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陸雨澤把教紀明溪封印術的地點選在了山腳下的那片樹林。
之所以選在這裏,不僅因為這裏比較空曠,還因為這裏有封印物出沒過,他就算在這裏待上一整天也不算玩忽職守。
嗯,偵探社安排的工作還是要做。
沒想到封印物沒蹲來,蹲來了兩個人。
一男一女,五大三粗的男人動作粗魯地拽着比他瘦小許多的女人,一邊疾走一邊還在暴躁地辱罵、威脅:“沒用的東西!再生不出兒子,我就把你跟你女兒一起丢河裏淹死!”
聽到這句話,紀明溪氣得差點現原形,陸雨澤的腎上腺激素也是瘋狂釋放,極力克制着揍人的沖動。
好像克制不住?那幹他丫的!
于是下一秒,在紀明溪詫異的視線裏,陸雨澤幾步沖過去抓起男人的手腕,用疼痛強迫他松開了女人的手臂,然後将他的手扭到身後,掐着他的後頸把他壓得單膝跪在了地上。
“疼疼疼疼疼!松手!松手!”男人一改面對女人時猖狂的态度,跪在地上憋屈地求饒。
“你剛才說的什麽,再說一遍?”陸雨澤維持着将他擒在地上的姿勢,冷冷質問。
“不說了不說了!我那是氣話!我開玩笑的!”
“是嗎?那我也可以說,你這個不把人當人的畜生,再這麽對你老婆,我就把你的胳膊和舌頭剁下來喂狗。”
平靜的語氣,可每一個字的殺傷力都是拉滿的。
紀明溪挑了下眉,對陸雨澤有了新的認識。
還以為這個人不會罵人呢,這不是挺會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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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
“老婆?”紀明溪微笑着走向女人,擡起一只手,用冰涼的指尖将她耳邊的發溫柔地撩到耳後。
“你是他老婆嗎?”他問女人。
輕佻的動作,卻在顏值的暴擊下,非但不讓人抵觸,反而讓人迅速放松下來。
女人眼裏的恐慌和警惕以一個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但是面對紀明溪的提問,她保持了沉默,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別怕,有什麽困難就說出來。”紀明溪鼓勵她,“只有你說出來了,我才能幫助你,你不說,我就什麽也做不了。”
女人張了張口,又經過了一番心理掙紮後,鼻子一酸,哭着說了這樣一句話:“俺想回家,俺的家不在這裏……”
紀明溪慢慢地把她扶到自己懷裏,用手掌輕拍她的後肩:“你說你的家不在這裏,那麽,你有什麽想對家人說的嗎?我可以幫你錄下來,發到網上,這樣你的家人就知道你在哪裏了,說不定他們還在找你。”
女人的身上有點髒,散發着一股怪味,不知道幾天沒洗澡沒換衣服了,但紀明溪的臉上沒有半分嫌棄。
陸雨澤側頭看到這一幕,驚訝之餘有些觸動。
這還是那個身上沾了點泥要拍半天,出一趟門換一套衣服的紀明溪麽?
女人在紀明溪的“哄騙”下答應了錄視頻,殊不知紀明溪直接開啓了直播。
她怯生生地問紀明溪自己該怎麽說,紀明溪說:“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最好說一下你是怎麽來到這裏的。”
女人點點頭,看回鏡頭後,說的第一句話是:“爸,媽,俺想你們了……”
她用帶着哭腔的聲音說了自己被拐賣到梅村的全過程,她說她今年才24歲,可她看起來像42歲。
她說她生了三個孩子,都是女兒,大女兒被餓死了,二女兒被打死了,小女兒還活着,她想帶小女兒一起離開這裏。
雖然是被迫生下的,但也是她的孩子。
直播間裏的觀衆不知道說什麽好,只能一邊同情她,一邊幫忙把直播錄屏擴散到網上,掀起又一輪跟梅村拐賣婦女有關的輿論。
直播結束後,紀明溪一邊繼續拍着女人的肩膀安撫她,一邊打110報警。
對此,陸雨澤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問。
“你不問我為什麽不先報警?”紀明溪不得不主動挑起這個話題。
沒想到陸雨澤的回應是:“這裏的警察要是有用,還會發生這樣的悲劇?”
他不問,不是不想多事,而是真心覺得紀明溪的做法沒問題。
紀明溪有些意外,又有些愉悅,但嘴上肯定是不承認的:“你竟敢質疑警察?”
“警察也是人,我質疑的不是這份崇高的職業,而是人,倒不是說他們故意縱容,但是很顯然,他們解決不了,覺得麻煩也好,有心無力也好,他們需要外力來推他們一把。”
“警察也是人。”紀明溪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很簡單的一句話,卻足以看出陸雨澤的三觀有多健全和通透。
有些人相信警察,就覺得所有的警察都值得信任。
有些人被一個警察坑過,就覺得所有的警察都不值得信任。
然而,警察也是人。
只要是人,就分好壞。
職業是崇高的,人不一定。
很多人懷着崇高的理想接觸并擁有了這份職業,為人民服務,甚至為人民付出自己的生命,可也有人在裏面渾水摸魚。
非黑即白的世界只存在于童話中,真正的世界永遠是灰色的,看不到純粹的黑,也看不到純粹的白,只有深灰和淺灰。
“鬼也是啊。”紀明溪突然說,“鬼是人死後變成的,既然人分好壞,那鬼也分好壞,不是麽?”
他點到為止,沒再說下去,畢竟現場還有人呢。
陸雨澤明白他的意思,可是……
封印物不分好壞,一經發現就必須封印,這是偵探社的規定,也是“他們”定下的規定。
一段時間後,警察來了,第一句話是:“又是你們啊。”
紀明溪當場就怼了回去:“是啊,為什麽呢?你猜會不會有第三次?”
警察撓了撓頭,又咳了一聲,肉眼可見的尴尬。
他是真不敢保證啊……
“這村子挺麻煩的,你看我們,每次來都要開三輛警車,知道為什麽嗎?人來少了會被群毆。”警察一邊辯解一邊趁機訴苦,“最近村子裏陸續有人失蹤,估計是怕了,這才消停點,不然就你們這樣,早被村長帶人打斷了腿,我們有同志現在還躺在醫院裏呢。”
“解決起來麻煩,就不解決了?”
“解決啊,當然要解決,現在想不解決都不行,這麽大輿論……”
“所以是不想解決,但迫于輿論不得不解決?”
“我不是這個意思……”
眼看這名警察就要被紀明溪怼到紅溫,他的同事忙過來打圓場:“好了好了你少說兩句。”他先勸同事,再向紀明溪解釋,“村裏的情況我們知道,工作一直有在做,也救出過幾個人,但人手不足,很多事做起來沒那麽容易……總之,先跟我們回去做份筆錄吧,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
與此同時,陸雨澤也來到紀明溪身邊,按住他的肩膀說了三個字:“別着急。”
他知道紀明溪是在替這個村子裏的受害者叫屈——為什麽不來救?來救的話為什麽不早點?
但是,還是那句話,警察也是人。
一夜之間“解放”一整個村子這種事,除了神,或許真的只有鬼魂才能做到。
然而神是不存在的。
鬼魂的肆意宣洩則治标不治本。
要想徹底解決問題,還是需要人類自己在實踐中獲得經驗,然後将成功的經驗運用到其他地方。
紀明溪擡手扶着自己的額頭“啧”了一聲。
別着急?哈。
他是鬼王,他着什麽急?人類滅絕了都與他無關。
車上,紀明溪靠着車窗一言不發,沒有注意到陸雨澤的視線一直聚焦在他臉上。
下了車,紀明溪擡起袖子聞了聞,毫不掩飾臉上的嫌棄:“我受夠了這個村子。”
“再忍忍,做完筆錄就回去洗澡。”陸雨澤安慰他。
紀明溪愛美又有潔癖,可他擁抱那名婦人時,把一切都抛到了腦後。
看着沒心沒肺,甚至有點小壞的一個人,骨子裏卻是溫柔的。
那一幕真的很觸動陸雨澤。
“你要是想離開了,我給你訂機票。”他說。
紀明溪翻了個白眼。
這個人還真是無時無刻不在找機會将他送走。
“不走。”紀明溪說受夠了這個村子,可不是想離開的意思,而是想讓它消失的意思。
他不介意再撕幾個人,反正又不是沒撕過。
但是,不能當着陸雨澤的面。
想到還有失蹤的鬼怪等着自己去救,紀明溪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迅速調整好心情,對陸雨澤展露了一抹微笑:“你不走,我就不走。我還有很多東西想跟你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