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餘晖點燃了皇宮中的紅色的燈籠，一個個火紅的燈籠将夕陽的溫暖延續，映天的紅燈下，夜色中莊嚴沉重的央霂宮也多了幾分喜氣。

朱紅宮門內，傳來鼓樂之聲，大殿門口，殿內不少穿着華貴之人三五相聚，互相寒暄，拱手笑談好不熱鬧。

柳小枝低着頭跟在墨崇景身後往殿內走，宮宴還未到時辰，但來人不少，墨崇景不是一個喜歡與人親近之人，刻意避開人群入了席。

在墨崇景身側坐好，柳小枝小心地看着周圍，身着華服的女眷信步款款，巧笑倩兮，從她們的舉手投足之間都能知道她們身份非凡。

看柳小枝有幾分局促，墨崇景在桌下握住了她的小手，一陣溫暖從手上傳來，柳小枝看着旁邊神色平淡的墨崇景，不明其意。

“莫要擔憂，本王在。”墨崇景聲音很輕，柳小枝聽到垂首悄悄一笑，她乖巧的坐在那裏，不自覺也握緊了幾分他的手。

柳小枝閑得無聊，開始和墨崇景攀談起來，“王爺，那個七王爺為何一直來找你？”

墨崇景轉過頭看了她一眼，稍稍與她靠近在她耳邊低聲道：“少問，會殺頭。”

柳小枝一聽臉色胭脂一下淡了幾分，可又看他若有似無勾起的嘴角，心中腹诽他又在吓唬人。

墨行楓心中打算，墨崇景早就心知肚明，只可惜他身在此山中，迷了自己的心智。這些年皇帝一直壓着他，甚至動了不少原來和他交好的大臣，将他架空，成為虛設。可墨行楓卻自以為是，對皇帝的這些作為視而不見，一意孤行，現在如此急于拉攏自己，定然是想要把西羯大勢拿走，足以威震皇帝。

只是可惜，這麽好的一枚棋子，墨崇景從沒想過拱手送人。

随着一聲尖銳的聲音劃破夜空，已經入座的王侯将相紛紛起身向着高呼萬歲，柳小枝就像是一個木偶，人家怎麽做她就怎麽做，随着一個穿着鮮豔明黃龍袍，頭戴金魚冕旒的男人走上了高臺之上，俯瞰衆人。

“免禮。”大家慢慢起身，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諸位愛卿，此乃家宴，無需介懷俗禮，且今日與朕同樂，敬我朝千秋萬代，國運昌盛！”

柳小枝裝模作樣跟着旁邊的墨崇景照葫蘆畫瓢學着做，舉杯高度有講究，飲下幾分有講究，柳小枝眼睛不斷亂瞟，終于皇帝說話，宴席開始，柳小枝就像度了劫一樣長出一口氣。

身穿薄紗的舞姬紛紛從門外湧入，輕歌曼舞，絲竹不絕，柳小枝低着頭吃着飯菜，而旁邊的墨崇景卻一直寡言不停喝酒。

“二十九弟，這位可就是七弟所說的你尋得的美人？”

柳小枝一聽有人提到了自己，猛地要從位子上起身，可卻被墨崇景拉住了手腕，他稍稍用力把柳小枝帶到了懷裏。

“回聖上，正是。”墨崇景慢慢起身，一只手攬在柳小枝的腰上，讓她整個人都靠在了他的身上，大庭廣衆下他行為如此輕浮，不少人在下面竊竊私語。柳小枝想要從他懷裏掙脫，可是墨崇景卻将她抱得更緊。

看墨崇景在殿堂上就這等随意，旁邊的太後隐約眼神裏透出幾分不悅，“豫王殿下，還是要以禮為重，美人雖好，卻不能因此失了身份。”柳小枝聞聲看去，太後保養得當，估摸着也得六十上下的人，看起來就如同三四十歲，一身朱紅衣袍繡着展翅而飛的鳳凰，濃烈的色彩下更襯她膚若凝脂，眉梢眼上帶着一種威震天下的霸氣，柳小枝立刻收回了眼。

柳小枝就算是再笨也能聽出太後話裏的不滿，她剛想解釋，就看墨崇景轉過頭看着她。

他眼神迷離帶着笑意，“多謝太後教導，不過崇景卻只是俗人，軟香在懷，自然是心猿意馬。”他說完還在她粉頰上落了個吻。

這一幕自然落在了所有人眼裏，窸窸窣窣的交談聲此起彼伏，原本陰鸷孤傲少于人言語的豫王殿下，居然沉迷于女色之中，這等可是京城第一件大事。柳小枝伏在墨崇景的懷裏，她心跳開始加快，她不明白為什麽他要在皇帝和太後面前裝出這樣一副輕浮的模樣。

“這位夫人是何出身？”

“崇景不在乎門第，枝兒溫柔娴靜，深得我心，其餘皆為塵土。”

此言一出，太後的表情反而緩和，這一家人話裏有話，柳小枝也聽不懂，只覺得似乎他們每個人都隐瞞了什麽。

墨崇景站起身舉起杯，他此時腳下有了幾分不穩，“多謝聖上一直惦念臣弟，今日皇兄壽

喜，臣弟祝吾皇與國無疆！”他說着将酒一飲而盡，皇帝聽了這話哈哈大笑起來。

“朕沒想到，二十九弟竟是一個如此深情之人。賢弟無須多禮，坐。”說着也将杯中酒飲下。

墨崇景腳下踉跄險些摔倒，還好柳小枝扶住了他。

葉七雙手抱拳，“我家主子不勝酒力，還請聖上開恩，讓王爺先去休息。”

太後看了一眼站在歪斜的墨崇景，回想他剛剛所做的出格事，似乎已經醉的混亂。再看他一只手撐在桌上，一邊身子全靠在柳小枝的身上，看起來不像做假，開口道：“今日皇庭之喜，豫王殿下心情大悅貪杯幾口，且先去歇息，別傷了身子。”

“多謝太後娘娘關懷，多謝聖上關心。”

葉七說完，将墨崇景架了起來，身後來了一個太監也過來幫忙，柳小枝跟在他身後，就看昏昏沉沉的墨崇景半拖半拽被送出了央霂宮。

剛剛走出殿外，葉七從腰帶裏拿出了兩塊碎金。

“有勞公公了，卑職送王爺回去即可。”太監将碎金塞到了自己腰裏，笑呵呵的點了點頭。

“葉大人慢行。”說完太監就回了央霂宮。

“王爺沒事吧，今天怎麽喝了這麽多？咱們送王爺去哪？”柳小枝問題還沒問完，就看墨崇景收回了手，站直了身子，剛剛歪斜醉态，此刻一掃而光。

看着毫無異樣的墨崇景，柳小枝驚得雙眸圓睜，“你，你……”墨崇景伸出手指抵在唇前，

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宮中羊腸小道衆多，今日皇帝壽喜，大部分的侍衛都圍聚在了央霂宮周圍，一些偏遠小路除了幾盞宮燈見不到一個人。

“咱們去哪？”他們腳步很快，柳小枝小跑才能跟上。

“霜雪殿。”

“王爺……”葉七想要進言，卻被墨崇景打斷。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先去霜雪殿。”霜雪殿并不是一個地段偏僻的殿宇，從央霂宮行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只是別的殿宇燈火通明，而這個殿宇內卻黑漆一片，甚至連一個宮女侍衛都沒有。

而墨崇景對這個地方甚是熟悉，他推開殿門進入，葉七拿出火折點亮了殿內的一盞宮燈，屋裏頓時多了幾分溫暖。

“這是什麽地方？”柳小枝四處看着，家具陳設完好，就像是有人長期居住于此，可是冷清的模樣卻和裏面的陳設大相庭徑。

“葉七，太後已經懷疑了。”

墨崇景坐在紫檀華椅上，幽暗的燈火在他的臉上跳躍，剛剛的輕佻頓時蕩然無存。

葉七沒有說話，只是看了一眼旁邊的柳小枝，“無礙。”

“王爺的意思是？”

“小心為上，今夜出宮去安排下，我不在府上的日子不要輕舉妄動。”

他們說話柳小枝一句都聽不懂，她想想皇帝，又想想太後，大家看起來都不像壞人。

“你們在說什麽？太後幹什麽了？”柳小枝心裏急的就像貓抓，這幾天柳小枝都要跟他在宮

裏，這些事她了解一些也對她有好處。

“太後是一個疑心極重且渴望權勢的女人，她會蕩清所有前面的阻礙。”

垂簾聽政，後宮幹政，這些都在歷史書上看到，現在居然就展現在了柳小枝的面前。

“你說太後懷疑你？她為什麽會懷疑你，那你剛剛……”

墨崇景微微颔首，所謂沉迷女色，不過是找了一個推脫，好讓太後放松幾分。

“那你剛剛都是在做樣子給他們看？”柳小枝小心詢問。

墨崇景沒有否定，葉七見他不說話，主動替墨崇景道：“柳夫人聽王爺安排即可。”

柳小枝對這個皇宮還沒了解就多了幾分懼意，她看着葉七，葉七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

再追問了。

柳小枝點了下頭，“不過咱們今晚要住這兒嗎？”

柳小枝看着四周，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有一股寒氣從腳底往上生，将她纏縛。

“去宜賢貴妃處。”墨崇景開口回答，只是他現在也有幾分犯愁，他前些日子把娥眉送來

了，只希望這幾日娥眉可以少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