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沉錨
沉錨
“诶，你也進了！”身後的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膀，林霁回過頭去，看見了那天在面試場外和他搭話的那個男生，“那天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陸舟，你呢？”
“我叫林霁。”林霁将自己的東西從包裏拿出來，放到工位上，因為來的第一天主要是熟悉公司裏面的人和物，所以沒有什麽工作，實習生們面對面建了群以後，在群裏就聊的有些熱火朝天，林霁一直對社交沒有特別大的興趣，所以就靜靜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熟悉了一下軟件操作，唐慈的郵件很快就投遞到了大家的郵箱裏面，林霁點開來看，身後的陸舟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會我們去聚餐你去嗎？”
陸舟真的屬于十分熱情的人，像是天生就可以和別人很快的熟絡起來，林霁耐不住他的軟磨硬泡便應下了，等到了聚餐地點的時候，一開門大包間裏面坐滿了人，本來說的是實習生的聚會，現在冷不丁變成了一個部門的聚會，陸舟見林霁來了，張羅着拍了拍自己身側還空着的位置，“謝謝。”
“沒事，舉手之勞。”陸舟勾着他的脖子往自己這邊拉了下。
距離開飯還有一段時間，于是每桌都開始玩起游戲，類似于真心話大冒險，但林霁坐的位置瓶子一直都轉不到他，他也樂得清閑，坐在旁邊看着他們因為某一個挑戰或者某一個真心話躊躇，尴尬，跟着笑了起來。
瓶身再一次轉動，這一回瓶子晃晃悠悠地轉到了陸舟那，卻在陸舟準備拿起來的時候，瓶身微微一轉，對準了林霁，大家都有些興奮，因為現在他們對林霁還是完全陌生的狀态，對他的印象，就是很高冷的帥哥，林霁選擇了真心話之後，一個膽子比較大的女同事自告奮勇的要問他問題，“林霁，你長得這麽好看，有沒有女朋友啊。”
林霁淺笑，“我沒有女朋友。”
話音剛落，周圍一些年輕的女同事眼睛亮亮，但是緊接着下一句，就讓大家都沉默了一下，“我喜歡男生。”幻想破滅，這個性別卡的太死，讓他們沒有可以攻破的地方，陸舟在旁邊挑眉看了他一眼，“你傷人了啊，多少單身女同事的願望破滅了。”
原本不知道怎麽繼續接下去的人這會都順着陸舟的話往下，“那你有男朋友嗎？”
林霁：“沒有。”
徐則桉站在門外，他今天被幾個朋友約着來吃飯，結果碰到設計部聚餐，本來沒想打擾，卻在半掩的門內看見了林霁的身影，聽到了這個問題，不由自主的就停下了腳步，在得到否定的答案的時候，他松了口氣，站在原地又看着林霁的側臉良久沒有挪步，“則桉，怎麽了？”
齊椋回頭看徐則桉停在一個包廂的門口，也跟着往內看了眼，“诶，這不是……”
徐則桉捂着他的嘴快步離開了包廂門口，林霁感應到什麽，回頭往門口那看了一眼，門口卻是沒有人，半晌過後，服務員開始上菜，“最近怎麽總是有錯覺。”林則桉端起桌上的功夫茶喝了一口，壓下心裏那種怪異的感覺，齊椋被他捂住嘴差點沒有背過氣，“你幹嘛啊，剛剛那個是不是林霁，他們公司聚餐？”
徐則桉跟着齊椋落座，一旁兩個點完菜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都齊刷刷的看了過來，徐則桉閉了閉眼，想要抵擋住面前三個人探照燈一樣的眼睛，但奈何這個空間就這麽大一點，“我們公司的設計部聚餐。”
“你的公司？出息了啊，關系進一步發展了？”秦樾洗了洗自己面前的餐具。
“對啊，剛剛我好像聽到他說沒有男朋友。”齊椋把自己的餐具遞給秦樾讓他幫自己，秦樾擡眸看了眼，“懶死你算了。”
“那你洗不洗。”
秦樾沒說話，手卻是已經伸過去拿過來，熟練的濾水。
“沒有，他自己來面試的。”徐則桉把碗裏的水倒幹淨，答道。
“他離職了？還真是有些稀奇，難怪最近藍韻說他們的項目難做的很，崔野竟然舍得讓他走。”潘林搭話道。
“估計還不知道他離職了吧，昨天剛問過藍韻，可能除了他們公司的人事，別的都不知道林霁已經不在他們公司工作了。”
齊椋聽到這個操作，“牛啊，不過他們兩個之前的愛情故事鬧得沸沸揚揚，也就只有你還這麽死心塌地的喜歡他了，也不知道你到底看上了林霁什麽？”
秦樾在桌子下面踢了齊椋一腳，齊椋吃疼，側頭去瞪秦樾，問他幹什麽，秦樾把手裏洗好的碗筷推到他面前，內裏還夾了一些齊椋愛吃的菜，“吃你的吧，不該問的少問。”齊椋終于才像是記起來了什麽，匆匆轉移了話題，就着碗裏的東西吃了幾口，開始誇獎今天提前預定的那一份名菜。
徐則桉倒沒有對齊椋說的話有什麽反應，因為這句話不止他們，也有很多人問，自己也想過，可是一眼萬年，就像是那沉入海底的錨，就此紮根，在心裏生根發芽。
椋城市一到夏日就悶熱的很，沒有空調的地方就像是一個天然的蒸籠，人稍微在外半個小時，就感覺到渾身炙烤，灼熱難耐，徐則桉的身體素質不好，有缺陷，常年靠着藥物對身體進行調理，家裏人擔心，也是根據醫囑四處尋找些大補的食材，食療和藥物療法雙管齊下，導致幼年時期的徐則桉身寬體胖，沒有人願意和他一起玩，甚至還對他進行言語或者行為上的侮辱。
這天午後，第一節課便是體育課，徐則桉因為身體原因已經和學校打過招呼，不需要參與這類的戶外活動，但班內也不可能留下他一個人，便只能跟着下去，坐在陰涼處，看大家鍛煉，過不了幾個月就要中考，所以學校的鍛煉便更為嚴厲了起來，這時候不需要跑步的人幾乎人人都紅眼。
等到終于中途休息，坐在林蔭處的徐則桉面前籠罩下來幾個陰影，他下意識的便低頭不願意去看，因為他知道是誰，也只有他們才會這麽無聊，靠從欺負別人的身上獲得那一點可憐的滿足感，用來遮蓋自己無能的本質。“小胖子，你可真舒服，這樣一直不鍛煉，身體也不好的，不如和我們一起去陽光底下曬一下，也補補鈣。”
“我不需要。”徐則桉清了清嗓子，開口道，變聲期的時候聲音有些古怪，發聲的時候又引來一陣嗤笑，卻奈何雙拳難敵四手，體育老師剛好被組長叫去，似乎是有什麽需要交代，無暇顧及這邊
徐則桉雖然胖，卻也敵不過幾個壯實的男生，掙紮無果一下子便被拽了起來拖到了陽光之下，“站着別動，不然，你知道後果。”徐則桉垂着頭咬牙，太陽的照射在脖子的後頸處烤，班裏的同學竊竊私語，沒人敢來阻止他們的鬧劇，是這樣的，誰都怕，救了一個，下一個被欺負的就變成自己。
徐則桉曬了一會頭腦開始發暈，皮膚的灼燒感開始逐漸從頸部蔓延，“你們在幹什麽！”
徐則桉緩緩眨了眨眼，眼睫被汗珠蒙住，面前的瘦高的男生沾在了他的面前擋住了絕大部分的陽光，讓他稍微好受了一些，“林霁，我勸你別多管閑事。”
“林霁？是誰……”徐則桉耳邊開始轟鳴，在陽光下暴曬了十多分鐘，本來身體就不好的他應開始有了中暑的跡象，沒聽到後面說了什麽，身子晃悠一下倒在了地上。
再睜眼人已經躺在了校醫室裏面，“你見義勇為也要自己看着點。”
“媽，我知道的。”
“好，知道你有分寸，藥你有繼續吃麽？”
“嗯嗯。”
徐則桉撩開簾子，站起來，映入眼簾的便是穿着校服的男生，手掌處包着一層薄薄的紗布，“不好意思，害你受傷了……”
林霁擺手，“和你沒關系，是我沒站穩在路上擦了一下，現在已經沒事了，你怎麽樣。”
“沒事了已經，謝謝。”徐則桉回道。
“他們欺負你，你別忍着，不然他們只會變本加厲。”
徐則桉看着面前清秀的男生，心裏想的否定的話沒來由的說不出來，最後應下，一旁的校醫，也就是林霁的媽媽也說道：“同學，這些事情如果自己處理不好就和自己的父母老師說讓他們去解決，初三了不要讓他們影響到你，如果你沒事的話就可以回班級裏了。”
“好。”徐則桉沒做停留，但卻偷偷在關門的時候，有些貪心的再往房間裏看了一眼少年的側臉，想要将他的面容記在腦海，刻在心裏，就像是深淵裏的人第一次看見了外面溫暖的日光，只一眼，就不想再移開視線。
等聚餐完畢，大家都各自回各自的家裏，和林霁在一起等車的同事不由得讨論起了最近公司裏面發布的藍氏的項目。
“你們的做的怎麽樣了？”
“大概有一個初步的構想吧，但總覺得差了點什麽，害。”
“我也是！但是真希望可以選得上，我已經開始擔心月末的設計師考核了，如果這個項目能夠被采納，往上一個階級肯定沒有問題。”
“設計師考核？”林霁适時插了話。
一個資歷較老的同事回道，“是啊，小霁，你剛來還不用參加，但是如果在銘尚如果想往上走，就要參加考核，每個階級工資提成都是翻倍的，不過如果不想接觸比較大的項目，銘尚最底層的設計師工資也很不錯了。”
“你就站着說話不腰疼吧，小設計師沒項目就沒提成，在這裏每個月工資也就剛好能維持溫飽餓不死而已……”
徐則桉将八爪魚似的喝醉趴在他身上的齊椋還回付完款的秦樾懷裏，同事的拌嘴牢騷還在繼續，林霁站在一邊聽着，月光灑在他的側臉，染上一層柔光，想起兩人初見，也是如此，唇角微勾，潘林目送秦樾和齊椋上了車回到徐則桉身邊。
“他們兩還真是一如既往。”
徐則桉看了眼消失在路上的黑色轎車，“這不是挺好。”
“你呢？真不打算争取一下？”
徐則桉站直了身子，從口袋裏拿出一盒薄荷糖吃了一顆，順手遞了一顆給潘林，“打算，但還不是時候，他現在相當于不認識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