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慕昀卿直起身子,寬大厚重的官袍穿在身上有幾分肥大,每至風過,衣衫灌滿風,總讓他有一種翩然登仙之感。他緩聲解釋:“陛下命下官拟份诏書,于是特來詢問夫人,還請夫人莫要怪罪。”

柳小枝一臉疑惑,她看着墨崇景,墨崇景也不知慕昀卿究竟所言何事,與柳小枝目光交流片刻,問道:“慕大人請講。”

“夫人家住何處?雙親何務?家中有何人?在朝內可有依仗的親戚?”

柳小枝聽完後如實回答:“住在城外柳家村,家父已經過世,家母與弟弟現在京城居住,朝中也沒有什麽親戚。”

慕昀卿微微颔首,再度開口:“有一言略有失禮,還請夫人不要介意,夫人的生辰可還記得?芳齡幾許?”

柳小枝對自己的年齡還真沒什麽概念,這個身子原主關于生日的記憶對此也很淺薄,她坦誠回答:“年齡稍有不詳,沒聽母親提起,只說生在初春。”

慕昀卿聽了這話有幾分疑惑微微擡眸将柳小枝仔細端詳,很快便覺察出柳小枝的疑問與不解,俯身作揖,“多謝夫人,下官多有得罪,還請夫人恕罪。至于此事還是陛下親口告訴二位比較合适,下官先行告退。”

時辰不等人,公公催了下旁邊的葉七,葉七搖動缰繩,馬兒繼續前行,慕昀卿目送着馬車離去,方才離開。

“他問這些做什麽?”柳小枝好奇的要命。

墨崇景雖也不知慕昀卿所來何意,不過他提到了皇帝要頒布诏書。柳小枝與诏書?簡直南轅北轍毫無關聯,亦不知,詢問年歲,家中雙親,又有何意義。

“莫要多想,等下看看皇上如何說。”

馬車再度停下,天邊流雲彩霞已經漸漸消散,沉郁的藍色漸漸蔓延,一輪半月展露面容,悄無聲息間爬上枝頭。

“葉大人,請留步。”公公将二人引至樓上,葉七剛要跟上,就被公公攔了下來。

葉七解下了腰上的佩劍遞了過去,公公微微躬身言道:“聖上請豫王殿下和夫人,樓上也只有聖上一人,葉大人随咱家在樓下等候即可。”

葉七凝視着二人背影沒有開口,只是默默退出伫立門前。

明月樓是皇宮至高處,樓高九層,手可摘星,行至最高層,可以俯瞰整個京城。明月樓樓梯極陡,柳小枝提着裙擺,走的極為艱難,墨崇景走在她前面,伸手放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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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樓梯也太難走了。”柳小枝小聲埋怨,墨崇景的腿傷還未痊愈,過于勞累隐隐傳來痛感。

二人行了許久才終于登上了明月樓,樓上華燈炫目,四面窗子大敞,窗外是萬家燈火,點點燈火猶如星辰落入人間。

一個穿着鴉青色華衫的男子負手立于窗前,四面風将他的衣袖吹動,墨崇景将柳小枝的手握緊幾分,走上前。

“臣弟參加……”

“家宴,你我兄弟二人,何須拘禮。“墨崇景還沒說完話就被皇帝扶起,柳小枝見狀屈膝行禮,也被他制止了。

“今日晚宴只有我們三人,那些君臣禮儀,且先放開。”皇帝将二人引致桌邊,幾個宮女關上了窗子,接着将一道道菜端上了圓桌。

菜已布齊,宮女紛紛離開,雖只有三人,但桌上炊金馔玉,山珍海味讓人目不暇接。

“柳夫人雖是女子,卻有一身孤膽之氣,着實讓人佩服,那日秋獵之事,朕聽不少人說起,每每聽到都心驚肉跳,柳夫人居然能臨危不懼,朕着實佩服!”柳小枝聽到皇上這一段開場白,有點不好意思,接着就看皇帝舉起了酒杯。

“我先敬柳夫人一杯。”

柳小枝看了眼身前的酒盞,拿起便要站起,誰知墨崇景拉住了她的手腕,硬生生把她拉了回來。

“小枝酒量欠佳,沾酒必醉,若是醉了就開始發狂跳舞,醉态着實讓人難以消瘦,如若皇兄不嫌棄,可否讓臣弟代飲此杯?”墨崇景說着站起身,将柳小枝的酒杯從手裏奪了過去。

“也多謝陛下那日出手相救,若不是陛下安排人馬及時趕來,崇景早就成了馬下亡魂,怎有機會今日和聖上一起飲酒賞月。臣弟這杯,敬您。”墨崇景說完,薄唇貼在杯側,将酒一飲而盡。

皇帝笑了兩聲,示意他坐下,然後切入正題,“二十九弟對柳夫人也真是情深意切,朕安排慕丞相拟份诏書,柳夫人有巾帼之色,二十九弟也舍身相救,朕決定昭告天下,為二十九弟與柳夫人賜婚,以後就不是柳夫人,而是豫王妃了,這也是天下一大美談啊!哈哈哈!”皇帝說的興奮,朗聲笑起,柳小枝聽後沒有什麽歡喜,反而極為意外,沒想到皇帝居然會把她這個農家女許配給一個王爺。

柳小枝悄悄地看了一眼身邊的墨崇景,墨崇景的臉上并沒有太多的表情變化,他斟滿酒,站起身走到了皇帝身邊,高舉酒杯跪在地上。

“臣弟多謝聖上成全!”看墨崇景這個反應,皇帝似乎更是開心,他從墨崇景手裏接過酒杯,放于手邊,然後将他扶起。

“二十九弟,朕最不喜身份一說,天下有情人,因身份拘謹,而生生分離,才真真是一件極為痛心之事。你與柳夫人情投意合,柳夫人又是這般俠義女子,本就是一段美談佳話,朕也不過是做了個順水人情,二十九弟無需挂在心上。”

皇帝說的真摯,而柳小枝卻總是感覺不對勁,她就算是再傻也知道。古代人最最講究沒當戶對,在她的《霸道王爺愛上我》裏面,她也清清楚楚寫着,“王爺礙于身份只能暗中護小婢周全”怎麽在了現實當中,她還能祖墳冒青煙得到了皇帝的認可,直接一步跨到了豫王妃的位置上?

腿邁得太大,柳小枝怕閃着腰。

柳小枝每天太多的反應,只是靜默坐在一邊吃着自己的飯,墨崇景與皇帝則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

“柳夫人今日可是身子不适?”

柳小枝聽到皇帝提起自己,一個激靈坐着了腰板,看着皇帝端起酒杯。

“小枝因聖上賜婚一事,太過開心,都不知說什麽好了。小枝酒量尚淺,只能淺酌一口,還請聖上不要責怪。”柳小枝說着抿了一下酒水,她也不敢直接問出,只能這樣随口蒙混過去。

“自然是高興,我朝百年,柳夫人可是第一人!”

柳小枝聽了這話,心裏反而更不安,“小枝知道,配給王爺的應當是名門閨秀,小枝不過是一個農家女,沒想到還有這個福氣……擔心,讓王爺……別引人非議。”柳小枝低着頭,聲音越來越小,眼神不時地瞥向旁邊的墨崇景,墨崇景卻一直是一副閑庭信步的悠閑模樣,讓柳小枝忍不住為他擔憂。

“柳夫人原來如此深明大義,這等事情,二十九弟可會計較?”

“崇景自然不會,三千弱水,唯此一瓢,便已足矣。”

柳小枝看他帶着淺笑眉眼,心跳不由地加快了些許,臉上也泛起熱意。她看着眼前的這個男人,忽然心裏竟出現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自卑,她承認,她喜歡他,希望陪着他,想要看到他,可是第一次,柳小枝感覺自己像是落在了塵土裏。

她甚至希望,皇帝可以收回成命,給墨崇景選一個好的世家小姐或者是名門閨秀,這樣那樣的女人,才能配得上墨崇景,而自己只要能看到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柳小枝的心陡然被揪了起來,疼得她快要哭出來了,她不知道原來已經和墨崇景這樣難舍難分,她希望和他在一起,可是卻明白,他們的愛情,只會成為他的重擔。

柳小枝忍不住了,她離開位置往前一步,走到了皇帝面前,正要開口請求,夜風席卷着一聲巨響将明月樓的一扇窗子轟得粉碎。屋子霎時間漆黑一片,墨崇景猛然起身,想把小枝拉過來,卻誰知一陣頭昏将他席卷,昏暗的屋子裏,他眼前一片模糊。

夜風呼呼的灌了進來,柳小枝眼前看到幾個人影從破碎的窗子闖了進來,柳小枝本能的大喊道:“有刺客!”

墨崇景一聽這話,強撐起精神,耳邊一聲刀劍出鞘的铮鳴聲,墨崇景上前一步,一手拉住了柳小枝的手腕,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後。

柳小枝看到了銀色的刀影正在向他們襲來,柳小枝用力的推開什麽的墨崇景,可銀刃未落,就看到另一把刀擋在了他前面。

這是兩撥人?

柳小枝看着明月樓上刀劍揮舞閃動的銀色光影,一閃而逝的綠色瞳孔讓她心頭一緊,只有刀劍碰撞的“琅琅”之聲接連不斷,柳小枝四處尋找墨崇景的身影。

不過片刻,那幾人從破碎的窗子魚貫而出,緊接着一群人闖了進來,提着的宮燈将黑暗的房間點亮,而此時眼前已經是滿地瘡痍。

柳小枝看向身邊的墨崇景,他身子不穩搖搖欲墜般站在房屋中間,鮮血順着手指滴了下來。

“你們這群廢物!”皇帝毫不顧忌身份,指着跪在地上的侍衛大罵道。

柳小枝不在乎這些人,她更在乎的是臉色蒼白的墨崇景,她快步跑到墨崇景的身邊,殷紅的血液順着他的手指在地上已經滴成了一灘小小的血泊,柳小枝毫無顧忌,用力撕下裙擺一條布帶,用力的把他的手臂綁起,不斷地詢問他的傷勢。

“宣太醫!”皇帝氣盛怒之下,衆人不敢說話,一個宮女怯怯跑了出去,去傳皇帝口谕。

樓下的公公和葉七也趕了上來,葉七看到墨崇景受了傷,急忙上前查看,皇帝目光灼灼看着三人,開口道:“二十九弟救駕有功,封為南平王。賞賜絹帛五千匹,黃金五千兩,柳氏為南平王妃,擇日成親。”

說完,皇帝氣憤拂袖而去,看皇帝走後,宮女和侍衛也被遣散,墨崇景趁勢握住葉七的手,反手見一個東西放在了他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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