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甕中之鼈 福泉步伐快,領着蘇昭雪穿廊……

第3章 甕中之鼈 福泉步伐快,領着蘇昭雪穿廊……

福泉步伐快,領着蘇昭雪穿廊過橋,格外細致地介紹了一遍翠竹院的陳設與規矩。

翠竹院攏共兩進小院,從院門一踏進來便是水榭假山,有廊橋直通貴客下榻的正廳,正廳左右兩側盡頭是通往後院的寶瓶門。

後院不大,一眼望到底,院子裏有一座涼亭,中間栽種着紫藤花架。

時下紫藤花開敗,綠茵遮頂,一人高的芭蕉矗立花架兩旁,燈火微茫,在夜深人靜的後院顯得極其可怖。

夜風吹過,撩起了蘇昭雪的裙擺,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公子喜靜,院子裏無需太多人伺候,你來之前只有我與福路二人,福路今晚不在,我們二人卧房在前院公子廂房隔壁的東耳房。”

“你是女眷,只能在這排後罩房裏擇一間,房間都是幹淨的,也有現成的被褥,你自己稍微規整一下便可入住。”

“至于那些挂了鎖的房間,你不要問,問了我也不會說。”

福泉态度不冷不熱,語氣免不了帶着高人一等的傲氣。

蘇昭雪也不惱,比起表裏不一、笑裏藏刀的蘇氏曹嬷嬷等人,福泉的盛氣淩人幾乎可忽略不計。

貴客是她的救命繩索,她好不容易攀附上,如此小事她自己克服便好。

“多謝福泉哥提醒,奴婢謹遵教誨。”

福泉嘴角一抽,朝蘇昭雪揮了揮手,“你我皆是公子的仆人,地位一樣,你直呼我名字即可。”

蘇昭雪眸光一頓,從善如流改口,“我知曉了。”

貴客禦下極嚴,她初來乍到,福泉明智保身無可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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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泉領着她逛完一圈便要回去複命,說暫時不需要她伺候茶水,她可以先行回去,也可以留在後院。

蘇昭雪忙不疊叫住他,“福泉,可需我明日一早為公子準備早膳?”

福泉搖頭,“候府每日會有專人送來一日三餐,有時候公子在外有應酬,不回來用膳,這備好的膳食也不會浪費,皆會分給府裏的下人。”

福泉走後,蘇昭雪走向西北角的一處廂房,這間房開闊,南北通透,屋子裏家什一應俱全。

此處與前院正廳貴客的卧房呈斜對角,便于蘇昭雪觀察貴客的起居就寝時辰。

借着外間廊檐下挂着的燈籠光亮,她先去找引火的火折子,之後把蠟燭點上。

燭光驅散了孤冷,給屋內添了一絲絲生氣。

蘇昭雪彎腰摸了摸被褥,淮州成老字號程一軒的被面布料,捧在手裏輕飄如絮,多半填塞了上等的鵝毛。

這床被褥可比湘荷院粗使丫鬟紅杏蓋的麻面被子好太多。

貴客身份定然尊貴,否則慶陽侯何故如此精心準備貴客下人的寝具。

她适才忘了向福泉打聽貴客的身份。

蘇昭雪忽然心生恐懼,她算不出将來,也不知這步棋走得對不對。

眼下只能摸着石頭過河,走一步看一步。

一刻鐘後,蘇昭雪安置妥當,重新清掃了一遍屋內,只欠她留在湘荷院裏的行囊。

窗外圓月高懸,蘇昭雪夜不能寐,點了一盤驅蚊的更香,靠坐在床榻上籌謀湘荷院那裏的事。

恐怕此刻紅杏等人早已發現她不見了,或許礙于翠竹院的貴客,蘇氏與曹嬷嬷等人會先按兵不動。

未出閣的良家子一夜未歸,她得尋個穩妥的借口敷衍一下。

渾渾噩噩撐到亥時末,遠處府裏家丁仆婦的叫喊聲驚動了正打瞌睡的蘇昭雪。

腦袋瓜子差點磕碰到卓沿,她忙穩住身子,而後猛地起身,疾步奔向房門口,一鼓作氣打開門栓跑到院子裏。

吵鬧喧嚣聲越來越大,正是來自西北角湘荷院方向,蘇昭雪眸光陡變,臉色發白,神色慌張。

她握緊雙拳,屏氣凝神傾聽,果不其然有哭鬧聲從院牆外傳過來。

“……抓住她……”

“別讓她投湖……”

莊生曉夢迷蝴蝶。

夢裏的一切成真了。

蘇昭雪臉色霎時煞白,誰投湖?!

湘湖院客居的女眷唯她一人,此刻她在翠竹院,今夜被慶陽侯侮辱的必然不會是看門的仆婦……

紅杏!

人不害我,我不害人。

來不及多慮對方到底是不是紅杏,是意外還是有意為之,作孽的人是不是慶陽侯……

蘇昭雪腳步一轉便要沖向前院,下一瞬腳步猛地一頓,雙腳生了根動彈不了。

她瞳孔一縮,雙腿不由自主打顫,“公子……”

按理早該就寝的貴客這會兒正好端端地盯着她,隔着卧房的後窗戶與她對望。

貴客顯然還未就寝,千山翠的袍子換成了霧山寝衣,束着的長發卸了下來,風姿綽約地立在窗前。

貴客眸光威嚴,壓住了他眉眼間的春華與倦色。

蘇昭雪被盯得脊背發涼,瞬間醍醐灌頂。

她錯得離譜,且大錯特錯,她的僞裝奉承在他眼裏不夠看,他将計就計而已。

她委實大意了,成了甕中之鼈,貴客的心計城府遠比她想得還要厲害。

婁樾把蘇昭雪眼裏的惶恐與後怕看得一清二楚,一雙狐貍眼失了神采,笨拙地望着他。

也是,狐貍尾巴露了出來,不哭才怪。

他冷嗤,小丫頭還不算太笨。

他眼也不眨地瞅着她,微擰俊眉,“你想清楚,撒一個謊就要再撒許多個謊來圓,本公子身邊不留謊話連篇的人。”

“上一個敢借我勢的人,他墳頭草已有半尺高。”

蘇昭雪:“……”

片刻,蘇昭雪跪在前院正廳裏,屋子裏只有她與貴客,福泉未經傳喚,守在門外。

驅蚊的更香萦繞在鼻間,頂着貴客寒涼刺骨的視線,蘇昭雪冷汗涔涔。

她怎麽就忘了貴客飲用酸棗仁就是因為難以入眠……

蘇昭雪不敢擡頭正視貴客,垂首禀道:“公子見諒,小女不是故意欺瞞您,實在是走投無路才出此下策。”

婁樾端坐在八仙桌旁,左手支着額頭,滿眼不耐煩。

他沒有功夫與她浪費,“說重點。”

嗓音冰冷,不近人情。

蘇昭雪不敢再拖延,說出備好的說辭,“小女是蘇家人,是候府少夫人的妹妹,不過小女是蘇家的養女……”

略過那離奇古怪的預知夢,只說意外偷聽到長姐嫉妒她得了徐世子的親眼,想要設計她,她不願束手就縛,也不想與蘇家鬧得太僵,才想出這主意。

“回禀公子,小女自打入候府以來,可謂盡心照顧長姐,她卻因莫須有的罪名要陷我于不義,小女手無縛雞之力,不想就此清白遭毀,遠水救不了近火……

“懇請公子收小女為奴為婢,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女沒齒難忘,下輩子也願意做牛做馬報答!”

婁樾耐着性子聽完她的解釋,見她義憤填膺又十分委屈的模樣,便已信了大半。

與他所料的大差不差。

候府少夫人,生藥鋪老板蘇長貴的長女,對方模樣确實不如眼前這位出色,也難怪姐妹倆為了男人心生嫌隙。

若是放她歸家,遲早也會被徐世子納回來,與其兩姐妹共伺一夫,倒不如先把人毀掉。

後宅婦人心毒辣啊。

這丫頭顯然也算到了這一點,寧願放下身段求助他這個陌生人,也不願出府跑回蘇家。

婁樾打小在宮廷見過的肮髒手段不勝枚舉,今夜蘇昭雪遭遇的與之相比,實乃小巫見大巫。

“既如此,有旁人替了你的劫,你為何又要跑回去?”

蘇昭雪一怔,原以為貴客想問她要證據,卻關心這個。

她苦笑道:“小女只是想親眼證實一下心中所猜。”

話還未說盡,婁樾便猜到了。

小丫頭心善,對她長姐還持有奢望。

這世道太過良善的人往往活得比旁人艱難。

他出聲喚來門外候着的福泉,叫福泉領着蘇昭雪去一趟湘荷院。

蘇昭雪感激涕零,再次叩謝。

貴客叫福泉陪着她回去,是在給她撐腰,也是廣而告之,從今往後她便是他身邊的婢女。

湘湖院外有一座人工湖,蘇昭雪與福泉趕到時,終于看到鬧着要投湖的人。

是紅杏。

蘇昭雪心底狠狠一顫,夢境現實交疊,紅杏成了她。

蘇昭雪手腳突然不聽使喚,四肢僵硬發軟。

夢裏她投湖自裁的畫面競相灌進腦海,沾滿水草的衣裙,水草魚蝦的鹹腥味,滅頂的窒息感……

她呼吸困難……

一道尖利拔高的呵斥質問聲驟然炸響在深夜裏。

“紅杏,蘇家二小姐到底去了哪裏?!”

“廖家娘子你又是怎麽看守的湘荷院?!”

蘇昭雪倏地回神,目光憤恨地瞪着前方的一行人。

紅杏被粗壯的三四名仆婦們死死抓住,慶陽侯徐茂才衣衫淩亂,半暈半醒地坐在石凳上。

被貼身嬷嬷攙扶的候夫人一臉怒容,臉色青白交錯,惡狠狠瞪着跪在地上的紅杏等人。

慶陽侯的兩名妾氏聽到動靜也跑了過來,庶子庶女們不見蹤影,大抵長輩家醜小輩不宜過問。

少夫人蘇氏依偎在世子徐懷安懷裏,蘇氏哭哭啼啼,徐懷安托着蘇氏的後腰,正低頭安慰她。

蘇氏身旁的曹嬷嬷神色慌張,見候夫人橫眉怒目掃向她,碰地一聲跪在紅杏邊上。

“……夫人,老奴也不知道二小姐去了哪裏……老奴親自把二小姐送回的湘荷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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