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喜帖
第48章喜帖
女生驚的後退一步,一道細長的影子越過她原本的影子,現出一個猙獰的人形。
遲來的尖叫聲脫口而出,地上那道灰影張開雙臂,呈現一個扭曲的姿态。盡管女生不想承認,但是她不得不在驚恐中分出一點心神————她被鬼嘲諷了。
許淮一先是被吓了一跳,伸手捂住女生的嘴巴,安撫的在女生背後拍了拍:“冷靜!”
腳步突然一虛,她按住女生肩膀的動作一重,支撐自己站直身體。
女生扶住她虛軟的身子,焦急的問道:“你,你沒事吧?”
許淮一想要搖頭,可是大腦一片昏昏沉沉,身體的撕裂感讓她沒辦法張嘴發出一點聲音。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大力撕扯她的魂魄,迫使她魂魄離開肉身。
不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有聲區雖然很少有人,但還是免不了人員流動。而這鬼,依附于人本身,躲藏于人的影子下。到時候,如果人一多,怕是更不好捉住。
“不能讓除我以外的人靠近你的影子。”屏住呼吸艱難的吐出幾個字,許淮一對自己的舌尖狠狠咬下,咽下精血,努力拉回自己渙散的意識。
“啊?好,我知道一個地方沒人。”女生身體哆嗦兩下。
許淮一可以感受到女生的顫抖,原本想要出聲安慰,不想身體一清,整個人被女生背在了身後。
她們徑直從樓梯向下,來到圖書館負一樓。這裏有一個會議室,空間很大,此刻沒有活動,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在。
“我們有時候在這裏出活動,所以我有這裏的鑰匙。”她反手把門鎖上,把許淮一放到講臺的椅子上。
許淮一對女生附耳幾句,女生臉頰頓時爆紅,唯唯諾諾的問道:“一定要這樣嗎?這也太羞…恥了!”
女生脫下一只鞋子,拿在手裏,紅着臉背過身去:“真的沒其他方法了?這裏,好像有攝像頭。”
許淮一沉默片刻,軟綿綿的癱倒在椅子上,表明自己愛莫能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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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女生腳下的影子逐漸脹大,一個狀若山豬的黑影朝她原本的影子逼近,張開大口,作出吞噬的動作。
“開始吧,否則可能我們兩個都會死在這裏。”許淮一開口道。
女生心一橫,将鞋子抛向天空。那鞋子不偏不倚,正正好砸在女生的頭頂。
女生:……沒臉見人了。
她腳下發出“赫赫”的笑聲,那野豬形狀的鬼怪頭頂生出一只尖銳的犄角,不斷變長,幾乎要戳像女生的腳底。
女生影子的手臂被貫穿,一陣劇烈的疼痛讓女生驚呼出聲。她蒼白着臉,對腳下的影子豬豎了個中指:“笑屁笑!”
把鞋子再次向天空扔,這次鞋底朝上。女生單腳站立,開始數數。當她三角跳從一數到七七四十九的過程中,影子鬼逐漸縮小,變淡,最終肉眼可見的消失。
她渾身虛軟的癱倒在地上,看向坐在那裏的許淮一,張口呼着氣,為自己豎了個大拇指:“老娘真是太厲害了,以後體測再也不怕了。”
一道虛影飄過,女生捂住自己的臉,頭頂卻被敲了一下。眼睛從指縫向外看,發現許淮一手中拎着一個像破布似的東西,沖着自己笑。
“辛苦了,以後多曬曬太陽,就沒關系了。你做的很好。”許淮一笑着說道。
女生羞赧的眨了眨眼睛,想起來什麽,慌忙去撿自己扔出去的鞋子,套在自己腳上。
走出會議室,在女生看不到的角度,許淮一頓在原處,在自己心髒的位置緩慢的按壓。這顆心髒疲憊,但有節奏的跳動着。
如果剛才沒有挺過去,這具身體,怕是已經涼透了,許淮一有些後怕的想。
她的小腿仍舊輕微的顫抖,伴随着小腿肚小幅度的抽搐,身體和魂魄的排斥感依舊可以感受的到。
中午剛和官方确定了合作關系,下午魂魄就差點被剝落身體,這究竟是動了誰的蛋糕?
更巧合的是,今天沒有帶小紙人出來,只有她一個人。
頭仍舊有些疼,很難繼續思考下去。許淮一決定暫時離開圖書館回家。
桌子上的東西保持着她離開的樣子,但是有一股很淡的香味兒飄散在空氣中。
有一滴紅色滴在翻開的白色紙張上,就好像是一朵遺落的花瓣。
許淮一只覺得那抹紅色格外豔麗,伴随着太陽穴突突直跳的疼痛,她鬼使神差的伸出食指,蘸取那豔麗的色彩。
這抹紅色溫熱粘滑,就好像是剛從皮膚湧出的鮮血。許淮一眼神有些渙散,再次咬破舌尖,咽下精血,擡起手指湊上去輕輕嗅了嗅。
是花朵汁液的味道,伴随着植物腐爛的味道,頹靡而腐朽的氣息。
這種味道就好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她潛意識中的一段記憶。
生長在枯骨之上的,花苞,填充者單調的腐屍的顏色。有人赤腳踏在一片鮮紅的花瓣上,向她伸出手。
一種暴虐的情感突如其來,她一揮胳膊,面前的書撒了一地。
“幹什麽呢你。”同學憤怒的訓斥拉回了她一點神志。
“抱歉。”許淮一開口,才驚覺自己的嗓音沙啞至極。喉嚨滾燙幹啞,再也吐不出一個字。
“你。”許淮一座位旁邊的男生擡頭,卻被她布滿血絲的眼睛驚在了原處。水筆“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打破了詭異的寧靜。
許淮一蹲下,撿起男生掉在地上的筆。地上同樣豔麗的紅色紙包安靜的躺在那裏。
胡亂把被自己推在地上的東西塞到書包裏,她抓起地上的紅色紙包,倉皇離開。
男生愣愣的看着面前桌子上放置的筆,大口的喘着氣,就好像,劫後重生。
逃一般的回到家裏,諾大的房間無人應聲。哥哥出省調研,君艾安的身影也消失不見了。就好像,一切都回到了玉碎那天的起點。
許淮一抱着膝蓋坐在沙發上,打開紙包。裏面赫然放置着一張喜帖。
是誰的喜帖?
許淮一的心髒猛烈的跳動着,呼吸也不自覺的加重,冷汗不住的順着額頭往下流淌。
短短一分鐘,她好像吸了個熱水澡一般,濕漉漉的。後背被冷汗打濕,被風一吹,一陣發冷。
她起身去關窗戶,卻在離窗戶的一步之遠停了下來。
窗戶外有什麽?童年張牙舞爪的窗簾,灰黑色的影子。兒時恐怖的回憶一瞬間湧了上來。
“沒關系的。”她學着媽媽那時候的語氣對自己說,“你看,什麽都沒有。”
窗簾被拉開,冷風從窗紗直接灌進來。
“看吧,什麽都沒有。如果有的話,直接殺掉就好了!”許淮一笑了笑,她的表情帶着她自己不曾知道兇狠。眼尾,那一處藏不住的妩媚風情,在冷風中消散。
一片白色突然闖入了視野。許淮一被驚的後退一步,随機跌入一個柔軟的懷抱。
“是我。”君艾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窗戶也被關上,阻礙了吹進房間的冷風。
“你怎麽,從窗戶跳進來?”許淮一的語調,不知不覺的帶上來一點哭腔。冷靜下來,後知後覺的羞赧情緒讓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小紙人呢?”許淮一看着君艾安的臉問道,她急需要一個肯定的答複。
“在這兒呢。”君艾安伸出手,變魔術似的攤開掌心。小紙人眨巴着眼睛疑惑的看過來,搓搓小臉蛋,露出一個月牙形狀的笑。
“我收到了一個請帖。”許淮一壓制着自己的顫抖,好讓自己吐字更清晰一些。她感覺到君艾安環住她的肩膀,讓她靠在柔軟的胸前。
“是我哥哥的喜帖。那個鬼,我小時候的那個鬼,又出現了。”說道最後,她的語氣已經變得平緩,臉上也恢複了平靜。
君艾安低頭,抵上她的額頭,輕聲開口:“會沒事的。”
“你知道,抓走我哥哥的人是誰,對嗎?”許淮一眼睛有些發紅。
君艾安伸手,覆上她的雙眼:“我可以猜到一些,但還不确定。”
許淮一笑了,她摸上君艾安的臉頰,往下一帶,柔軟的嘴唇貼在了一起。沒有錯過君艾安驚愕的表情,連她自己也不知,自己為什麽會突然這麽做。
就好像是情緒失控下,理智都被吞噬,心底的渴望占了上風。一切,全憑本能。
身子好像突然下墜,跌入黑暗之中。
黑沉沉的一片,沒有任何色差。魂魄似乎突破了皮囊,被抽離在外。恍惚中,有什麽東西包裹住捂住的魂魄,讓她渾身都繃緊了。
她好像來到了君艾安的內心世界。
許淮一感覺到微涼的吐息噴灑在下巴,恍恍惚惚的睜開眼睛。
面前的君艾安目光複雜,冷淡的臉上,眼眸如同被石頭擊中的水面,泛起陣陣潋滟的水波。她嫣紅的嘴唇有一道血珠,如同偶然飄落的血紅花瓣,豔麗的觸目驚心。
這是自己做的?許淮一只覺得鼻子一熱,大腦轟然炸開,理智卻在這一刻回籠了。她連忙捂住自己的鼻子,小腹一麻,推開君艾安後退幾步。
“咳。”許淮一在自己腰上掐了一把,疼痛讓大腦更清晰,也讓她更加尴尬了。啊這,難不成說自己剛才腦子抽抽了,身體不受自己空置?
君艾安看出她的窘迫,向前一步,将許淮一逼退到沙發上:“其實,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什麽都可以。”
“啊~昂?”規規矩矩縮在沙發上的許淮一擡頭,觸及君艾安坦蕩的神色,頹然的抓了抓自己的衣角:“我想救我哥哥。”
君艾安放在許淮一肩膀上的手一松,改為摸摸她的頭:“好。”
“我想小紙人了。”許淮一閉上眼睛,有些疲憊的靠在沙發背上。
“好。餓了吧,我去做飯。”小紙人從君艾安的袖口鑽出來,黏糊糊的在君艾安手腕打了個轉兒,便跳到許淮一的肚皮上,輕輕的踩起來。
這情景讓人想到踩奶的小貓咪,許淮一很快放松下來,摸摸小紙人的腦袋,整理思路。
廚房裏的聲音叮叮當當,她把小紙人放到茶幾上,盤腿坐下,運氣調息。寒水玉沁涼的感覺在周身游走,沖擊着經脈六腑。
源朔說過,不可能有人直接浸泡在幽冥修行,那轉而退其次,使用幽冥寒水所生的寒水玉,也是極好的,許淮一暗想。
之前那種靈魂被外界拉扯的感覺已經消褪,在接吻的時候,許淮一就感覺到了,君艾安在幫她修複。
修複她因為魂魄和身體不契合的問題。
那麽剛剛那個吻,對君艾安來說,又意味着什麽呢?療傷?還是對于晚輩誤入歧途的無限包容?
她們曾經是師徒,零零落落不成體系的記憶是這麽告訴許淮一的。君艾安在山上,也親口承認了。她卻說,這輩子不再為師徒,是因為,許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