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大福晉的賀禮

第29章 第 29 章 大福晉的賀禮

水仙擡頭望向張芙音, “福晉要是想起來查看庫房了,我現在就去将庫房賬簿拿來。”

張芙音伸手制止了将要起身的水仙,“我只是想着在那裏頭找一個……一個像樣的東西, 中秋進宮的時候送給皇上。”

水仙和木蘭互看了一眼,沒有說話。張芙音瞧着她們倆這幅神情, 知道她們倆心裏頭想什麽。“你們倆也不會以為我會做那回的糕點送給萬歲爺吧。”

木蘭試探着道:“光送這份吃食怕是不合适,福晉是想再在庫房裏挑一件嗎?”

張芙音搖頭道:“我應當不會再送糕點進宮了, 反正宜妃娘娘那兒有小廚房。”

“福晉也太小心翼翼了些,就算咱們貝勒爺沒那個心,但是在皇上面前多得點恩寵總是沒壞處的。”

張芙音道:“想着做這個做那個去贏得皇上喜愛,沒得反而出了錯。不如就像我這樣, 啥都是按照規矩行事, 無論如何也出不了錯, 至于那些好處嘛, 該是誰的就是誰的。”

木蘭聽着張芙音這麽說,也只能默默應是, 不再争辯。

隔日, 張芙音便一頭紮進自己的庫房裏頭,真是平日裏不去看不知道,一進去倒還是真真吃了一驚。一間寬闊的偏殿單獨辟出來做了整座貝勒府的庫房。

幾件又大又深的深紅色箱籠擺在那裏, 上面貼着紙張分門別類地标着裏頭是什麽東西。不過這樣擺放收納在一塊, 翻起來卻是不怎麽方便。

木蘭拿着庫房的簿子,問道:“福晉, 您大概想拿個什麽做賀禮?”

“華麗的、昂貴的。”張芙音不假思索地答道。“不過眼下不是幹這事的時候。”

水仙揮了揮手, 這屋子裏頭到底是不常來走動,灰塵也比別的屋大。“福晉,咱們不就是這樣來選賀禮的嗎?”

張芙音轉過身看着她們倆道:“你們不覺得這樣太麻煩了些嗎?”

水仙和木蘭搖了搖頭, 張芙音估摸着其實府裏頭的主子們很少親自來庫房裏頭,而這樣擺放這些貴重東西來又難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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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管理府裏頭的庫房?”

水仙出去了一會,之後便領着一個中年太監進來了。那太監一直弓着腰垂着頭,張芙音也瞧不着他的臉,只見他十分拘謹,行禮時的聲音也微微發顫。

張芙音皺了皺眉頭,這太監看起來年級也不小了,應是當差好多年了,怎麽還會緊張成這樣。但現下張芙音也不準備說這個,只是開口道:“待會你跟着我去正院一趟,這庫房得改一改了。”張芙音說着又四處看了看,腦子裏已經想好了。

打幾個木架子進來一排排擺着,那些不大的擺件就按照順序擺放在上面,若是有不能見光的就拿個盒子裝着。太大的不适合擺着的,就放在下頭。

目前這樣只是亂糟糟的堆在一塊,看上去也太亂了。張芙音領着水仙回到了正院,“反正中秋賀禮這事還得貝勒爺點頭,咱們就不着急選。”

今日秋高氣爽,太陽曬得人暖洋洋的,張芙音在心裏感慨道,不用費心思就是好。

一擡頭就正好瞧見正院裏栽種的那顆柿子樹現在已經是碩果累累了,一個個橙黃色飽滿的柿子像小燈籠一樣挂在樹梢上,看着就要讓人覺得這真是豐收的季節。

正院裏頭的小太監一聽說福晉現在想摘柿子吃,各個争着要爬樹去摘柿子。一團人鬧哄哄地擠在一處,張芙音在一旁笑道:“只要你們不怕摔了,誰想去就去吧。”

張芙音一向和下人之間不太計較規矩那些,因而漸漸地正院裏頭的那些丫鬟太監便也不那麽拘束了。

那邊幾個相熟的小太監還在笑着争論,已有一個瘦小的小太監三兩下爬了上去,一手摘了一個大柿子。下頭的人瞧見了也不争了,又忙着去拿了幾個大竹簍子,預備着開始接柿子。

張芙音坐在廊下,瞧着一群年輕人在一塊吵吵鬧鬧覺得也挺有意思的,這會子水仙已經拿了剛從樹上摘下來的新鮮柿子,又洗得幹幹淨淨放在小碟子裏呈了上來。

這柿子已經十分軟了,張芙音只好用小匙子慢慢咬着吃,柿子肉冰冰甜甜的,其實還帶着點澀澀的口感,不過用來當做甜點也是極好的。

一群人玩起來一個眨眼的功夫,樹上的柿子都快被摘了大半,張芙音揮手讓他們下來,“那些最上面的可別摘了留給鳥吃,快下來,可別摔着了。”

雖然方才玩得興起,但是既然張芙音發了話,大家也一個個都收拾起來,摘下來的柿子都被擡着進了小廚房。

張芙音讓木蘭去挑些熟的好看的給側福晉和兩位格格送去,“還有前院也得送。其餘的你們就分了吃,得趕快吃,不然有些太熟了的就放壞了。”

張芙音剛剛淨過手,跟那個等着的庫房太監說了自己的想法,讓他下去好好琢磨琢磨怎麽改一下。

那太監剛走,木蘭就回來了,她手裏還拿着那本記錄着庫房物件的簿子。“福晉,奴婢方才只是簡單地對了一下,果然有好幾件花瓶玉屏擺件不見了。”木蘭有些擔憂,“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着急了,出了錯。”

張芙音浮起一抹胸有成竹的笑,“不是你出了錯,我瞧着那個庫房太監就不大對勁。”

水仙驚詫道:“可府裏庫房的東西可大都是宮裏賜的,那上面可都有印記,這都有人敢偷?”

張芙音也是如此想,可是萬一誰見錢眼開,甘願冒這個險呢?而且若是流傳到外頭,被人查出來是五貝勒府裏的東西,那可是出了大麻煩了。

水仙怒道:“這起子黑了心腸的爛人,咱們貝勒爺和福晉對下人這麽好,他們還敢這樣偷府裏的東西,我現在就去把他抓起來。”

水仙說着就沖了出去,張芙音在後面叫喊道:“多帶幾個有力氣的太監,把他捆了來。”

木蘭沒有跟着出去,只聽見外頭一陣喧嘩的聲音,應當是水仙在那點人呢,張芙音聽見了幾聲争着要去綁人的聲音,忍不住笑了出來。

木蘭在一旁擔憂道:“福晉還笑得出來,若是讓貝勒爺知道了可怎麽好?”

張芙音安慰道:“咱們發現得快,你不是說了也就是幾件玩意嗎?而且這府裏的下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無論他賣哪去了都能找得回來。”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水仙就把那個五花大綁的庫房太監帶了回來,一路上怕別的人看見,還特地用了一個粗麻布袋裹着。

張芙音讓那些不相幹的下人先下去,而後吩咐水仙将那麻布袋掀開,果然那太監一看見是張芙音,立即吓得渾身哆嗦。張芙音還沒開始問話,他就一個勁地求饒。

水仙瞧不慣他這幅惺惺作态的模樣,上前狠狠踢了一腳,“快說,你是不是偷了庫房裏的東西?”

那太監激動地辯解道:“奴才怎麽敢?怎麽敢?那都是宮裏的寶貝,就是借奴才十個腦袋也不敢偷宮裏的東西!”

張芙音道:“那庫房裏怎麽會少了東西?不是你偷的那是怎麽回事?”

那太監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支支吾吾地說道:“東西雖然是我拿的,但,但不是偷……”

水仙被這人的厚臉皮驚到,“什麽叫拿?那就是偷!”

“不是偷,奴才只是将它們換了個地方擺起來……”

張芙音和水仙木蘭一樣只覺得他說的話莫名其妙,“什麽叫換了個地方擺起來?是什麽地方?”

那庫房太監低垂着頭,小聲答道:“我家。”

“我現在就踢死你這個無賴。”水仙被這人耍了半天,心裏氣得要死。“這不是偷是什麽!是什麽!”

那太監被踢得“哎呦哎呦”直叫喚,在地上縮成一團滾來滾去,還一邊求饒,“求福晉饒命,真不是偷了去賣錢,奴才也不是為了那些錢。”

張芙音擡手制止了水仙,“那你現在好好解釋,不要再說那些有的沒的廢話,不然還得打你!”

水仙在一旁抱臂,對着趴在地上的庫房太監惡狠狠地盯着,“快說。”

“奴才怎麽敢偷了府裏的東西,就是見那些寶貝長年累月地放在不見天日的庫房裏頭,想着,想着。”庫房太監抹了抹流下來的鼻血,接着道:“想着,不如擺在奴才家裏頭,我是沒那個膽子拿出去賣。但是放哪裏也是放,還不如給奴才,出去好吹牛……”

張芙音又生氣又想笑,“你這狡辯的道理真是一套一套的。現在沒功夫聽你瞎扯了,趕快帶人去你那屋子裏頭把東西都還回來。”

那太監急着說道:“什麽時候主子們想要這東西了,我也不會藏着,我會立馬拿回來。福晉,福晉這真不是偷!”

張芙音不耐煩聽他叽裏呱啦扯一堆,示意水仙把他帶下去,水仙便跟拎着小雞仔一般提着他的衣領就出去了。木蘭接着問道:“福晉,那這人怎麽處理?”

“這人自然是留不得了,跟貝勒爺說一聲趕出府去。”張芙音喝了一口熱茶感慨道:“得虧我機靈,幸好沒出什麽大亂子。”

——

八月十五這一日,天還沒大亮的時候,張芙音就已經起床開始準備了。一番漫長的梳妝打扮之後,張芙音總算是覺得魂魄有些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可惜今日的宴會是在宮裏頭,張芙音也不敢亂吃什麽東西,怕到時候出了什麽差錯。

又不知過了多久,張芙音這才被一群丫鬟簇擁着上了馬車。張芙音一進去,便看見胤祺已經在裏頭坐着了,他看起來倒是精神抖擻的。

張芙音無精打采地打了個招呼,就想靠着車壁能夠再睡一會。胤祺卻倒了一杯熱茶過來,“這會子在馬車上肯定睡不好,不如喝杯茶,咱們倆說說話醒醒神。”

張芙音一聽也覺得有道理,便将那杯茶捧在手心裏,時不時地喝一口。

“你放心,今日去了就是先給皇阿瑪請安,完了就是宴席,看看歌舞唱戲,別的啥也沒有。”

張芙音點點頭,就喜歡這種淹沒在人群之中不用操心的感覺。

果然等到了宮殿裏頭,又是烏泱泱的一群人,胤祺已經先到太子身邊請安去了。

今日太子妃也來了,三福晉和九福晉圍在她身邊不知道在聊些什麽。四福晉、八福晉站在一塊,餘下的幾位福晉便都零零散散地散在各處。

張芙音上前去給太子妃行禮,太子妃卻比想象中的要容易親近的多。她微微颔首道:“五弟妹。”

不過太子妃倒是很不像張芙音原來印象中的滿族女子大福晉和八福晉那般的形象,她有些弱柳扶風的姿态,臉也很是瘦削蒼白,氣質确實十分溫柔。

張芙音見了一圈花紅柳綠的各位女眷,自己準備找一個偷偷摸摸的角落待着。正當這時張芙音又瞧見了站在不遠處的大福晉,她今日也是盛裝打扮了。一身绛紫色繡牡丹的旗裝雍容華貴,至于旗頭上的那些釵環,張芙音都怕她的脖子吃不消。

誰知大福晉忽然轉過身來和張芙音的視線對上了,這倒還好,可怕的是,大福晉嘴角含着笑就朝張芙音走了過來。

“五弟妹,可是好久不見。”

張芙音也笑着和大福晉打招呼,心裏只是奇怪,大福晉什麽時候會和自己搭上話了,她向來是瞧不見自己這號人物的。

“不知道,五弟妹給皇阿瑪獻了什麽賀禮?”大福晉也不是那種心思能藏着掖着的人,寒暄完了立馬就奔着主題去了。

聽完了大福晉的話,張芙音心裏偷偷笑了起來,大福晉這可真是不了解自己,是誰都不可能是自己搶了她的風頭。“是貝勒爺選的一座彌勒佛的白玉雕像呢。”

大福晉微微蹙起了眉,“就只是這個?”

張芙音做作地出聲,“這雕像可謂是栩栩如生,大福晉這是沒見過,若是你瞧見了便不會說這話了。”

瞧張芙音的這幅做派,大福晉忍住了翻白眼的沖動,“不是都說你的手藝被皇阿瑪誇贊過?怎麽如今這樣好的機會不表現表現?”

“大福晉可是聽岔了,皇阿瑪那只是看在宜妃娘娘的份上才誇了那麽一兩句,我可不敢居功。”

見張芙音這麽說,大福晉哼了一聲,不再說話轉身就走了。

“真沒看出來五福晉倒是也真夠虛僞的,若是她能大大方方地承認,那我倒還佩服她。如今那這些套話來敷衍我,鬼才信呢。”大福晉對着身邊的青菊又道,“跟惠妃娘娘說好了沒有?”

青菊乖巧點頭答道:“奴婢已經跟惠妃娘娘說好了,東西也都備好了送過去了。”

大福晉點點頭。

宴會不一會便開席了,張芙音跟随着宮裏頭小太監的指引,來到了自己的座位下坐着。衆人剛一坐下,張芙音就猛地察覺到周圍都安靜下來,接着一聲太監的通傳,這才知道原來是康熙到了。

趁着蹲下行禮的功夫,張芙音就已經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傳說中的康熙爺。他這會不過是四十來歲,已是十分威嚴。張芙音只敢看那麽一眼,便又垂下頭。

等到可以起身時,大殿正中已經魚貫而入了一群打扮得鮮豔的舞女,一片絲竹歌舞聲中,宴席就開始了。

禦膳房的小太監一一弓着腰将菜式端了上來,張芙音一看果然就如胤祺之前說的,都是炖了許久的菜,吃起來倒真是不如府裏的味道。

也不知道這樣邊看歌舞邊用飯得到什麽時辰,張芙音只是百無聊奈地有一搭沒一搭地吃着,四處張望可有什麽新鮮事看熱鬧。

約莫着小半個時辰過去了,張芙音已經欣賞了好幾遍的節目,但也只得按住性子等着。原來皇家的節目也是這樣無聊。還不如自己在府裏請了戲班子來唱戲的熱鬧。

也有可能是皇上和太後在這的緣故,大家這些小輩總還是覺得有些拘束的。

張芙音一邊吃着月餅一邊轉過頭發現,大福晉身邊的丫鬟一直彎着身子在她的耳邊不知道說些什麽。不過隔着幾個人,張芙音瞧見大福晉的臉色可不太好,似是動了怒氣。

“怎麽回事?不是說到時候惠妃娘娘幫我呈給皇上嗎?”

青菊也不敢把真相告訴自家福晉,只好把一路上編好的瞎話說了出來,“方才奴婢去問,惠妃娘娘身旁的大宮女跟我說,有那不長眼的小太監不小心打翻了福晉做的糕點。所以……”

若不是皇上和太後還坐在上面,大福晉簡直氣得想把眼前的這張桌子掀翻,“我,我辛辛苦苦做了那麽久,就這樣沒了?”

青菊吓得也是忍不住哆嗦了起來,“因而,惠妃娘娘說這一回便是沒辦法了。讓福晉不要傷心,下回還有機會的。”

然而青菊去惠妃處的實情,大福晉卻是被瞞得死死的。

說來,因着中秋佳節宮裏一定是要大擺宴席的,大福晉又已經在直郡王府裏苦練了好多日子,那些糕點總算是看起來像模像樣。這樣一個正好的時機,大福晉便想着若是能在這一日将自己親手做的糕點呈上去給皇上和太後,那必是能得到皇上的歡心。

宴席開始前,青菊便領着食盒去了延禧宮,向惠妃娘娘說明了大福晉的意思。

前一段日子翊坤宮的小廚房可是将皇上勾去了不少日子,惠妃瞧着青菊呈上來的糕點,雖然覺得自己的這個兒媳伊爾根覺羅氏這招雖然俗了點,但是未必沒效果。

“這真是你們福晉親手做的?”惠妃瞧着一塊塊嫩黃小巧的模樣,看上去應當味道不會差。“從前倒也沒見過她有這手藝。”

“福晉這段日子一直在廚房裏練習了許多次。”青菊回想起這段日子為了替自家福晉試菜,這會還是有一些反胃的感覺。

“也好,萬歲爺一向最看重小輩的這些心意。我便幫你們福晉呈上去。”雖然惠妃覺得人家五福晉做糕點,你就這樣跟着做,實在是有點拾人牙慧了。

一路上青菊拎着食盒都是戰戰兢兢地,若是讓萬歲爺和太後真的吃了這碟子糕點,後果真的不敢想象。但是福晉那個火爆脾氣,府裏頭沒一個人敢跟她說實話。

但這都是主子們的吩咐,青菊也不敢怎麽樣。此刻只能大着膽子道:“惠妃娘娘,福晉還備了您的一份,不若請您現在就嘗嘗。”

後面如何被惠妃劈頭蓋臉地一通罵的場景,青菊已不想再去回想。反正惠妃是不會再将大福晉做的糕點呈給皇上了。

席上除了大福晉的這個小插曲之外,張芙音便沒發現任何一個樂子。等到午後,太後和萬歲爺都累了,這才各自打道回府。

早上起床是那麽早,這一趟進宮又是各種行禮跪拜,張芙音早就累得動也不想動。這會子一回到正院裏頭就開始補覺,至于胤祺則是跟着太子爺一衆阿哥出去秋獵了。

等到張芙音一覺醒來,外面已是暮色四合。張芙音想爬起來,卻覺得忽然有些頭暈,嗓子也幹澀得很。

木蘭正巧進來,瞧見張芙音醒了,趕緊過去伺候。張芙音說話聲音也變沙啞了,木蘭便急着去請孫大夫。

“不用了,今日是中秋,就不這樣興師動衆了。”張芙音站起來道:“可能就是吹了一點風,待會熬碗姜湯來喝就好。”

午時在宮中吃了許多,這會張芙音也不餓,只要了一碗清湯面,又喝了一大碗姜湯,張芙音覺得胃裏滿滿當當的。

“貝勒爺應當是不回來了,今日中秋沒準他們幾個阿哥都在外頭好好聚一聚呢。”張芙音裹着厚厚的披風,站在廊下看着天上的一輪圓月。

本來水仙和木蘭是不讓張芙音再在這樣的晚上出門的,可無奈中秋節怎麽能不賞月呢。只是可惜因為病了,又不好和側福晉以及兩位格格一起賞月,免得過了病氣給她們。

這樣的日子,聽着外頭大街上有人歡聲笑語地在嬉戲玩鬧,許是還有生了病的原因,張芙音莫名覺得有些寂寥。

水仙和木蘭只是呆呆站在一邊,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正當這時,正院門外忽然傳來好幾聲動靜,接着是一陣陣紛沓的腳步聲。

胤祺一眨眼便大步跨了進來,裹着的披風在他的身後飄揚起來,身後還跟着好幾個小厮模樣的人。

“福晉,瞧瞧我給你帶什麽好東西來了。”張芙音還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呢,只看見胤祺兩只眼睛亮晶晶的,這會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張芙音歪着頭向後面看去,“是不是獵到了什麽好東西?”

“猜的真準。”胤祺朝後面一揚手,立即有人上前一步好讓張芙音看清楚。原來是一只精瘦的野狍子,還有一支箭插在它胸腹的位置,周圍的血跡已經幹涸了。

“正好冬日快到了,趕明讓人把這毛皮拾掇拾掇,給你做一個毯子。”

胤祺興致勃勃地談起了今日午後他是如何騎射,又如何遇見了這只狡猾的野狍子。張芙音跟在他身後一起進了屋,一邊饒有興致地聽着。

等到兩人進了暖閣坐下來,胤祺才将這一番英勇的行為說完了。可他一雙盛着融融笑意的眼眸直盯着張芙音不說話,明顯是在求表揚。

張芙音頓感好笑,只好十分誇張地拍手道:“真是棒啊真是棒!”

胤祺見狀心滿意足地坐下了,這才發現小桌上放着一碗喝了一半的姜湯。

“怎麽好端端地喝起姜湯來了?”

張芙音只得如實答道:“午覺醒來覺得有些不舒服,可能感了風寒,但是又不大嚴重,這才喝了姜湯去去寒。”

“可去請了孫大夫?”胤祺皺着眉,面色比方才嚴肅多了。

“就這麽點事別打擾人家過節了。”張芙音擺擺手正準備接着說呢,卻被胤祺一把抓住了手腕按到了桌子上,然後胤祺伸出兩根手指便開始搭脈了。

張芙音腦子裏忽然就想起第一次和這位五阿哥見面,就是在這樣的一個夜晚,也是在這兒搭着自己的脈。

“藥倒是可以不用喝,只是這幾日千萬不能再受風寒了。”胤祺沒注意張芙音的有些走神的表情,自顧自地說。然後又将目光轉向站在一邊的水仙和木蘭,“這幾日可得仔細照顧你們福晉,萬一真病了你們也落不着好。”

水仙和木蘭應是。

胤祺這才發現張芙音有些呆呆的,一邊起身一邊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肉,笑道:“可是累了?那你便早些歇下,我前院還有些事要忙。”

聽見胤祺這麽說,張芙音立時就回了神,完全沒預料到胤祺要回前院而不在這裏歇下。“今日是中秋還有事要忙?”

胤祺點點頭,小錘子已經将披風拿了過來,小心服侍他穿戴。

張芙音心裏覺得有點不高興,又有點失望,但也不能說什麽,于是也只能送着胤祺出了院門,然後看着一群人點着燈籠簇擁着他走遠了。

水仙和木蘭瞧着張芙音的面色不大好,便也不敢再像往日那樣嬉笑,只是沉默着侍候。

其實水仙心裏也有些不忿,中秋是各家各戶團圓的日子,福晉身子又有點不舒服,貝勒爺這樣都不留下來。平日裏也沒見貝勒爺有多麽醉心于公事啊。

進了前院,原先跟着幾個太監和小厮便都各自散開當各自的值去了。在書房裏頭,連劉傳都退了下去,胤祺一個轉身卻發現小錘子還立在那沒走。

今日胤祺的心情大好,便也沒多說什麽,只揮揮手讓小錘子退下。

可小錘子卻還是站在那裏,還拿着有些幽怨的眼神看着胤祺。胤祺一向待下人都沒什麽架子,因而像小錘子這樣侍候了好多年的奴才也都不大那麽拘謹了。

“爺,您今晚明明沒什麽要緊事,剛剛為什麽要騙福晉?”

原來小錘子是在為這事不平,胤祺笑道:“一看你就是還太年輕,不懂我這叫做欲擒故縱。”

小錘子沒讀過多少書,嘟囔着:“奴才是沒有主子爺聰明,不懂得什麽叫欲擒故縱。可是那會走出正院的時候,奴才可是看着福晉滿臉的失落。”

“真的?”胤祺一聽見這話,頓時覺得哪哪都舒暢了起來。這段日子,自己和福晉的關系雖然親近了不少,可是胤祺還是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勁。

自然,這種不對勁的感覺胤祺在後院的其他女人那也有過感受。就是雖然她們都對自己畢恭畢敬,卻總是像隔着一層看不見的屏障似的。

比如那劉側福晉,從前倒是很小意溫柔,但自打有了兩個孩子,胤祺才在她的臉上知道了真正的關愛是什麽神情。白佳氏,就是小孩子性格,滿腦子就是玩。瓜爾佳氏,胤祺從小看見滿腹才華的人就有些不自在,自己自然和她聊不到兩句話。

福晉,對待自己也是這樣,好是好,可就是不大在意。但往日裏,胤祺從不會為這些事感到煩悶,也從不會去想這些女人的心思。

但這陣子瞧着自家福晉對其餘人都挺好,唯獨單單忘了自己。胤祺心裏覺得十分委屈,自己怎麽着也是支撐着整座貝勒府,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後來好不容易和福晉兩個人把話說開了,但是胤祺覺得這些都還不夠,什麽時候能讓福晉對自己也牽腸挂肚一會也好。

如今,福晉真的因為自己的原因而覺得有些孤單冷清,胤祺忽然覺得感覺到了從前從沒有的那種欣喜,心裏輕飄飄的。

小錘子還在那有些埋怨的神情,瞧着貝勒爺半晌不說話,又勸道:“福晉人那麽好,奴才只是見不得福晉傷心罷了。從前爺不也是十分關心福晉嗎?那今日還這麽做。”小錘子是打心底裏為福晉不值,貝勒爺這真是有點過分了。哪有故意吊着福晉,任由她失望,卻還說這是什麽欲擒故縱的?

胤祺也想起來那幾日自己在床榻上輾轉反側思來想去的滋味,心裏便如那貓兒亂抓似的,又惆悵又哀傷。

紅漆雕花木窗外一輪明月靜靜懸在半空中,胤祺默默瞧了瞧,只覺得他現在應該立馬過去才是。

說走就走,胤祺站起身利落地将披風又系上,示意小錘子去拿個燈籠。

小錘子面露喜色,麻溜地沖出去拿了一個六角燈籠走在前頭為貝勒爺開路。

胤祺心裏有些急,走路也帶着風,這一路上心裏只想到,管他什麽欲擒故縱的把戲,去他的如何拿捏女人的心思,這一會只想快一點見到福晉才好。

胤祺越走越快,連帶着小錘子也不得不加快腳步,最後兩人就差快小跑起來了。這一口氣便到了正院,胤祺攔下了要去通報的小太監,徑直走到了正殿的門前。

屋裏頭的蠟燭已經吹滅了,守在門外頭的正是水仙,她正準備側耳去聽門裏頭的動靜,忽然瞧見兩個黑影猛地靠近了,吓了一大跳。

胤祺上前趕緊小聲解釋道:“是我,你們福晉可是睡了?”

水仙不明所以地點點頭,也不知道這夜裏更深露重的貝勒爺忽然悄無聲息地過來是為了什麽。

胤祺不再搭理水仙疑惑的目光,輕手輕腳地将門推開,然後走了進去。

屋裏頭既沒有一丁點動靜,也沒有光亮,只餘下一點點透進窗朦朦胧胧似紗的月光,胤祺的心卻是撲通撲通地狂跳着,慢慢挪着步子走到了床前。

張芙音躺下還沒多久,閉着眼睛并沒有睡着。心裏只是胡亂一會想到這一會想到那,團圓佳節,自己活在這個世界真是孤零零的。

心裏的酸楚還沒有消逝,就聽見了輕輕的腳步聲,張芙音心裏一驚,下意識地就坐了起來。可下一秒,就被擁入了一個還帶着點些些涼意的懷抱裏。

聞着那股熟悉的香薰味道,張芙音試探着問道:“貝勒爺?”

胤祺只是輕輕應了一聲,又安撫性地撫摸了幾下張芙音的後脊背。“是不是吓着你了?”

聽見了胤祺的聲音,張芙音的心可算是漸漸平靜了下來,身體也不大那麽僵硬了。“有一點,是不是有什麽事?”

不知道是不是在夜裏的緣故,張芙音覺得自己和胤祺的聲音都和平日裏不大像,都不自覺地放低了音量,顯得溫柔了許多。

“沒事,就是……”胤祺不知道怎麽說,似乎要說的太多了,那些情緒都堆積在自己的心口裏。于是胤祺鬼使神差地側過頭在張芙音的臉頰上親了一下。只是這一下,張芙音方才軟和下來的身體又頓時覺得僵硬得不知如何是好,全身的血液又都湧了上來,只覺得臉上滾燙的。

先是臉頰,而後是嘴唇,胤祺一路尋了過去,張芙音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的雙手也搭在了胤祺的肩頸處。

小錘子和水仙忍不住想聽,卻什麽聲音也沒聽清楚。兩個人的視線撞在一處,卻都是藏不住的笑意。水仙捂着嘴,讓自己不要高興得太明顯。小錘子只是轉過身一臉驕傲地挺着胸脯守在門口。

因着是中秋節,第二日也不用去上朝,胤祺便也難得地睡了個懶覺。兩人叫人侍候洗漱時,日頭已經升得老高了。

張芙音起床後的胃口一向不大好,所以這會只吩咐煮一碗面來吃,胤祺便也跟着她一樣吃。

用飯的時候,胤祺總是不知不覺就咧着嘴無聲地笑了起來,張芙音瞧見,本來沒什麽的,也生出了點害羞的情緒。

“福晉,最近天氣這樣好,不如我們去莊子上住幾日吧。”

張芙音只是常和莊子上的各個管事見面,卻從沒想過去莊子上小住幾日。聽胤祺這麽一說,也覺得很有興趣,“好啊,這幾日你都有空嗎?”

胤祺呼嚕呼嚕已經吃完了最後一筷子面條,點頭答道:“我不過每日去禮部點個卯,便是告了幾日假也是不打緊的。”

張芙音無語地牽了牽嘴角,心說每日看你一本正經地去上值,早就知道你沒那個本事了。

不過這樣不冷不熱的舒服天氣去玩一玩自然是極好的,張芙音想了想又問道:“那要不要叫上側福晉和格格她們?還有弘昇,人多了也熱鬧,我還得收拾什麽帶過去?”

胤祺不自然地咳了咳,回道:“就咱們倆,其餘的人下回一起去,這樣忽然去莊子上,若是人多了,那些奴才一時也收拾不過來,到時候亂糟糟的。”

張芙音不明所以地點頭,有些遺憾,“那好吧。”

“至于你要帶的,就是些衣物首飾,咱們只去三四天,其餘帶多了也用不上。”

于是整個下午,張芙音都在忙着收拾東西,雖然這些活都有水仙和木蘭她們來做,但是張芙音也閑不住地在一旁插手。

屋子裏頭幾個人正忙着,忽然張芙音“呀”的一聲叫了出來,水仙和木蘭忙看過去,張芙音只是面色有些古怪地笑了笑,“沒什麽,沒什麽,你們繼續忙。”

張芙音實則是忽然想起了一件頂頂重要的事,昨晚雖然一時之間有些太上頭了,可到了關鍵時刻張芙音卻還是記得叫胤祺別弄在裏面。

但這是不是一定能保證不會懷孕呢?張芙音其實清楚這也是不一定的,但這個懷孕的風險可實在是太大了。

左右思考了一會,張芙音還是覺得不能拿這個來冒險,于是叫了木蘭來,在耳邊跟她說了幾句。

木蘭聽見這話,一時頓在原地不知該不該去。她小聲道:“福晉,何必,何必這樣呢?”

張芙音盯着她的眼睛嚴肅道:“你只管照我說的去,走得遠一點,別被人認出來了,今天我必須得喝下去。”

木蘭無奈,又說道:“那貝勒爺那邊,若是知道了可怎麽好?”

“我也沒打算瞞着他,你先去了,我自有辦法。”

木蘭這才無話可說,應了張芙音的吩咐,換了身不起眼的裝扮出了府。

雖然張芙音也不願意喝藥來避孕,不過昨晚事發太突然了,一時也是沒有準備好。張芙音想着,這事還得從長計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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