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椿湘伺候柳小枝歇下後離開了暖閣，卻在門口見到了墨崇景。
“王爺身子如何？”
太醫院趕制出來的輪椅還算舒适，只要不是什麽坎坷的地墨崇景都能暢行無阻。
“柳小枝如何？太妃為何召見？”墨崇景特地等柳小枝歇下後方才來詢問，柳小枝看似大大咧咧，其實內心極為細膩柔弱，若是讓她知道怕是又會想出什麽亂七八糟的想法。
“柳夫人的手指還要一段時間才能康複，太醫看過了，說只是外傷，好好照料就能和往日一樣。昨日娥眉伺候時，說了大不敬的話，柳夫人教訓了她，許是娥眉和太妃娘娘說了此事，太妃娘娘對娥眉也是百般喜愛，所以才借自己幫着娥眉出了口氣。”
墨崇景輕嘆一聲，柳小枝不是一個适合生活在宮闱中的女子，對于宮中的明争暗鬥，她一概不知。
“這幾日就別讓她四處亂跑了，待我傷勢好轉，便準備回府。”宮中不比王府，他身上的傷勢都是小事，葉七所要去查的才是重點。
椿湘躬身一拜，“奴婢明白，請王爺放心。不過，有一件事，還請王爺多加小心，太妃對娥眉甚是喜愛，也有意讓她做您的侍妾……”
宜賢的心意墨崇景怎會不明，宜賢身份卑微，即使生下二十皇子也止步嫔位，二十皇子更是兄弟之中封王最晚，位份最低的一人。
宜賢深知，只依靠二十皇子，她在宮內的地位也是岌岌可危，所以她行事低調，為人沉穩，少與人交往惹來事端，即使得不到皇帝寵愛，換了個本分安穩的名號也是好事。在宸妃薨逝後，更是主動将墨崇景接到身邊照顧，視如己出。她家中沒有可以送來的親戚，只有娥眉看在身邊，還算各方面都和她心意。有意将娥眉按在他身邊做個侍妾，也是擔心墨崇景身邊沒了自己的人。日後有所需，沒人能夠指靠。
只可惜，宜賢算錯了一點，那就是當今聖上對自己的态度并沒有她所設想的那般美好，可能到最後只會害得她引火燒身。
墨崇景回到房內，唯一所幸傷的是小腿，日常生活并無太多不便，而這也正是一個好時機，告病在家，省得惹來嫌隙。
“王爺。”房內的燭火輕輕搖曳，一個身穿黑衣的男子出現在了房內。
“可查清了？”
“回王爺，馬已經被殺，不過，屬下在馬臀部找到了這個。”葉七說着雙手奉上，一根細細的銀針紮入了墨崇景的眼裏。
墨崇景拿起銀針，臉上的表情多了幾分陰鸷，果然這一切如他所料。
“這根銀針，屬下猜測，有人對馬用了吹針，才導致馬兒失控。”
墨崇景指節分明的手指捏着這根銀針，反反複複看了又看，這一切都是已經布置好的局，萬事俱備就等墨崇景上馬，他本就騎術不佳，墜馬而亡，也是一件說得通的事情。
“還有嗎？”
葉七單膝跪地，雙手抱拳，“暫時還未發現，不過葉七已經安排人去圍場小心查找，看看能否找到吹針用的暗器。”
暗箭傷人，防不勝防，墨崇景知道宮裏已經不安全了。
“葉七，明日回府。”
葉七一聽身子一怔，“王爺您的腿現在……”
“宮中不可久留。”後宮之争，百年不變，皇位之戰，從未停息，先皇子嗣繁盛，可是卻諸多短命，墨崇景雖然那時仍然年少，但若是細想一下便會明白，其中必定有因。
葉七應下，“屬下去準備，明日一早與太妃辭行。”
說完，燭火一晃，葉七消失在了房內。
翌日一早，天剛蒙亮，墨崇景就起身來到宜賢太妃的住處，墨崇景身子一直硬朗，雖然受傷短短兩日已經恢複了不少元氣，看他如此着急離開，宜賢只因是柳小枝從中作梗。
“宮中禦醫照顧更為細致妥帖，你在此處多住幾日，等到腿上康健，再離開也不遲。”宜賢反複規勸，可是墨崇景心意已決。
“多謝太妃挂念，崇景在府裏閑散慣了，回了府中也更為方便。”說完他看了一眼柳小枝，柳小枝很快意會走到了宜賢太妃面前盈盈一拜。
“小枝給太妃辭行，小枝不懂規矩，多有冒犯，還請太妃恕罪。”
宜賢太妃根本就不搭理她，擡手喊來了娥眉，“娥眉在你身邊照顧多年，你現在有傷在身，有個熟悉的人伺候更好，我現在要将她還給你。”她說着轉眸看向柳小枝，眼神裏充滿了不屑和輕蔑，“柳夫人不會連個婢女都不會接納吧！”
柳小枝被她這句堵得說不出一句話來，墨崇景接過話，開口道：“娥眉與其在豫王府不如留在宮中，娥眉深谙後宮之道，留在太妃身邊照顧，崇景也更為安心。”
碰到了墨崇景這個軟釘子，宜賢一時語塞，說不出一句話，就看墨崇景将柳小枝慢慢扶起，眼帶笑意。
“小枝心懷廣闊，是我小心眼擔心她因我傷了心，太妃以後無需挂念崇景，有小枝在，就夠了。”
宜賢知道他話裏有話，卻又不好拆穿，娥眉臉紅成一片，她都已經将東西收拾好了就等着到王府做主子，誰知墨崇景連王府的門都不讓她進。
回去的馬車換了一個更加寬敞的，墨崇景腿上的木板還緊緊夾着，柳小枝看着他的腿輕嘆了一口氣。
“你要是瘸腿了，長歪了，怎麽辦？”
墨崇景擡眸看向她，眼神裏平添了幾分不滿，“柳小枝你能念我點好嗎？”
柳小枝嘟着嘴低下頭，嘀嘀咕咕念叨着，半天也沒聽出個所以然。
“若是好不了，也是你的責任，你就在王府待着，伺候本王一輩子。”墨崇景話語間居然還有幾分輕松笑意，好似若是這般也是見極好的事情。
柳小枝看着他，死抿着唇，低下頭，一言不發，看平日裏聒噪吵鬧的柳小枝今日這般安靜，墨崇景忽而有幾分不習慣。
墨崇景躺下身子，馬車裏鋪滿了軟墊，可是卻沒有倚靠，也覺得不太舒服，柳小枝看他躺下懸着頭，默默地坐到了他旁邊。
“你要是累了，就枕在我身上睡會。”柳小枝說話總是那麽謹慎小心。
墨崇景極為自然的動了動身子，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躺下，她比前幾日胖了幾分，枕在她身上還能聞到她身上獨有的溫軟的味道，讓墨崇景有了難得的片刻安穩。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目，柳小枝的心久久難以平複，她不知道這無端的心跳是因為什麽，更不敢去承認她早就已經明了的事實。
“秋獵一事，與你無關，無需介懷。”他短短十二個字就像是打在了柳小枝心坎中最柔軟的地方，她輕輕點了下頭，說不出一句話。
早晨官道上人跡罕至，回去要比來時快了不少。
一早就聽人來報，說今日王爺和小枝要回府，小蝶一早就翹首而盼，聽到一陣急促馬蹄聲，眼神裏滿是欣喜。
“王爺回來了。”一陣馬兒嘶鳴，葉七停穩了車，先将輪椅放好，打開了車門。
墨崇景已經從柳小枝的身上起身，他稍稍整理下衣服，慢慢移動出去。
“王爺，小心。”葉七攙着他，将大部分的力量壓在自己身上，墨崇景坐穩輪椅，柳小枝緊跟其後從車上跳了下來。
“屬下送王爺去休息，柳夫人先去更衣吧！”柳小枝剛跟上幾步，就被葉七阻止。
柳小枝默默點了點頭，看着墨崇景小聲道：“我待會去找你。”
說完，葉七就推着墨崇景向府內走去。
葉七跟在墨崇景身邊多年，知曉他如此着急而反許是因為勤習齋之事，不等他開口便推着他去往勤習齋。
小蝶看着小枝的雙手，心疼的說不出話來，她看了又看，原本纖細的手指現在全是傷處。
“肯定很疼，以後是不是就不能寫字了。”想着自己深愛的作品，再也沒有結局，小蝶就一陣陣的難受。
“太醫說了，大概月餘就會痊愈，到時候寫字做事都不耽擱。”有了柳小枝這話，小蝶也就放心了，她笑着随着柳小枝往府內走，前段時間王爺給她量身而裁的衣服前幾日都送來了，正好去看看。
墨崇景剛剛拉到了勤習齋的暗門處，就看到從勤習齋後鑽出了一個穿着黑色長衣，綸巾束發的男子。
看到墨崇景，男子的眼神裏閃出了幾分異樣，很快恭敬屈膝行禮。
“卑職有罪，還請殿下降罪。”他的漢語說的不好，濃重的口音要極為細致才能辨清。
墨崇景冷峻的面容上鮮有表情，他看着跪在地上的男子，淡然道：“阿瑞斯，告訴其他人，這些日子好生在王府內待着，盡量少見人。”
“卑職明白，不過圍場……”
“不要再問，不要多管，這些日子也不要靠近皇宮。”
墨崇景說完自己推動着輪椅離開，葉七快走兩步追了過去，将他往寝殿的方向推去。
“皇帝對您已經出手，而且西羯王那邊也送來了信件，萬事俱備，王爺還在顧慮什麽？”葉七作為旁觀者，也能看出這些年皇帝的變化，本來還僞裝出兄友弟恭的和善，而這次秋獵居然下此狠手，甚至連一點點對墨崇景的禁忌都不加掩飾。
墨崇景沒有多言，眼神裏閃過一片肅殺，“尚不到時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