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第 46 章

許淮一安靜的聽她講完,面露不解。

小薇似乎有些夢醒,抓着阿妍的衣襟,向上摸索着:“阿妍~你怎麽還不摘面具,你說過,戴久了不舒服的。”

阿妍覆上她的手,低頭小聲哄道:“乖,客人還在。”

金屬面具擦過小薇的臉,似乎覺得有些刺癢,小薇向後仰去,蹭蹭自己的臉頰“咯咯咯”的一笑,睜開混沌的眼睛:“要好好招待客人哦,她摸得到我,我喜歡她,不要傷她哦。”

“好的,睡吧。”

“她的眼睛?”許淮一看向小薇。

阿妍語氣冰冷:“在藥水中,被泡瞎了。那畜牲藥水的配方,可透過肉身,腐蝕魂魄,以此來達到冥婚的目的。”

“你恨他,所以放出因他惡事做盡而生出的怨,對嗎?”許淮一眼眸低垂。

“恨?你會去一只蒼蠅嗎?”阿妍笑道。

許淮一眨了眨眼睛:“你與地府有約,不可輕易離開鬼域,那人又有邪術傍身,将魂魄和怨一同釘如棺木。所以,那棺木上的封印術法又是誰破解的,那些怨,又是誰放出來的呢?”

阿妍的目光通過鬼面黑洞洞的眼眶投射出來。許淮一只覺得自己脖頸一緊,一股冰冷的氣息自脊梁鑽入。

“如果覺得難受,你可以把面具摘下來。”許淮一打了個冷戰,摸摸涼飕飕的脖頸,笑着說道。她的眼睛沒有畏懼,清淩淩的倒映出阿妍帶着面具的臉。

阿妍身子一僵,總覺得這目光有些似曾相識,這不像是一個人類年輕女人的目光。

“想清楚了,看了我的臉,如果你表現出讓人厭惡的表情,會死。”阿妍按住面具,那具青銅鬼面似乎笑了笑,露出森然的牙齒。

“輕便。”許淮一點點頭,心中卻不知不覺開了小差:這句話用現在的話來講,應該是像自己家一樣,別客氣,這麽舒服怎麽來。真這麽說,這鬼怕是要撬她腦殼。

Advertisement

她甩掉莫名其妙跑到腦子裏的吐槽欲,為表尊重,坐直身子看向阿妍眉宇之間。然而她發現,阿妍沒有眉毛……

古國有無顏女,天生醜陋,然而力無窮。

當時鮮卑女人尚可征戰,她帶着家鄉鄰裏家人的唾罵,報名入伍。

蒙着面的,從麻布換成了黃銅,時人只知道有一位戰功赫赫的母夜叉,日夜帶着一頂面具,卻不知這面具之下的容顏究竟如何。

這張臉确實是極醜的,面部畸形到如今的醫療設備也無法修複。難怪小薇見了她會哭。

然而更重要的是,許淮一覺得這張臉,有些似曾相識。

她想的有些出神。阿妍抓緊面具的手松了又緊,許淮一看向阿妍的眼睛,卻是想到了另一個故事:

一個人天生醜陋,一天小船遇險,他不小心劃到一個陌生的國家。這裏的人以醜為美,更準确的說,這裏的人和外面世界的審美截然相反。

他遇到一個曾經的同鄉。那同鄉憑着不甚好看的臉在這裏混的風生水起。更讓人驚訝的是,這裏選才招賢不靠學識,而是憑借相貌。

越是相貌怪異者,地位越高。甚至連這個國家的君主,都是這麽憑借相貌選□□的。

他原本因為同樣醜陋的衆人,以及突然間受到的尊重在這裏很開心。然而過了一段時間,卻不顧同鄉的勸阻執意離開了這個國家,選擇回到家鄉。

哥哥給她講這個故事的時候,她只覺得驚奇,更加不解,既然那人在那個國家遭受禮遇,不會再獲得嘲笑和白眼,他為什麽還是選擇回去了?

然而許淮唯告訴她:過度的追求醜陋,和過度的追求美麗,又有什麽區別呢?

因為他發現無論在哪裏,都會有被鄙棄的人,這是其一;那個國家只看容貌摒棄才能,是其二。

“所以,你覺得我醜嗎?”阿妍歪了歪頭,手指握在長刀的刀柄上。

許淮一攏攏頭發:“以我世俗的審美來看,确實是醜的,但是你足夠強。”

阿妍指尖撥過刀刃:“我以女人之軀上殿受封,被要求摘下面具,滿堂人因為我的臉而驚恐,有人直呼我為妖孽。當時君主尚且年少,被我吓得從椅子上跌下來。

然而戰事吃緊,他們硬着頭皮為我封賞,後來賜我了這副面具。我自刀尖舔血而活,那些美麗的宮娥卻侍奉在大殿,錦衣玉食。

但是,他們都怕我。這次卻不是因為我的臉,而是我手中的兵權。”

許淮一沉默,卻聽阿妍接着說道:“你這個故事,曾經有人給我講過。”

阿妍擡頭,陷入了追憶。

那人一身白衣似雪,偏生一雙潋滟的眼眸,壓住了白衣的冷冽和端莊。那人向她講了這個故事,當初她沉默片刻:“所以你的意思是,樣貌乃是身外之物能力才是第一位?”

那人看向她的時候,表情俏皮乖張,聞言,眼睛一挑,帶了幾分邪氣:“蠢。我的意思是,權利在手,你何不建立一國度,自己成為規則的主宰者?審美和評選标準全由你來主導?”

許淮一尚且未做反應,懷中的小紙人“噗嗤”笑出聲來。許淮一低頭,看到小紙人抹着眼淚,笑得前仰後合。

“沒什麽,只是想到以前的趣事罷了。”小紙人聲音軟糯,許淮一心中的情緒卻莫名的焦躁起來,臉頰微紅。

“你。”在此之前,饒是她,也一直沒有發現這股氣息。阿妍皺眉,看着從許淮一衣領中爬出的小紙人,而這突然多出的一種氣息,卻讓她為止一凜。

“怪不得。”她心中默念。

許淮一開口問道:“你說的那人,可是引魂者?她可真是個有想法的人。”

阿妍總覺得這對話有些怪異,僵硬的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小紙人,安靜的等待許淮一接下來的問題。

然而許淮一沒有再問,她只是站起來說道:“今天聊的很盡興,我朋友那邊應該差的不多要收工了,送我回去吧。”

“不問了?”阿妍抱着小薇跟着站起來。

“不問了,解這案子,我們聊的足夠了。對了,我朋友吃了小薇一包餅幹,作為回禮,我也送你一個東西吧。”

許淮一掏出一個小瓶子交給阿妍:“這是幽冥寒水,我記得可以治小薇的眼睛。”

小紙人扯扯她的衣領,她偏頭小聲說道:“我想弄點來研究,征得師傅的同意就取了一小瓶。通過研究發現,用幽冥寒水洗澡雖然有點冷,但對皮膚确實不錯。”

小紙人:“......”

不小心聽到的阿妍:“……”用寒水洗澡,她瘋了吧。

“至于我的記憶,你知道的,時而靈,時而不靈,你知道的。寒水可以治鬼眼睛,是我不小心想到的。”許淮一對小紙人眨了眨眼睛。

将許淮一送回原處,小薇睡眼惺忪的睜開眼睛:“這麽快就要走了嗎?”

阿妍開口道:“案子的信息夠了,作為引魂者,你又将如何處置我的信息?”

“怨和厲鬼不是你放的,現在抱着小薇的也不是你的本身,而是一縷魂力生成的影相,地府的規則一條都沒有違反,你覺得我會怎麽處置?”許淮一努努嘴巴。

“呀,原來你不是阿妍呀。”小薇驚奇對着阿妍左摸摸右摸摸,“好神奇!”

許淮一捂嘴一笑,沖她們擺擺手:“那老叟生理死亡了,我覺得有必要再讓他社會死亡,你們沒有意見吧!”

房間內,小俊看着憑空出現的許淮一,上下打量,确認她沒有事情才松了口氣。

他眼睛下面的血痕已經幹涸,留下兩道略帶腥味的痕跡。

許淮一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小俊一口氣松下來,閉上滿是紅血絲的眼睛,順着這力道放心的癱倒在地上:“好撐。”有些郁悶的說道:“沒想到,第一回發現,吃東西也這麽累。對了,怎麽去了這麽久?”

“去打了個嘴炮,學了下騎馬,花的時間久了點。”許淮一回答道。她将和阿妍的對話,摳除自己引魂者的身份大致講了一下,小俊拍了拍地板:“這天殺的,死不足惜啊。”

許淮一安撫着拍了拍小俊的肩膀,開口道:“我哥給我講的這個故事,我以前也講給小夥伴了,我那小夥伴一句話堵死了我,他說:可是,如果沒有外在,誰回去關注你的外在?”

許淮一笑了笑補充道:“這話現在想起來也不能說是錯。樣貌原本不是罪,因樣貌而産生的嫉妒、鄙棄卻是罪。

即是每個人都長的一模一樣,總還有其他什麽的,來産生罪孽。金錢,地位,或者你姓什麽,喜歡什麽。

相貌又有什麽錯呢?錯的是相貌嗎?”

“确實。對了,那鬼帝确實謹慎,居然給自己弄了個假替身,早知道就不怕她了。”小俊嘆了口氣。

許淮一笑而不語,看了一眼小紙人。既然放小薇來這裏,阿妍又怎麽可能靠一股不能保護小薇的魂力呢?

“喂!你們兩個聊這麽嗨,是不是把我忘了?”魏語晖一腳踹開門,兩只手抓着紅線,紅線托着一具幹屍。緊接着,失控的老鼠和蟲子一股腦沖了進來……場面一度混亂。

“你妹的!”小俊忍不住報了句粗口。

第二日,三人把大致事情挑揀着告訴了魏延。魏延昨晚看了一晚上老鼠和蟲子,除此以外,見空鏡頭內,什麽東西都沒有。

死者子女城市那邊的警察聯系到了,确認那兩個人已經死亡,一人溺水,一人在家中突發心髒病死亡。這老叟,最後落得個斷子絕孫的下場。

這案子最終由上面歸屬到特殊案件,由專人接管,計入檔案。順着之前死者藏起來的名單和賬單,公安順藤摸瓜抓獲了一個團隊。

在指派的特殊案件專家的幫助下,這些個牛鬼蛇神大部分歸案。

數日後,學校食堂播報着一條新聞:

近期查獲的犯罪團夥,售賣活人或者死人,拐賣人口。對象多為智力缺陷者或幼兒……宣揚封建迷信,聲稱舉行冥婚可以轉運......

這些人多次以活人殉葬,偷挖盜掘屍體……涉事者來自各個階層背景……

鏡頭切換到悲痛欲絕的父母抱着新挖出來的棺材哭泣的。挖出來的屍體被打碼,依稀可以辨認出死者保持着生前痛苦恐懼的姿态。

白珂不敢再看,一邊惡狠狠的咬着糖醋裏脊,一邊恨恨的罵道:“一鍋老鼠屎。”

“損了陰德,下輩子,他們做不成人了。”許淮一點評道。損了陰德喪失的氣運,會禍及後人,或者和那死者一般,斷子絕孫。

然而死在外地的死者子女,當真無辜嗎?在他們選擇為自己父親的組織提供幫助,争奪父親留下的錢的時候他們就不再無辜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