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變故
第39章變故
“何瓊”歪着頭看向許淮一,空洞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緒。
許淮一嘆了口氣,徑直走向卧室。“何瓊”沉默着跟在後頭,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腳印。剛才還情緒高漲,生人不禁的樣子,如今倒“乖巧”起來了?
這前後的轉變,不過發生在操控許父的邪物被控制住這一瞬間。許淮一扭頭看了“何瓊”一眼,看到她站在鏡子面前,溫柔的撫摸着自己的臉龐。
何瓊的面部沒有任何肌肉線條的牽動,但許淮一就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溫柔”這種感覺。判定此時的“何瓊”沒有危險性後,她索性任由“何瓊”自己動作,不再加以幹涉。
她打碎床腳的魚缸,魚缸裏的地圖魚在一片狼藉中撲騰。這魚吸收了邪祟,已經産生了異變,眼睛漲紅,就這麽混在碎玻璃碎渣上,沒有産生任何傷口。
“你倒無辜。”許淮一提着魚尾,把地圖魚從玻璃碎片中拎起來。魚頭一擺,露出一排尖利的牙齒,有點像電影裏的食人魚。
“好兇。”她一把掐住魚頭,随手拾起旁邊的一本書,朝魚頭一砸,魚尾顫了顫,死氣沉沉呢的垂了下去“不知道師傅養的三花吃不吃,帶回去吧。”
“一一?”驚詫的男聲從背後傳來,許淮一眼神平靜的看着瞠目結舌的許父,直到他将自己砸魚的一幕看了個清楚,乖巧一笑:“吓着了?您啊,多去菜市場走走,接接地氣兒,那裏殺魚看多了就沒什麽大不了了。”
許父手臂垂下,自責道:“對不起,這些年苦了你們了。”
“???”許淮一滿臉問號,不知道他聯想到了什麽,把去菜市場看殺魚和辛苦怎麽扯上了關系,但她樂得看到這個肉身上的爹不高興,含糊的應了一聲,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這句道歉。
“幫我找個朔料袋,把這魚裝進去。”許淮一開口道。
“這,可以封住這魚?”許父無措的接過魚尾巴,得體的西服變得皺巴巴的,再加上一臉為難的拎着魚,沒有比這更接地氣兒的時候了。
許淮一看着自己名義上的父親狼狽的樣子,“噗嗤”一聲笑出來,但也沒解釋,任由他自己瞎猜去。
“何瓊”還在對鏡自憐,大概不打擾,可以照到天荒地老去。這落到許淮一眼中,不知怎麽就産生了些許呆萌的喜感。
“她還挺可愛的。”許淮一發表感想。
Advertisement
“她?”許父順着許淮一的目光,看向一臉蒼白的“何瓊”,站在靜靜旁撫摸着自己烏黑的長發,灰黑的指甲尖銳而可怖。他沉默下來,手背上起了幾個雞皮疙瘩。縱使比普通人要更冷靜一些,但他到底也沒有鎮定到欣賞一只鬼的“可愛”。
所料袋裏的魚撲騰起來,許父駭了一下,第一反應是把手臂伸直,盡量遠離自己,思索自己從商多年的經驗,竟沒有一個是可以應對眼前狀況的。
倒是許淮一聽到動靜,沒有遞過來一個眼神,只是語氣平淡的回了一句:“第一次接觸這種變異的魚,沒經驗估計力氣小了,魚醒了,您再給補一棍子就行。”
她一邊說着話,一邊掀起來眼前的床墊。光禿禿的床板上,躺着一張泛黃的照片。鬼魂亂了風水全領本能,不會涉及太過複雜的陰陽八卦。只需要憑借常識,最重要的主角絕對會在棺材裏這一定律,找到這次的“主角”并不難。
照片上,兩個女孩手拉着手,笑容燦爛。沒有妝容的修飾,素靜的面孔上,眼神純粹,幸福感撲面而來。
許淮一擦了擦照片,看到“何瓊”突然軟了下來,但倒地的動作卻有意的避開了洗手臺的尖角。
一道半透明的灰影飄過來,因為消耗太多,又強行附身太久的緣故,這道影子已經模糊到看不清楚面孔了。
和一個絕佳的“營養品”(何瓊的肉身)呆在一起,竟然還這麽虛弱,許淮一睫毛顫了顫。
“救她。”灰影發出低吼,像是小動物的嗚咽。
“省省力氣吧,安靜點。”許淮一伸出食指點在灰影的額心,陰涼地感覺通過指腹傳遞到身上。
“拉上窗簾。”許淮一回頭對許父說道。許父愣愣的站起來,拎着魚機械照做。房間暗下來,灰影似乎加深了一些。
“一一耶?”小紙人幽幽地飄過來,停留在許淮一臉旁。許淮一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壓制住身體的眩暈感站直,感覺自己這次似乎做了賠本買賣。
灰影凝成實體,是年輕的楊璐鹿,除了臉色有些蒼白以外,和照片上的模樣沒有任何區別。
楊璐鹿把手舉在眼前,低聲的啜泣,她猶豫的看向許淮一,小聲問道:“我可以摸摸她嗎?”這句話是問句,但她的動作卻沒有任何猶豫,小心翼翼的趴扶在地上,小貓似的,蹭了蹭何瓊的身體。
她表情沉醉,但許淮一直到,陰陽兩相隔,楊璐鹿是觸摸不到何瓊的肉身的。
“救她,救她……”楊璐鹿轉過身,改為跪在地上,苦苦地哀求。
許淮一半蹲在地上,伸手摸了摸楊璐鹿的頭。楊璐鹿愣住,試探的夠到許淮一的手,碰到了實體。
“我無能為力,她已經死了。”許淮一聲線空靈而冰冷。
“我有很好的把她的魂魄藏起來,藏在這個水晶項鏈裏……我有,我有好好的養着魂魄的。”楊璐鹿眼神中還帶着一點期冀。
太陽穴一跳,許淮一感覺到之前那種莫名其妙的興奮感又來了。她溫柔的擦拭掉楊璐鹿的淚水,手指也變得濕漉漉的。
但陰司的提示音并沒有響起來,鬼是很難哭泣的,眼前的楊璐鹿哭泣的樣子卻又是如此真切。她早該想到的,眼前的魂魄......或許連魂魄都算不上,只是一道執念罷了。
曾經喜歡過,這份喜歡真摯而純粹,悄悄的藏在了水晶項鏈中,長期佩戴在身上,在生氣的不斷滋養下,變成了如今的樣子。
“好孩子,告訴我,是誰讓你這麽做的。”許淮一問道。
“全部都說了,就可以救她嗎?”楊璐鹿睜着一雙水露露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發問。
“不能。”許淮一推起嘴角,将手從楊璐鹿頭頂移開,“但我可以保住她的魂魄。”
“那位大人說可以的,他說只要我把你引過來,完成他的指示,就可以救活她。”楊璐鹿神色哀痛。
“對,你的那位大人,抽掉何瓊的魂魄,又派惡鬼在你們周圍監視,只等你們完成他的指示,就把你們一口吞掉。周圍的沒有任何游魂,估計也是那惡鬼的傑作吧。”許淮一微笑的說。
楊璐鹿捏緊拳頭,低垂着頭,好像在壓抑什麽。許淮一扭頭對小紙人低語幾句,小紙人不情不願的離遠了一點,“呸”的一口,吐出了剛才控制許父的惡鬼。
惡鬼面容猙獰,渾身黑氣騰騰,看到楊璐鹿,嘶吼一聲,就要撲過去。
“想滅口?”許淮一手裏蓄了力,一掌拍了過去,那惡鬼魂魄渙散,被小紙人再次吞了下去。
“說吧。”許淮一擦擦手,衣服洗耳恭聽的樣子。
“那位大人給了我幾滴水,讓我給你喝下去,說這樣,你就會失去反抗能力。
如果你挺住了,我會把你帶到這裏,在這棺材風水局中,你的靈力會被壓制住,但沒想到……”
“沒想到其實我一開始就沒有喝下那杯摻了料的奶茶。你在後視鏡中看不到小紙人的動作,以為奶茶是我喝的,但沒有起作用。”許淮一接上她的話。
“于是我把你父親叫來,到時候我只要牽制住你的動作,惡鬼會控制住許總,由你父親親自動手,你會猶豫。”
“你還挺聰明的。”許淮一眯起眼睛,笑着稱贊道,“那位大人長什麽模樣?”
“我,我不敢看。那位大人現身的時候,好像帶着面具......啊,對了,我感覺很紅!”
“很紅?”許淮一疑惑道。”
“對,很紅,周圍全身都是紅色,就好像我被浸泡在了血水裏一樣!”楊璐鹿扯住許淮一的衣角,許淮一感受到了的顫抖,安撫的在她肩膀上輕輕拍了幾下。
“好孩子。”手下的觸感突然變軟,許淮一驚訝的看着大張着嘴巴的楊璐鹿,手指抓了個空。
她無法和靈體接觸了?周圍的空氣變得粘稠起來,鐵鏽味兒彌漫在空氣中,楊璐鹿在她眼前化成了一陣紅色的霧氣,澆了她滿頭滿臉。
沒有來的急叫出聲,之前還會哭泣,還懇求這要救何瓊的楊璐鹿就這麽沒了。血水液化成為一攤紅色的痕跡,許淮一伸出手,紅色順着指縫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一一!”小紙人急的在空中轉了幾個圈,良久,許淮一擡起頭,眼角濺上去的一滴血紅的觸目驚心,和白皙的皮膚融為一體,好像一顆绮麗的花钿。
“我沒事。”許淮一直起身子,因為蹲的有些久了,腿一陣發麻,眼前一黑,一陣天旋地轉。
執念化成的靈物,通常情況下,是沒有攻擊性的。但按照楊璐鹿的形容,經過血水的浸泡,她獲得了某種能量,變得像惡鬼一樣。
盡管知道眼前的楊璐鹿不是人,甚至連魂魄都算不上,但看着她鮮活的一舉一動,實在沒辦法就這麽把她當做死物。
萬物有靈,因執念二聲,卻沒有因執念而死……就這麽在頃刻間化作了一攤血水。
那個操控在背後的人?鬼?或者其他什麽,分明就是算好了時間,以一個掌控者的姿态,看着楊璐鹿吐出所謂的“真相”。
真是好極了,許淮一不怒反笑。血水沾在一身上,濕漉漉,黏糊糊的,一條幹淨的毛巾遞過來,許淮一接過,面露驚訝,是許父。
也是,不是父親,還會是誰呢?自己在期待什麽?她自嘲的笑笑。
“你不害怕嗎?”許淮一問道,許父沉默。她看着男人慘白的臉,以及輕抿的嘴巴,發現自己問了句廢話。
“還報警嗎?警察來了,我們要想想怎麽解釋清楚。”男人抽出一只煙點上。許淮一直到他常年帶着煙,但不是自己抽,而是碰到合作夥伴或者朋友什麽的,見面點上一根,全當打招呼。
她抹了把臉,開口道:“那如果解釋不清呢?”
男人沉默,握着煙的手都在發抖:“那我們不報警了,你走吧。”
許淮一不知道他懷着什麽心情說出的這句話,緊繃的身子反而一松,勾起嘴角:“當然要報警,我不信你。”
小紙人站在她的肩膀上,對許父呲牙,然後笨拙的摟着許淮一的脖子,親昵的蹭了蹭。
“乖,不用你幫忙,正好我要見一個人,之前答應魏語晖來着。”脖頸是一個脆弱的器官,但就這麽被小紙人摟着,許淮一卻覺得很安心。
幾個小時後,當魏語晖火急火燎的趕到警察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許淮一帶着一身黑色的血跡,安靜坐在那裏查看錄像的樣子。
靜悄悄的,眉眼低順着,嘴唇發白,散亂的頭發随意披散着,但不顯得邋遢,一個穿着警察制服的人和她一起窩在沙發上,兩個人靜悄悄的看着監控畫面。
“啧,真神奇,什麽都看不到,但是突然就出現了一團血花。”男人搓了搓自己的臉,露出兩個濃重的黑眼圈。
“叔叔。”魏語晖懶洋洋的喊了一聲,男人應了一聲,眼睛沒有離開監控畫面。魏語晖走上前去瞄了一眼,胃裏一陣翻滾,再次看了一眼淡定二人組,幽幽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