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師門有訓,不飲不明藥方……

第46章 第 46 章 師門有訓,不飲不明藥方……

梅一側身護在蘇昭雪跟前, 但凡姜得一敢逼迫蘇昭雪喝避子湯,她就把這湯碗砸了。

許嬷嬷拉了一把梅一,示意這節骨眼上她別添亂, 別回頭姑娘沒事, 梅一卻別罰了。

梅一看在許嬷嬷的面子上, 又退了回去,杵到蘇昭雪身後。

許嬷嬷是過來人,見慣了宮裏貴人的榮寵衰落, 她勸慰道:“主子看開一些,回頭太子妃進門, 主子便能有自己的孩子。”

許嬷嬷的話在理, 蘇昭雪卻自有主張。

她瞥向姜得一,“姜公公,煩請你着人去把皇後娘娘派來的兩位姑姑請過來。”

姜得一愣住, 撇了一眼許嬷嬷。

許嬷嬷也猜不到蘇昭雪的用意,只能靜觀其變。

姜得一尋求她的幫忙, 許嬷嬷要笑不笑道:“姜公公看着老奴作甚?昭嫔娘娘的話您也不聽麽?”

蘇昭雪即将被冊封昭嫔的事,殿下一早便吩咐下去,府裏下人自發跟着改口。

姜得一腆着笑臉, 跟着改口道:“哪能呢!昭嫔娘娘請稍等, 老奴這就去喚人。”

半盞茶後,姜得一領着皇後派來的兩位宮人來了尋芳院。

蘇昭雪換了一身見客的碧綠長裙,飛仙髻上插着一支金釵, 她端坐在上首圈椅上,避子湯擱在她旁邊的桌案上。

鳳栖宮的兩位宮人見到蘇昭雪,率先屈膝行禮,“奴婢青衣/青霜拜見昭嫔娘娘。”

青衣青霜年歲不小, 估摸比蘇昭雪大一旬,二人極守規矩,眼神也不亂瞥。

蘇昭雪示意她們免禮起身。

青衣年長些,擡眸恭敬地看向蘇昭雪,被蘇昭雪的容貌震得慢了半拍,好一副絕世的容顏,後宮三千佳麗都無法與她比拟,怪不得能令太子殿下不遠千裏帶回來。

其餘人等見怪不怪,府裏下人昨日初見蘇昭雪時,哪個沒恍神過?

許嬷嬷咳嗽一聲。

青衣忙回神,收回目光,随後問道:“不知昭嫔娘娘叫奴婢過來,所為何事?”

皇後身邊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蘇昭雪自然不會落她們的面子。

她言笑晏晏道:“敢問青衣姑姑,可知這碗避子湯用了何種藥材熬制?”

一席話令室內衆人面面相觑。

圓滑老道如許嬷嬷姜得一等人也愣住了,香菱與紅果不知所措,平兒與梅一大抵猜出一二,二人努力憋笑。

青衣驟然想起太子殿下歸來那日的傳言。

西津渡口,太子殿下帶回千金聖手向崖山的關門弟子,可不正是眼前這位蘇姑娘。

青衣不敢托大,如實回禀,“娘娘,奴婢委實不知避子湯用了何種藥材,皇後娘娘吩咐了太醫院熬制,奴婢只負責去取。”

“那必定經過好幾名宮人的手,是或不是?”

衆人眼皮一跳,別看蘇昭雪昨日剛到,瞧着好說話,她此刻肅着臉,不茍言笑的模樣當真氣勢十足。

令人不敢小觑。

青衣不了解這位蘇姑娘的性子,倒也不慌,順着她的話回,“娘娘說的是,太醫院醫女配藥,專人熬制,在交由奴婢手上,前後約莫至少五人。”

蘇昭雪勾唇一笑,不愧是皇後身邊的宮人,說話滴水不漏,态度不卑不亢。

“青衣姑姑,我也不為難你,師門有訓,不飲不明藥方的湯藥,即便我飲一口也能辨出一二,但身子是自己的,倘若我喝了這碗避子湯,出血過多誰來負責?你們可敢向太子殿下交代?!”

“再者,勞煩青衣姑姑回宮替我解釋一二,避子湯于我無用,昭雪既然擅醫術,便多的是法子懷上孩子,只不過昭雪志不在此,後院争寵什麽的委實浪費昭雪平生所學,也愧對師父所教。”

這一番話無疑是狠狠打了皇後娘娘及一衆後妃的臉。

平兒挺起胸膛,雙眸放光,一副與有榮焉的自豪模樣。

她的主子好樣的!

青衣青霜臉色難堪之極,青白交加,這淮州來的女郎怎如此不按牌裏出牌!

仗着太子殿下疼寵,不把皇後娘娘的旨意放在眼裏!

豈有此理。

姜得一瞠目結舌,對蘇昭雪另眼相看,怪不得這姑娘能被殿下看中,原來她就不是一朵解語花,而是殺人不見血的食人花。

許嬷嬷松了口氣,跟的主子自己争氣,她們下人也倍有臉面。

主仆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許嬷嬷笑道:“二位姑姑走吧,時候不早了,我家娘娘還未用早膳呢。”

青衣青霜帶着原封不動的避子湯走了。

姜得一陪着笑臉送她們出去。

待人走遠,梅一率先鼓掌,“蘇蘇真令我刮目相看,我還以為你要迫于皇權低頭呢。”

蘇昭雪雙肩一松,哂笑道:“有殿下在背後撐腰,我才不喝這玩意,再說我适才說的話可不假。”

向崖山早就暗中叮囑過她,若遇後宮之人刁難,把他的大名拿出來溜溜,太後皇後貴妃哪個沒承過他的診治之情?

他的徒兒絕不能容她人随意欺負。

鳳栖宮。

青衣青霜回來後倒也沒有添油加醋,只把尋芳院裏發生的事一字不漏地傳達了出來。

皇後還未吭聲,身邊的貼身奶嬷嬷便忍不住抱怨,“這小地方來的女郎就是沒規矩,仗着太子殿下疼寵,不把娘娘你放在眼裏,理該召她進宮好好訓斥一頓。”

皇後瞥了一眼奶嬷嬷,“別以為本宮聽不出你在說反話,你就偏幫着樾兒吧!”

“主子當真冤枉了老奴,老奴領着主子的俸祿,豈敢身在曹營心在漢。”奶嬷嬷聞言忙故作掌嘴自己表衷心。

皇後笑罵奶嬷嬷就長了一張能說會道的嘴,罵完叫青衣把避子湯倒了。

“本宮小觑了那丫頭,也是,樾兒聰慧過人,豈會輕易看上草包美人。”

奶嬷嬷順勢跟着誇贊。

青衣也不再追問,心裏再一次震驚,皇後竟然默許了蘇昭雪的做法。

早膳後,蘇昭雪左右不能閑着,先去了書房看了會藥經,之後在梅一的陪同下,出府去逛街市。

為了方便出門逛街,蘇昭雪打扮樸素,身上穿着披風,戴着帷帽。

二人乘坐馬車,自禦街先逛。

梅一找來宮中所出的京都輿圖遞給蘇昭雪,“每年正旦、七夕、仲秋三節,禦街會有燈會,綿延千裏,美不勝收。”

蘇昭雪仔細浏覽京都輿圖,大周皇宮坐北朝南,在大明山腳下,禦街兩側皆是六部官員居所。

大周京都商貿繁華,分為東西兩市,西市販賣家什、鐵器、馬屁居多,東市則是衣食住行相關。

梅一先帶蘇昭雪去了東市,越接近東市,人流越多,馬車不得前行,二人棄車步行。

東市最繁華的萬春街,行人摩肩接踵,店鋪鱗次栉比。

自打來到婁樾身邊,蘇昭雪手頭積攢了不少銀子,有現銀也有銀票,她打算買一家生藥鋪子,找點事情做,也好過宅在尋芳園等人寵幸。

慶幸的是婁樾不拘着她,她還能自由出入。

若是日後他娶了太子妃,後宅有了女主人,自然要立規矩。

太子嫔雖位同于側妃,說穿了其實就是妾氏,一個妾氏想再出來就難了。

如此一想,婁樾還是晚點娶妻最好。

奈何不可能,他是太子,京中多少高門女眷等着嫁給他。

蘇昭雪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這些令她倍感麻煩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太子妃将來容不下她,她也沒必要耗死在京都。

萬春街上生藥鋪子不少,蘇昭雪大致掃了一眼,得有七八家,且每家鋪子生意都不錯。

要想盤一間下來,所費不少。

她還是先看一看再說,別貿然打草驚蛇,碰了達官顯貴的鋪子就不好了。

離開萬春街後,梅一又帶蘇昭雪去了京都最富盛名的梅湖。

“梅湖有四景,春日柳浪聞莺、夏日接天蓮葉、秋日西霞晚照、冬日雪封梅湖。”

暮夏時節,梅湖上接天蓮葉,放眼望去,碧綠喜人。

游人如織,乘坐各式游船穿梭其中,不泛才子佳人泛舟湖上,還有樂坊在吹拉彈唱。

梅一也去租了一艘小船,親自充當船夫,“蘇蘇,走,咱們也去湖上耍一耍。”

今日天晴,梅湖景色令人心曠神怡,一吐早上所受的濁氣。

船身晃悠,蘇昭雪提起裙擺小心翼翼踏上去,恰巧一陣風吹過,拂起她的帷帽,紗簾掀開,露出她超絕嬌俏的容顏。

美人立在船頭,玉臂去抓紗簾的一幕恰巧落入湖中央一艘畫舫上一衆公子哥的眼中。

一個個瞧得目瞪口呆,雙眸放光,就差流口水了。

“喲,這是哪家的小娘子?!”其中有人最先反應過來,吩咐身邊的下人,“快!快把船劃過去——”

有人詢問京都的包打聽,兵部尚書嫡次子沈瑾瑜,“沈兄,你可認識這位美人?”

沈瑾瑜目不轉睛地盯着遠處小舟上的帷帽女郎,不是他吹牛,京都文武官員多如牛毛,哪家千金知書達理,哪家千金繡花枕頭,哪家千金相貌平平,他皆如數家珍。

帷帽女郎,他還真不認識。

沈瑾瑜搖着手中折扇,風流一笑,“諸位莫急,讓在下先去會一會小娘子。”

有人起哄道:“沈兄,那女郎身邊的勁裝女子可是會功夫的,沈兄還是仔細些,別沒打聽到消息,回頭再被人打落水,豈不是尴尬。”

梅一撐船的技術與力道,以及護犢子的眸光,一看皆非善茬。

梅湖上可不止沈瑾瑜一行人頻頻偷窺蘇昭雪,男女老少皆有,畢竟世人皆愛美人,誰也不例外。

蘇昭雪早已習慣旁人的打量,她見怪不怪,一門心思沉浸在游湖中。

當沈瑾瑜單獨乘坐一只小船靠近她們時,梅一頓時面露古怪,她認出了此人的身份,京都頭一號纨绔子弟。

梅一撐着船杆,調換了船的方向,她擋在蘇昭雪身前,質問沈瑾瑜,“兄臺有何貴幹?”

沈瑾瑜嫌棄勁裝女子礙眼,擋住了美人的身形。

他咳嗽一聲,右手揮着扇子,故作潇灑道:“在下兵部尚書公子沈瑾瑜,唐突小姐實乃抱歉,只是适才得見小姐天顏,想與之結交一二,敢問小姐芳名?家住何處?”

确實夠唐突的。

一上來就表露了他垂涎的不良心思。

梅湖上其餘游人見有戲可唱,紛紛劃船靠了過來,睜着八卦的雙眼,翹首以盼。

蘇昭雪噗呲一笑,正好打斷了梅一要揍人的心思,梅一與她有默契,不疾不徐劃了幾下,讓蘇昭雪能夠看清沈瑾瑜的全貌。

美人悅耳的笑聲勾得沈瑾瑜春心大動,以為美人聽了他自報家門後,對他上了心,他當即又令船夫再劃近一些。

還賣弄了一些詩文,“在下沈瑾瑜,白玉凝素液,瑾瑜發奇光,姑娘可是京都人?”

梅一雙眼翻上天,哼,等着瞧,今晚她就溜去沈府,把此人胖揍一頓,狗屁的瑾瑜,明晃晃的觊觎!

太子殿下一旦知道後,還不得扒了他的皮!

不用婁樾出手,下一瞬,蘇昭雪便公然拆臺,“當真稀奇,沈公子臉上都長了屍斑,按理說早該死了兩日有餘,為何還口吐人言?”

一石激起千層浪。

不明就裏的人只把蘇昭雪的話當成對沈瑾瑜的奚落,一個個哄堂大笑。

腦瓜子轉得快的人聯想到這倆日的傳聞,據說太子殿下帶了千金聖手向崖山的徒弟回京,對方貌美如花,莫不是正是眼前這位巧笑倩兮的美人?!

沈瑾瑜當衆被對方下了面子,還是如此惡毒咒他已死的話,頓時氣得變臉,破口大罵。

“賤人——”

“賤人罵誰呢?!”

梅一用力一敲,沈瑾瑜的小船霎時猛烈晃悠,他身形不穩,差點就要摔落湖中,還是身後的侍衛猛地躍來,穩住了小船。

侍衛拔劍出鞘,隐身在四周的太子府暗衛也随之現身,虎七、虎八二人落在船頭、船尾。

二人拿出令牌,恫吓道:“太子府女眷在此,爾等敢動手試試看!”

一時間,圍觀衆人紛紛做鳥獸散。

沈瑾瑜臉色一僵,太子府的人,太子殿下親自帶回來的那名蒙面女郎,千金聖手向崖山的關門弟子!

晚些時候,蘇昭雪回府,便嗅到了不同尋常。

從前門進來,一路走到尋芳院,府裏下人個個噤若寒蟬。

平兒在院子裏澆花,見到蘇昭雪回來,忙放下手中水壺,疾步上前道:“主子,殿下回來了,人在燕喜堂,正訓斥姜公公呢。”

蘇昭雪當即明了,婁樾已知曉早上發生的事。

她把買回來的零嘴交給平兒,轉身去了燕喜堂。

燕喜堂門口當值的侍衛見到蘇昭雪,紛紛行禮問安,蘇昭雪撩起裙擺,示意他們起來,而後跨上臺階,進了內院。

她一進去便看到跪在院中場地上的姜得一,還有姜得一身邊的一衆小內侍。

婁樾不在院中,正廳亮着燭火,房門緊閉,隐約傳來說話聲。

蘇昭雪走過去,姜得一聽到腳步聲,擡頭見到她,忙哭訴道:“唉喲,娘娘,老奴求你快勸勸殿下,老奴這老寒腿可受不住跪啊……”

“姜公公快起來吧,殿下那裏我去說。”

蘇昭雪掃了一眼梅一,梅一捏了捏鼻子,上前扶着姜得一起來。

正廳內的婁樾聽到蘇昭雪的聲音,忙走了出來,立在廊下沉着俊臉,“昭昭何必心疼他這老貨?他把孤的話當耳旁風,理該被罰。”

婁樾早朝後被皇後叫了過去,得知尋芳院的事,心裏委實不好受,誠然他的昭昭聰慧化解了,可架不住日後一而再再而三的苛待。

他把人帶回來,有職責得護住她。

姜得一吃裏扒外,着實該敲打一番。

蘇昭雪豈會不知婁樾的用意,他故意敲打姜得一,送她做人情,借此給她在府裏立威。

她笑着近前,“殿下消消氣,也不是了不得的大事,姜公公盡忠職守,也實屬不易。”

看着蘇昭雪替姜得一求情的份上,婁樾便眼不見為淨,攥着蘇昭雪的手,帶她回了正廳。

梅一見狀,二話不說攙扶着姜得一下去了。

蘇昭雪頭一次來燕喜堂,正廳陳設幾乎與淮州翠竹院并無兩樣,八仙桌上擺着婁樾慣用的青釉茶盞。

“殿下可用過晚膳了?”

“還未,在等你。”

婁樾吩咐人去擺膳,待屋內無人,他一把摟住她,“昭昭可怨我?”

話未說全,蘇昭雪卻懂。

她不怨婁樾,她心悅于他,本就半推半就鑄就好事,他的身份擺在這裏,宮裏規矩甚嚴,她不得不遵從。

“我豈會怨殿下呀,殿下與我一處容身之所,吃穿不愁,有人伺候,還無需進宮點卯,自由出入太子府,我感激都來不及。”

是真心話,也是故意在哄婁樾。

她越柔順乖巧,他會越心疼她。

她是他第一個女人,往後太子妃入府分得恩寵,她只能盡量在他心裏占據一寸之地。

“昭昭,我不會虧待你,你安心待在我身邊。”

蘇昭雪依偎進他懷中,“殿下放心,昭雪這輩子跟定您了。”

帝王家一生一世一雙人談何容易,蘇昭雪心中多少有些遺憾,可她已得了他人中龍鳳,怎可再去強求平頭百姓盼着的東西。

晚上,婁樾照舊下榻在尋芳園。

床榻上發了狠似的要蘇昭雪,顧忌着她的身子,不願她喝避子湯,最後關頭沒弄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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