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缺口
缺口
徐則桉被白銘德帶回家裏的時候,第一次見到了白鑫珩還有他的母親,白鑫珩小他三歲,正在讀高三,而他的母親林焉,溫柔典雅,笑意盈盈,撫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拉着他坐到自己旁邊聊着。
當時他心裏很局促,林焉卻是能一眼看出他的不自在,起身讓白鑫珩和他聊天,自己則是走到一旁去給他們洗水果。
“哥,你在上大幾了,學的什麽呀。”
徐則桉答道:“我現在大二,讀的設計。”
“真好,我也想讀設計,現在高三來來去去學的東西都差不多,有點無聊。”白鑫珩說着拿起茶幾上的遙控器挑臺來看。
徐則桉想了想今天的日期,“今天不是周五,你不用上課?”
“哦,我請假了一個星期,放松一下,順便回來看看我未來的弟弟或者妹妹。”白鑫珩仰頭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一邊正在整理果盤的林焉。
就這樣徐則桉在白銘德家裏住了下來,他自己的母親因為在外地打工平常也就只是一周和他通了兩次電話以後基本上沒有了聯系,不過他已經獨自過了這麽久對于這個事情倒也已經習慣了,只是這樣平靜的日子沒有持續多久,自己的母親因為過度勞累進了醫院,他連夜去了母親工作的城市将她接回來,然後拜托了白銘德預支自己後面的實習工資來幫自己的母親付了醫藥費。
但那時候卻不只是自己的母親進了醫院,林焉當天也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在家裏突然昏迷倒地,送到醫院的時候醫生就說保不住了,之後那個和諧的家裏變得一片死寂,那個溫柔的林焉開始變得暴怒無常,具體的事情徐則桉不了解,只是知道,白銘德最後把林焉送到了療養院,而就在送到療養院沒有多久,看護林焉的護工失職,讓林焉從病房的樓道旁一躍而下,當場死亡,從那以後白鑫珩也一蹶不振,從考上的設計學院休學,得了抑郁症,白銘德雖然悲痛但他還有銘尚這麽大一個公司需要養活,還有無數個人等着他吃飯,便只能拖別人來照顧他。
但日漸衰老的身體以及體力,白銘德漸漸的在發現自己的力不從心,在公司內部出現分裂的意向的時候,白鑫珩又無心繼承的情況下,只能一手扶持徐則桉,将公司大部分的業務都給徐則桉來做,還給了一個副董的名號讓他能夠更好的進行工作,可是,不知道是受到誰的挑唆,白鑫珩突然有一天闖進了總裁辦公室,和白銘德大吵一架,摔門而去,對徐則桉的态度也變得和仇人沒什麽區別,一度認為徐則桉當初就是費盡心思才來逗他們的身邊,惺惺作态,只是為了拿他們家的錢財和公司去填補自己家裏的虧空,覺得徐則桉就是一個白眼狼。
林霁聽完徐則桉講述這些,無端地便覺得一陣窒息感撲面而來,說是在被白銘德收養之後,自己的生活有了改善,但卻也沒有真的改變多少,僅僅過了幾個月,一切美好的景象就在一次分崩離析,甚至還意外的卷入了另外一場風波之中。
徐則桉見林霁看着他的眼神帶着同情,也知道他為什麽這麽看着自己,輕松一笑,“你又想到哪裏去了?”
林霁收拾了一下手頭上的東西,“沒有,就是覺得有時候總覺得自己已經過的夠不順心了,但每次聽到你說你的事情,總覺得我經歷的事情好想也不算什麽大事。”
徐則桉從他手裏拿過那些大包小包,“這種事情倒也沒必要争個高下,就比如現在看來,好像以前經歷過那些事情也挺好的。”
“你又不是受虐狂,好什麽?”林霁有些氣不過,徐則桉每次談起這些事情總喜歡故作輕松。
徐則桉悶悶地笑了兩聲,“這是在心疼我嗎?”
林霁手上動作一頓,扭頭,将圖紙拍到他懷裏,“走了。”沒回答他的調侃。
徐則桉接住從他懷裏悠悠掉落下來的圖紙,将它疊好放進手上的文件夾裏面,我的确不覺得這些經歷好,但是如果我經歷的這一切能夠讓我在未來和你能夠多一些相處的機會,那就已經算是一件很好很好的事情了。
林霁走了會,見徐則桉沒有跟上來,回頭道,“怎麽了?”
“沒事,走吧。”
徐則桉驅車将林霁送到家樓下的時候,天剛巧臨近黃昏午後,行李箱被從後備箱處擡下來的時候,林霁拉住了箱子的拉杆,站在樓道邊,“你那傷沒這麽嚴重不用包這麽嚴實,回去以後記得自己按時消毒,應該不嚴重的。”
“行,我知道的。”徐則桉點頭,“你快上去吧,我還有點事情回公司處理一下。”
“好。”林霁的家樓層不高,徐則桉也就在林霁的三連拒絕下沒有堅持幫他把東西搬上去送到樓下就離開了,等林霁上到樓上剛擡手想要敲門的時候,門就從裏面被打開了,對上的是林父有些驚訝的眉眼,趕緊開了門,身子後仰沖屋內喊了聲,“阿媛,兒子回來了。”
覃媛在裏面拿着鍋鏟走出來,“都讓你早點出門買點基圍蝦回來,要不是你磨蹭早就已經煮上了。”
林父被扭着耳朵在原地跳腳,嘴裏诶呦诶呦的叫着,“知道了知道了……”
林霁哭笑不得,忙攔在二老中間,“沒事沒事,不用這麽麻煩,這不是還有時間嗎,蝦明天再吃也可以,現在出去買到市場還有段距離呢,一會都等餓了。”
覃媛這才用鍋鏟點了點林父,突然鼻尖聳動,“诶呀,都怪你,我的菜都糊了。”然後就又沖進了廚房裏。林父見自己從老婆的手裏逃出來,松了口氣,幫着林霁将行李推進了房間裏面,“你的東西都還放在原地的,沒怎麽變過,中午幫你把被子拿出去曬了下,電熱毯也鋪好了,晚上冷的話,櫃子裏面還有一床也可以拿出來蓋上,還缺什麽就和爸說,我給你去買。”
林霁看着屋內熟悉的陳設,眼眶有些泛酸,“不缺了。”
林父聽到林霁似乎帶着些哭腔,“诶,你這孩子,怎麽還哭起來了。”
“我高興。”林霁抹了把眼睛,“再說了,我可沒哭。”
林父從小見慣了他這種口是心非的樣子,也不會特意去戳穿他,由着他去,“好,沒有,你先自己收拾着,我去看看你媽媽那裏有沒有什麽要幫忙的。”“好。”
等林父出去,林霁将自己的行李攤開放到地上,把衣服拿出來挂進自己的衣櫃裏面,衣櫃裏大多數的衣服都還是保留着他離開家的模樣,他把那些衣服疊好在衣櫃下面鋪了一層,然後把自己新的衣服挂進去,打開最上面的櫃子的時候,突然瞥見最裏面的地方放着一個鐵盒子,上面還有一把兒童時期很喜歡的那種密碼鎖,當時這種箱子風潮正盛,為了不讓自己的父母發現自己的小秘密,總喜歡把自己一切的東西都鎖起來,當作自己當時的一個私有物,獨家珍藏,他探手進去将他摸了出來,小時候自己來來去去愛設的密碼也就是自己的生日,爸媽的生日,或者是自己喜歡的球星奪冠的日子,來回摸索了好幾個,最後陳舊的密碼鎖終于開鎖成功,露出裏面的真面目。
那是幾本同學錄,還有自己的日記,剛想要翻開來看看,外面傳來覃媛喊他吃飯的聲音,林霁便将那個鐵盒重新蓋上放到一旁打算等一會吃完飯回來的時候再打開來看。
飯桌上熱氣騰騰的擺了四菜一湯,都是林霁愛吃的菜,覃媛給林霁盛了一大碗飯,“你試試,也不知道你這些年有沒有喜歡吃別的東西,所以做的還是以前的老三樣,這鲈魚是你爸一大早去市場撈的,可新鮮了,還有這生菜……”
覃媛的話停不下來,最後還是林遠文喊住了她,“阿媛,你也吃點吧,總不能說飽了。”
當然,阻止的後果是,被賞了一個暴炒栗子,之後也沒敢再說話,林霁笑着看着面前一如往昔的父母,這是前世的他怎麽都沒能想到還能再出現的場景,沒來由的去想前世的自己被淩虐致死之後,父母得知這個消息,會是什麽反應,一時間有些不敢進一步的去想,怕自己聯想到他們悲痛欲絕的模樣,神色有些不忍,覃媛察覺到林霁的情緒有些不太對,“怎麽了,小霁,是媽媽說太多了?”
“不是不是,就是想到了一些……不開心的事情。”林霁沉默片刻,接上自己的話。
覃媛聽到這裏也沉默了,“我聽你爸說,你和那個人分手了,是不是他對你不好。”
林霁沒說話,眼眶有些紅,他不想哭的,可是,這些事情,他一直都不知道能和誰講,自己憋在心裏,不想打擾任何人,所有人都在說他終于做出了正确的決定,但沒有人知道這個正确的決定之後他經歷了什麽,又失去了什麽。
覃媛坐到他身邊,将他攬到自己懷裏,“我們小霁受委屈了。”這一晚,林霁覺得自己好像那心裏一堆亂如麻的思緒終于有了一個宣洩口,壓在心裏許久不得已排解的怨憤,他感受到淚從自己臉上滾落,但他知道不是因為崔野變了,他們的感情變了,而是因為失而複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