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陣敲門聲傳來,淺眠的柳小枝驚醒,她坐起身聽到門外傳來了椿湘的聲音。
“柳夫人,時辰不早了。”
秋陽漸升,暖暖的陽光透過窗子照在房間內,可是柳小枝的心情卻極為沉重,昨晚墨崇景進過房間,那時她還未睡着,她在門外聽到的話一直在她耳邊萦繞,許多事情她深谙其理,卻沒有辦法接受,墨崇景是王爺,肯定日後會有一個王妃,那個女人一定是出身好,有才學,長得美,不像她只是一個農家女,一無所有。
椿湘進了屋很快就察覺出來,柳小枝今日的心情有些不對,她以為是因自己昨日所說的事情讓她煩惱,扶她起身端坐在梳妝鏡前。
“王爺這次回來,和往日大為不同。”她拿着紫檀梳幫柳小枝梳理着長發,柳小枝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細聽着椿湘的話語,穩穩當當坐着時也有幾分溫柔娴靜之感。
“王爺往日很少與人說話,來宮裏給娘娘請安後就獨自一人待在房內,昨兒晚上他居然親自
去了小廚房。”椿湘臉上帶着溫和慈祥的笑容,她看着鏡子的柳小枝,将一根桃花簪插在了她的發間。
柳小枝想要開口詢問,可是還未開口就自己阻止了自己,她不該多問,多問便會失了禮數,只會給墨崇景丢人。
“夫人不好奇,王爺去小廚房做什麽嗎?”椿湘是在宮裏待久的老人,察言觀色最是了解,昨兒與今日的柳小枝判若兩人,她雖不明其因,可也能看出幾分端倪。
柳小枝看着鏡子裏的椿湘,猶豫了片刻微微颔首。她好奇,好奇的要命,有關墨崇景的一切她都想知道,但是卻又不知道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
“柳夫人和奴婢在一起,無需顧忌太多,人與人總有不同,您不生在宮中也不長于官宦,那些禮數不明了也是自然。許是王爺就喜歡你這樣天真爛漫的模樣,何苦委屈自己迎合旁人?”椿湘的話一字一句都落在了柳小枝的心坎裏,她感覺心口有一種莫名的悸動。她咬了咬唇,點了下
頭,慢慢開口問道。
“王爺昨兒在宴上只喝了酒,什麽也沒吃……”想到這裏柳小枝忽然有點自責,怎麽這麽不懂體貼。
椿湘淺淺一笑,在柳小枝的發鬓間帶了一朵秋海棠。
“王爺去找了三昧安神湯。”椿湘說完,眼神一轉,看向了放在桌上的那個白瓷碗,柳小枝随着她的視線,目光随之也落在了上面。
“王爺許是看您昨兒心情不好,特地找來的。”
柳小枝看着白瓷碗愣愣的出神,原來昨日墨崇景進屋是給她送安神湯,只是可惜,她對此并
不知情,故意背對着他,臉轉向床內,不去看他。
“您若是真的想為王爺好,便不用去在意那些旁事。王爺選擇您,定然有自己的道理,你若是因為自己而難受,反而是薄了王爺的心。”有了椿湘這幾句話,柳小枝心情漸漸明朗。
“夫人還是笑起來好看,真是人去其名,翠柳扶枝,春意襲人。”
柳小枝羞赧颔首,嘴角笑意不減。
門口傳來敲門聲,“起了嗎?”
墨崇景的聲音傳來,柳小枝起身跑去開門,昨日墨崇景在旁邊的暖閣休息,現在已經梳洗穿戴妥帖。昨日的墨藍色官服已經換下,一件朱青圓領袍,領口袖口紋繡着祥雲紋滾邊,腰間鴉青錦帶上一對環佩配于腰間,外面沒穿大氅,整個人顯得更加挺拔英朗。
“夫人還未梳洗完,王爺稍後。”
椿湘說完将柳小枝又扶回了梳妝鏡前,墨崇景走進房內,看着鏡中的柳小枝雲鬓挽起,粉黛略施,發間一朵秋海棠勝過無數珍寶。
柳小枝注意到墨崇景一直看着她,她有幾分局促,在影子裏與他眼眸一對,随即躲開,看柳小枝這副模樣,椿湘淺笑。
“今日秋獵,圍場風大,夫人穿哪一身?”
“不必,秋獵你在此等候即可。”
柳小枝聽了這話眼神裏的喜悅頓時淡了幾分,她眼眸一轉看向別處,簡單應了一個“嗯”字。
看二人心緒都多了幾分低落,椿湘走上前幫忙打了個圓場。
“圍場風大,王爺定然是不舍得夫人受這野風摧殘。今日王爺這身衣服尤顯生氣,奴婢記得夫人來時帶的衣服也有一身與王爺極為相稱,若不穿那身可好?”
柳小枝已經沒了什麽興致,昨日宜賢太妃厭惡的模樣還在眼前,今日秋獵,都是皇親國戚,自己在哪兒肯定會給墨崇景丢人。
柳小枝越想心裏越難受,不再多說低下了頭。
自從昨日柳小枝回來便有幾分不對,昨兒睡得也早,今日也顯得沉悶,墨崇景看着她,回憶昨夜宜賢太妃所說的話,離開了暖閣。
柳小枝坐在原處,眼眸微垂,看着椿湘将衣服找出,放在床側,她卻一點心情都沒有。
衣服就是再相配又有什麽用?她不過是個帶不出去的鄉野丫頭。
柳小枝一想到此,竟有幾分鼻酸,察覺出柳小枝低落的情緒,椿湘也說不出規勸的話,只能将衣服一件一件為其穿好。
椿湘扶着柳小枝走出了房門,坐于一側飲茶的墨崇景看到柳小枝出現在了自己的視線內頓時眼前一亮。櫻色的上衣下一條繡銀蝶的鵝黃石榴裙,外面披着雪青色褙子。佐以發間秋海棠,一副靈動之姿。
“不錯。”他開口稱贊,只是柳小枝并未因這句話而開心多少。
她不是個善于隐藏自己心情的女子,平日裏喜怒都寫在臉上,她硬扯出了一個笑容回複墨崇景的稱贊,可是這個笑容卻極為淺淡疏離。
“奴才給豫王爺請安,恭祝王爺吉祥,陛下有旨,今日秋獵請王爺帶着家眷而行,皆是會安排好馬車在華年殿前恭候。陛下說了,今日秋獵別出新意,夫人務必到場。”
一個小太監跑進來,傳了皇帝口谕,柳小枝一字不落的聽進耳內,卻看到墨崇景原本舒展的雙眉微微蹙起。
“你要是不想讓我去,我就不去,到時候就說,我生病了便是。”柳小枝聲音裏帶着委屈。
墨崇景看着柳小枝,眼神中似乎藏有千言萬語。
他不騎馬是所有人皆知之事,每年秋獵他總是坐在一邊做個陪襯,往日也從未有過必須要帶着家眷同行的這個說法,墨崇景只怕其中有詐。
“無礙,你自己多加小心便好。”墨崇景手中拿着茶盞,目光微微出神,他不明白皇帝此意究竟為何。
柳小枝聽他的話也只覺得奇怪,不過是一場秋獵,怎麽在墨崇景的口中就顯得這般可怕?
時辰到了,小太監引路攙着二人上了馬車,坐在馬車內,二人一路緘默,柳小枝總是不自覺的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想,越想越是擔憂。
“等會若是出現什麽情況,你可以去找二十皇子。”
柳小枝還沒開口,墨崇景就打破了沉默,回憶起從入宮起,墨崇景種種表現,柳小枝甚是奇怪,為什麽墨崇景自從入宮之後,就如此反常,昨日宮宴上裝醉,故意演出一副自己沉迷美色之态,而今日又總是說這些不明不白的話。
“……怎麽忽然說起這個?”柳小枝猶豫再三,方才開口。
墨崇景輕嘆一聲,只說了四個字“小心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