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不久,陸雨澤也通過偵探社的工作群,知道了服裝租賃店老板身亡的消息。
他意識到店裏的怨氣必須立刻處理,便從口袋裏拿出一個錦囊,放出一只小鬼,讓它把店裏的怨氣都吸收了,再将它封印。
這種去除怨氣的做法,只有強大的封印師能辦到,不夠強大的封印師,可能會在這個過程中養出自己對付不了的封印物。
因為怨氣對鬼怪來說是很好的滋養品,就像蛋白粉之于運動者。
嗯,紀明溪也能吸收,不過他看不上這麽掉價的怨氣。
因為生活上的一點小事就哭哭啼啼,國內還是太和平了。
“好了,我們換個地方吧。”陸雨澤說,“你想去哪兒?”
“附近有家咖啡店。”
“好。”
就這樣,兩人離開服裝租賃店,去了附近的咖啡店。
陸雨澤主動請客,紀明溪當然沒有任何意見。
他們找了個比較私密的地方,面對面坐着,一邊欣賞咖啡店裏悠揚的音樂,一邊品嘗咖啡、聊天。
“你們的工資是誰付的?國家嗎?”紀明溪好奇。
“偵探社的話不是。”陸雨澤毫無防備地回答。
紀明溪敏銳地捕捉到重點:“偵探社的話不是?看來還有別的,國家設立的,專門對付鬼怪的機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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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雨澤沉默了一會兒,想着既然已經說漏了嘴,再多說一點也無妨,便“嗯”了一聲:“不過國家的機構不輕易出手,并且主要是對外的,一方面确保外來的封印物不會侵擾本土,另一方面配合戰争。”
“配合戰争……對外的?”
“是啊,國家強大了,也富裕了,我們永遠都不會對外發動侵略戰争,但懷璧其罪,總有國家觊觎,誰也不知道它們什麽時候狗急跳牆了發個瘋賭個國運,到時候我們想不打都不行,戰争必然伴随着傷亡,怨氣生,百鬼聚,要是一不小心誕生了鬼王,就到了國家出手的時候。”
“哦……”紀明溪喝了口咖啡。
“有些事你沒必要知道得太清楚,只要知道國家一直在全方位地保護你就行了。”陸雨澤以為紀明溪是在害怕戰争,便安慰了一下。
紀明溪心虛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機,突然刷到一個視頻,忙招呼陸雨澤來看:“看!我采訪的視頻!我還挺有當記者的天賦的吧?”
大眼上出現了兩條新的熱搜。
一條是“80萬彩禮輕生女子父母說不該生下她”,一條是“知名主播紀明溪采訪80萬彩禮輕生女子父母”。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死者戶口本上的名字叫“80萬彩禮”。
媒體就這個德行,怎麽吸引人點進去,就怎麽取标題,“80萬彩禮”這麽有噱頭的字眼,哪怕跟死者選擇輕生的理由沒有半毛錢關系,也是一定要出現在标題上的。
點開采訪視頻,美到令人驚嘆的紀明溪,和死者的父母站在一起,有種時空錯亂般的不和諧。
考慮到死者父母的心情,紀明溪難得收斂了笑,嚴肅而溫柔地提出自己的問題:“兩位的心情我理解,但逝者已矣,還請節哀順變,這個時候,與其以淚洗面,不如讓我們一起來思考一下,是否有什麽未了的心願或事情,是逝者希望我們知道或處理的?”
“她還想幹嘛?她不就是不想嫁嗎!”死者的母親邊哭邊說,“我辛辛苦苦把她養到這麽大,就為了這麽一天!她嫁個魔都的老公,有什麽好不滿的?她老公有錢有房有車,她什麽都有了,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然後開始細數自己為了養大這個女兒有多不容易,供她吃飯,供她讀書,帶着她到處相親。
紀明溪臉上的表情有點呆滞。
看到這個視頻的人也都繃不住了。
【這是人?】
【點進來之前我以為她說的是氣話,點進來之後,我驚嘆于物種的多樣性。】
【求明溪采訪時的心理陰影面積。】
紀明溪等對方叨叨完了,可算問出了第二個問題:“你們就這一個孩子嗎?”
回答:“不,還有個兒子。”
【哦豁。】
【我懂了。】
【我也懂了。】
緊接着,死者的母親就說出了那段讓紀明溪難繃的話。
“我兒子也要結婚的啊!她要死也不早點死,偏偏死在這個時候,萬一她老公不承認跟她的婚姻關系,把那80萬彩禮要回去,我兒子該怎麽辦?我兒子要是這輩子都娶不到老婆,都怨她!”
【我吐了。】
【都是女人,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她當初也是這麽過來的吧?為什麽要這麽對自己的女兒啊?我不理解。】
【因為她現在有兒子了。】
紀明溪強忍着不爽,平靜地問出第三個問題:“既然這麽不喜歡女兒,為什麽還把她生下來?”
“你以為我想生?能不生當然不生!浪費我的錢!把她養到現在這麽大花了我多少錢你知道嗎?要不是為了彩禮,我生她幹嘛?早知道這樣,我當初就不該生下她!”
【不行我看不下去了!】
【無法想象這種封建毒瘤跟我生活在一個時代。】
【明溪的脾氣真好,居然沒有當場扇她一巴掌。】
【她老公也是有意思,由着她叭叭叭,自己完美隐身。】
【現在知道彩禮為什麽貴了吧?不貴生下來幹嘛?】
“嗯……你們還有什麽話想對所有關注這件事的人說?”紀明溪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死者的母親說出了自己的訴求:“她的死對我們家打擊太大了,真的太大了,我兒子結婚時壓力一定會很大,彩禮漲到100萬都不是不可能,希望大家發發善心,支持一下我兒子。”
【6。】
【三句話不離彩禮和兒子。】
【以為她是來給女兒讨公道的,結果是來網上替兒子乞讨的。】
【有這種父母,不自殺才怪!】
【別這麽說,真有不少人的父母是這樣的……】
【好窒息。】
采訪視頻到這裏就結束了,但其實後面紀明溪又問了幾個跟亡人衣有關的問題,問死者的父母知不知道死者身上的婚服有問題,問他們那件婚服出自哪家店。
不過,不知道是因為怕被封,還是怕影響男女撕逼的熱度,跟紀明溪合作的媒體并沒有把這段內容放出來。
“簡單來說,對這家人而言,彩禮是死者活在世上唯一的價值。”紀明溪說着,問陸雨澤,“你覺得她要是沒死,結婚後會是什麽處境?”
“魔都我不好說。”陸雨澤回應,“魔都是沒有彩禮的,男方應該只是因為喜歡女方,所以配合女方家的要求給了彩禮,婚後怎麽對女方,看男方個人的人品,但在有彩禮的地方,本身就是重男輕女的環境,把女的當奴隸使喚也不是不可能。”
紀明溪沉默了一段時間。
陸雨澤以為他只是在心疼有着類似處境的女性,便發表了一下自己對彩禮的看法:“彩禮就不該存在,哪怕沒了彩禮,很多家庭不想生女兒了,也總比女兒生下來苦一輩子要好。”
然而紀明溪對此的看法是:“挺好的,福報啊,重男輕女導致男多女少,大量的單身男性,創造了大量的市場需求,有些人發現商機,就開始制造名為‘老婆’的商品,然後高價出售。越是重男輕女的地方,越不想生女兒,女性的數量越少,标價就越高,因果報應,惡性循環,好,真好,好極了,好得不行。”
他的語氣很平靜,但任誰都能聽出來,他的情緒并沒有他所表現出來的這麽平靜。
“這不是你的真實想法,對嗎?”陸雨澤小心翼翼地問,“你還是希望能改變這一切,希望男女平等。”
紀明溪“啧”了一聲,又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這一次可算說了實話:“跟男女沒有關系,我想要的是一個人人平等的社會,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可以有貧富差距,但不能有高低貴賤,所有低賤的職業都不該存在,不論是妓女,還是奴隸……”
“嗯,所有物化人類的交易也不該存在,比如彩禮,比如代孕。”陸雨澤認可了紀明溪的想法并補充。
紀明溪看他一眼。
咖啡店裏的燈光是暖光,不是很亮,舒緩的音樂不斷安撫着他的情緒,但也鼓勵着他去進行一些平時不會做的親密交流和接觸。
不知怎麽的,可能是氣氛到了吧,腦子還沒反應過來,一句話就說出了口:“誰也不是工具,我不是,你也不是。”
陸雨澤愣了一下:“你聽到了啊……”
也是,紀明溪要是沒聽到他在衛生間裏的喃喃自語,也不會吓得縮在牆角裏發抖。
“別放在心上,其實我并不讨厭成為工具。”陸雨澤笑着解釋,“物化別人當然是不好的,但有的時候,把自己想成工具會覺得輕松很多,因為工具不會累,也不會疼,默念兩句‘我是工具’,就好像跟工具一樣感受不到疼了,算是個減輕壓力的小技巧吧。”
“什麽東西?”紀明溪不理解,“你是受虐狂嗎?”
“不是啊。”陸雨澤預料到紀明溪會是這個反應,耐心地回應,“我要是受虐狂,應該會興奮地感受疼痛才對,就是因為承受不了,才需要這個技巧來減輕壓力。”
紀明溪無語。
是他自作多情了,還以為陸雨澤跟自己一樣,因為有過不好的經歷,所以對物化一個人深惡痛絕呢。
原來不是啊。
原來受害者就他一個。
紀明溪有點郁悶又有點生氣,于是故意道:“好,知道了,既然你不讨厭成為工具,那我以後就把你當工具用。”
“不是,物化別人和物化自己是不一樣的……”
“我不管。”紀明溪打斷道,“連你自己都不把自己當人看,我又憑什麽給你臉?我會粗暴地對待你,而你不許喊疼,因為你是工具,工具是不會疼的,你不是挺會自我洗腦的嗎?就這麽辦呗。”
陸雨澤心說,你動不動就扒拉上來的時候,我不就是這麽做的?不然早給你一個過肩摔了。
“不說話?不否認?”紀明溪更氣了。
陸雨澤心平氣和地喝了口咖啡,波瀾不驚地回了八個字:“工具是不會說話的。”
“你……”紀明溪瞪他,就好像在說——朽木不可雕也!
陸雨澤失笑,知道紀明溪在生氣,知道再氣他,他就要不理自己了,于是及時打住,改口道:“好了,我錯了,我再也不當工具了,這樣可以了嗎?”
“晚了,你在我眼裏已經是工具了。”紀明溪說。
“行吧,那看你想用我來做什麽了。”陸雨澤回應,“我也不是什麽都願意做的。”
“做我的床伴。”
“啊?”
“做我的床伴,服侍我,願意嗎?”紀明溪拿起咖啡杯,搖了搖裏面剩下的液體,唇角微揚,心情似乎好些了。
“直接睡嗎?沒有一個交往的過程?”陸雨澤無奈地配合他的演出。
“工具要什麽交往的過程,不都是直接拿來用的嗎?”紀明溪“哼”了一聲,“而且,尺寸無法滿足我的男人,是沒資格跟我交往的。”
“這樣啊。”陸雨澤擡起一只手,單手支撐着自己的下巴,就像發現了什麽有趣的事似的,也揚起了自己的唇角,“只要你願意,也不是不可以試試。”
雖然從一開始就沒有從紀明溪身上感受到侵略性,但他主動暴露上下位置……
紀明溪愣了一下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麽,在心裏大叫不好。
咖啡店害我!
他兩次欲言又止,最終只能逞強般地說了兩個字:“改天……”
陸雨澤“嗯”了一聲,見好就收:“你決定就好,我完全聽你安排,畢竟,我只是個工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