起來看看嗎?”平靜的看向窗外,李邯香卻抗拒的搖了搖頭,神色慌張。
魏語晖和小俊來到床前,告了聲得罪,将老人輕輕抱起。許淮一快速的在床墊下摸索,果然摸到了一個先祖牌一樣的東西。
這牌子帶着一股雞血的味道,透着一股死氣。不知道什麽原因,這東西似乎被設了限制,或者說被禁锢在某處,不能輕易出售,否則許淮一也不敢這麽正面胡來。
“老人家每天睡在木牌上不覺得胳嗎?”小俊咂咂嘴。
“明顯是今天藏進去的,怕我們發現,傻子。”
“喂!”
盡管兩人吵得兇,動作出奇一致的輕。老人躺在床上,雙手顫抖:“還給我。”
“你告訴我,你許了什麽,我就還給你。”許淮一神色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