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柳小枝跟在墨崇景的身後,他似乎刻意在避開宮中巡視的侍衛,一路上除了偶爾經過的一兩個太監,直至到了華年殿都沒再見到多餘的人。葉七根據墨崇景的安排已經先回了府,華年殿的宮人看到墨崇景來了,紛紛跪下行禮。

柳小枝對這個陌生的地方還要幾分生疏懼怕,她躲在墨崇景的身後,一個身材圓潤笑容親和的宮人走來款款一拜。

“豫王殿下,宣王在您住的拜鶴軒等候,醒酒湯也已經送過去了。”

墨崇景微微颔首,轉身對柳小枝道:“你随椿湘在華年殿轉轉,在這沒事。”有了墨崇景這話,柳小枝心裏的疑慮少了不少。

“王爺放心,椿湘會好好服侍夫人的。”椿湘微笑着看着柳小枝,柳小枝點了點頭,和她輕輕一笑。

“嗯。”

墨崇景應了一聲,快步向拜鶴軒而去,推開房門,就看墨青遠坐在桌邊自顧自喝着茶,二人對于對方的出現似乎毫不意外。

“你來作甚?”墨崇景關上門,墨青遠翹着腿,一副閑雲野鶴的恬淡風清,若不是這一身王爺朝服,墨崇景怕不是見到了一個不知從哪兒雲游來的老道。

“有些事不明白,想來問問。”墨青遠也不和他繞彎彎,開門見山,墨崇景大概了然,他所說何事,甩開衣角坐在他側,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夫人不用拘謹,自從王爺生母薨逝後,王爺就在這裏跟着宜賢太妃長大,我從那時起就一直在王爺身邊照顧。”看柳小枝一直不言不語,椿湘主動開口緩和了氣氛。

聽到椿湘提到了墨崇景,柳小枝也來了興趣。

“王爺的母親已經不在了嗎?”

提起這個,椿湘輕嘆了口氣,“是啊,那日正好是王爺十歲生辰……”

柳小枝聽了這話,心裏就像是被揪起了一樣,自己生日那天,母親離世,這得是多大的痛苦。

“王爺的生母是因病去世的嗎?”

椿湘沉默了,宮燈溫暖的火光與這清爽秋夜也不能使二人之間陰郁消散。

“中毒。”

柳小枝全身就像被冰封一樣,冷汗從每一個毛孔滲出,她木讷的慢慢轉過身看着身邊的椿

湘,眼神裏是恐懼,不安還有不敢相信。

椿湘看她這般震驚,緘默不言,她再度開口,幹笑了一聲,“夫人咱們去後花園轉轉,這個時候可能還有螢火蟲。”

柳小枝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腕,她想再多知道一些關于墨崇景的事情。

“椿湘我不會和別人說,你能和我說的詳細點嗎?”她懇求的看着椿湘。

椿湘嘆了口氣,低聲道:“夫人,是奴婢失言了。這些事不該說的。”

“你放心,我誰都不說,我就想多了解一點王爺。”柳小枝目光暗淡幾分,她總覺得在她身邊的墨崇景,總是那麽缥缈不定,他總是颦蹙着眉頭,緘默不語,目光飄忽,他似乎不是一個大

惡之人,卻總是表現的一副兇神惡煞。

“我……我想多了解一點關于王爺的事情,我總覺的他心裏藏了好多事,他每天看起來閑散懶漫,可是卻總是極為辛勞。他會莫名其妙的不開心,會因為一點點小事而大發雷霆。他好像不是壞人,可是,可是卻……”關于墨崇景,柳小枝有太多想說又說不明白的事情。

椿湘看她真誠,輕嘆了口氣,“夫人真心為王爺着想,奴婢也就失禮了。王爺雖是先皇最小的兒子,卻極得聖寵,聰明睿智,三歲成誦,五歲作詩,先皇對王爺喜歡的不得了,甚至多次有意要将他立為儲君。王爺那時也不是現在這性子,爛漫天真,單純無邪。那日是王爺十歲生辰,宸妃娘娘染了風寒,在宮中休息,沒去參加宮宴。王爺心疼母親,不知從哪兒拿來了一碗血燕羹,送到了娘娘榻前。”

柳小枝沉默了,她大概也能猜出來後面的故事,那碗雪燕羹大概就是将墨崇景徹底推入絕望的魔爪。

“夫人在為王爺傷心嗎?”柳小枝這才注意到眼淚從自己的眼角流了出來,她急急忙忙擦幹了眼淚。

椿湘看她這樣,淡淡道:“那碗血燕羹,被人下了毒,娘娘服下後,嘔血而亡。”當時的場面有多恐怖,椿湘不再過多贅述,她簡單的說完讓這個可怕的故事有了一個結尾。

親手拿來的羹湯成了殺了母親的毒藥,只有十歲的孩子,在那個時候看着不斷嘔血的母親是有多麽絕望和崩潰!

柳小枝死抿着唇,竭力的想控制自己的情緒,可是眼淚卻不受控制的不斷流出。椿湘看她哭得那麽傷心走上前拿着手上的帕子細心地幫她擦拭的眼淚。

“事情已經過去了,夫人心疼王爺,為王爺落淚傷心,可別傷了身子。”

“我才不是為他傷心。”柳小枝小聲控訴,“我只是……我只是……”

霸道嘴巴又壞,随心所欲,不顧及別人,墨崇景這種人,柳小枝發誓只為他難過一次,就這一次。

“夫人在王爺身邊好好照顧,這些年王爺也很不容易。”椿湘回想着少時的墨崇景無數次從深夜中驚醒,痛哭着哀嚎着将這份痛苦埋在心裏。

柳小枝吸了吸鼻子,她想要表現的優雅得體,可是真的太難了。

椿湘溫柔的幫她拭去眼淚,沒有嘲笑她也沒有輕視她,就像是對待一個孩子一樣溫柔。

“走吧,我陪您回房休息。”椿湘微笑着給柳小枝引路,剛剛走到外面就看到一個身穿緋色石榴裙,頭戴金冠的女子從殿門而入。

“奴婢參見宜賢太妃,太妃金安。”椿湘跪下行禮,柳小枝立刻反應過來,急忙跪下,跟着椿湘重複。

看到地上的柳小枝,宜賢太妃的眼裏多了幾分煩厭,剛剛在大殿之上,墨崇景的一舉一動她都看在眼裏,崇景從不是一個這樣品行不端的人,定然是他身邊多了一些不幹淨的東西才把他禍害成這樣。

“娥眉,這人是誰?”她故意佯裝不識,将身邊的娥眉喊了過來。

“啓禀太妃,這位是豫王殿下的侍妾,柳小枝。”娥眉舉止禮數都深得宜賢心意,她也不明白,如果墨崇景真想要找個侍妾,為何不找娥眉,偏偏要找這個沒規矩的野丫頭。

“連一點禮數都不會,怕就是個鄉野丫頭吧!”

對于宜賢的厭惡,柳小枝字字句句聽在耳裏,她心裏卻沒有什麽感覺,滿腦子都是剛剛椿湘和她說的關于墨崇景的故事。

“回太妃,柳夫人對宮中還不熟悉,許多規矩尚還不清,還請太妃贖罪,太妃放心,奴婢這幾日會好好教導。”椿湘主動幫柳小枝解圍,柳小枝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柳小枝的身世她聽娥眉說了不少,墨崇景鬼迷了心竅,因為柳小枝将身邊伺候了十幾年的娥眉攆走,這件事,宜賢還真得問個清楚。

“去把崇景叫來,本宮要見他。”

柳小枝顫巍巍回應,慢慢地起身往墨崇景離開的方向而去。

站在門口,她剛想推門進去,忽然聽到門內的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柳小枝正欲推門的手 停了下來。

“不過是個侍妾,又不是王妃……”從墨崇景口中說出的這句話,讓柳小枝的心就像是掉進了三尺冰窟,注意到一聲門響,墨崇景停下了交談,看到外面隐隐綽綽的人影走到門前把門拉開。

“太妃說要見你。”柳小枝說完,從他的身邊鑽走,推開了旁邊暖閣的門進去,将房門緊閉。

墨崇景心裏一沉,剛剛的話難道被她聽到了?

“什麽事?”墨青遠走上前詢問,而墨崇景的目光一直停在暖閣門上。

……雖然沒看清她的臉,難道柳小枝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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