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小蝶捧着食案往落雪閣走，剛剛穿過了花廊，一個人影閃了出來。
“柳公子。”小蝶稍稍擡眸看了一眼虎子，低着頭準備離開。
自從來到将軍府，虎子只要一有空就來纏着她，小枝明示暗示說過好幾次，小蝶也能猜出幾分虎子的心思，可是她無心于他，也不想讓他錯付真心。
“我今日從學堂回來看到有一家再賣胭脂，我覺得這個顏色，最适合你了。”他說着從懷裏拿出了一個錦囊，遞了過去。
小蝶沉默了許久，眼眸一側，“多謝柳公子，我現在要去給夫人送點心，所以……”虎子也注意到她裏的東西，忙不疊伸出手握住了食案。
“我來拿。”虎子想接過食案，可是小蝶卻不放手。
“不必麻煩公子了。”小蝶稍稍用力想将食案從他抽出，可是虎子卻不依不饒。
虎子一雙眼睛恨不得粘在小蝶身上，小蝶這些日子一直躲着他，他也能隐約察覺，可是他聽學堂裏的同窗說，對待女孩子就要讨她歡心，平日裏多送些東西方才是最重要的。
“不麻煩，我，我也要去找我姐。”虎子嘴唇緊抿。直勾勾的看着小蝶，小蝶被他這個眼神看的極不舒服，萬般無奈之下将手放開。
“那您給夫人送吧，我去拿些東西。”小蝶說着轉身就跑，虎子想要追她，可是小蝶已經跑遠。
“哎！”他重重跺了下腳，看着還握在手裏的錦囊，心裏無比憤恨。
柳小枝聽到門響以為是小蝶來了，坐在桌邊翻看着閑書，懶聲道：“你怎去了這麽久？”
“姐。”一聽虎子的聲音，柳小枝一驚，轉身看去，看到虎子喪氣的坐在桌邊。
“這不是我讓小蝶去取的點心嗎？你怎麽拿來了？”小枝拿起了一塊荷花酥放在了嘴裏，坐在了虎子旁邊，虎子的臉就像是一張白紙什麽都寫在上面，看他拿着小蝶去取的東西，如此喪氣，定然是遇到了什麽事，而這事八成就和小蝶有關。
“哎呀！你別問了！”在姐姐面前虎子就像個孩子，一下子趴在了桌子上，胖乎乎的臉蛋貼着冰冷的桌面，心裏一陣陣的抽疼。
“和小蝶有關？”柳小枝眼睛瞟到了攥在虎子手裏的錦囊，趁他不備用力一扯，将錦囊抽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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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子手心一空，臉頓時漲得通紅，伸出手就向小枝要，“你還我！”
小枝怎會理會他，自顧自将錦囊打開，看到一個白瓷盒。
“你還我！”虎子的臉紅的更厲害了，他起身要搶，柳小枝一個閃身躲過了，她得意的搖了搖手上的白瓷盒，慢慢打開。
“胭脂？”她用手指沾了一點，在手背上暈開，對着銅鏡點在唇瓣上，“這顏色還挺好看的。”
虎子無力的癱在桌子上，結結巴巴說了實話。
“我買給小蝶的，可是她好像一直躲着我。”小枝一聽這話，眼神透過鏡子看到身後的虎子，無奈的一聲長嘆。
“你天天把事情都放在這上面，哪有心思讀書啊！”
虎子也不否認，他滿心裏都是小蝶，小蝶的一舉一動，一颦一笑都牽動着他的心，只是小蝶每次見到他似乎都有意在躲閃，讓他格外難過。
一邊是自己的好友，一邊是自己的弟弟，小枝自然不希望兩人有任何一方受傷，可是若是把話說穿，就虎子這份癡迷勁，怕是會傷心好些日子。
“你切莫胡思亂想，小蝶在我身邊，就你現在這樣，無德無才，也沒點本事，誰家姑娘也不會喜歡你，我更不會把她交給你。”柳小枝只能用這種迂回的辦法，将虎子先和小蝶隔開。
虎子重重的嘆了口氣，小枝說的在理，小蝶雖然是一個王府的奴婢，可是見到的也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比起那些農家女子要不知強上多少。
“你上次童生試都沒過，若是說要讓你考功名怕是小蝶等成老婆婆都等不來，我聽大哥說，你對習武頗有天賦，不如跟着大哥多去去校場，練一身好武藝，也算是有一技之長。”
虎子聽了小枝這話，頓時有了鬥志，他猛然從椅子上彈起。
“姐，我曉得了！”他說完就往外跑，柳小枝看他終于稍稍從小蝶身上分了點心，方才略略安心。
用過晚膳，小蝶先回落雪閣整體打掃，為柳小枝燒水備衣，剛剛走到落雪閣門口，一個人影出現在她面前，她陡然一驚，身子一顫。
“小蝶！”小蝶看着虎子，有幾分不耐的稍稍颦眉，可礙于小枝卻不好多說，仍客氣詢問。
“柳公子，何事？”
虎子一步上前，握住了小蝶的手，小蝶被他這個舉動下了一跳拼了命的掙紮。
“你等我！你等我好不好！”一陣冷風席卷，身側一個穿着黑衣的男子一個手刃打在了虎子的手腕上，虎子吃疼的手猛縮回來，再一定睛，眼前的小蝶竟然消失了。
小蝶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個人抱在了懷裏，再睜開眼已經在落雪閣的屋頂上了。
對面那人在月光下，穿着夜行衣，一雙露出的星眸透着冷銳的光，硬朗的劍眉緊蹙，眉心見隐隐閃動的怒火，正在灼灼燃燒。
“……葉大人？”小蝶不太确定，怯生生的詢問，黑衣人扯下了臉上的黑布，俊朗的面容在月光下更為英俊潇灑。
葉七沒有說話，坐在屋頂落雪閣正脊上，臉上的愠怒無處遁藏。
“你以後離那人遠些！”好半晌他才憋出了這句話，他這幾日來将軍府時常見到他糾纏小蝶，幾次他想出手，都礙于柳小枝硬生生忍了下來，可是今天他居然……！
葉七越想越惱，殊不知這個毛頭小子竟還有這般的多的心思，居然能做出這樣無理的舉動！
小蝶看着月光下的葉七，她硬朗的眉目在月光下好似都溫柔了起來，一雙眼眸趁着月色好像藏了一灣清泉，小蝶看着看着都看癡了。
“你聽見了嗎！”葉七語氣加重，聲調提高，看着葉七入了迷的小蝶一驚，葉七看她微微一抖的身子，察覺自己語氣的不善。
“我……我就是提醒你。今日婚期都定下了，到時候，你就能回王府了，在将軍府的幾日好生陪着夫人就好，別去理會那些人。”葉七說起話越來越沒有底氣，他和小蝶又有什麽關系，有什麽資格在這裏交代提醒？
“嗯，我聽小枝說了，臘月初九。”小蝶臉上帶着甜甜的笑，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葉七，他真好看，比月色美，比初雪美，在這個屋脊上面，冷風吹拂而過，可是卻沒有一絲絲涼意，好像風裏帶着暖意，一下就吹進了她的心坎兒裏。
葉七僵硬的點了下頭，看着她熱切的目光，不斷地躲閃，葉七現在冷靜下來，卻不知道要如何應對她。
“我，我得走了。”葉七說着就要離開，小蝶伸出書拉住了他的衣角。
葉七停下腳步，看着她，她帶着幾分稚氣的面容在這個月色好像多了幾分女人的妩媚，細長的眉毛也像是遠處朦胧不清的遠山，心馳神往，卻遙不可及。
一股熱氣升騰而起，直沖到臉上，葉七整個人就像是被在火上烤了一樣，臉上燒的難受。
小蝶吞吞吐吐話到嘴邊，可是卻說不出，萬一，萬一，葉七不是這樣想的，她以後還有什麽臉見他。
二人沉默許久，就如同時間定格一般，小蝶別開眼，悄聲道：“你把我抱了上來，你若是先走了，我怎麽辦……”
葉七這才恍然注意，他彎下身子将小蝶橫抱起來，小蝶的心就像是她的身體一樣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輕功一展穩穩落在地上，這不消彈指的時間，小蝶就如同一生一世那麽長。
“你先回去，外面冷。”葉七輕聲道，小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你先走，我再走。”她扭捏的拉着衣角，她想多看葉七兩眼。
“我還有要務在身，你先去。”葉七連連催促，小蝶才終于依依不舍的離開。
聽到外面有動靜，還有兩人談話聲，葉七悄悄躲在了一顆樹後，今日王爺夜探将軍府，将軍府中不乏各種武藝高強的侍衛家丁，他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将那些人引走，讓王爺和小枝見上一面。
不過……想着剛剛在屋頂小蝶的模樣，葉七心滿意足微微一笑，雖然辛苦也不枉此行。
一早柳小枝不等小蝶來喊便起來梳洗更衣，第一次去拜見親生父母，柳小枝換了一身素衣，帶了一對素簪，整個人顯得安靜內斂不少。
小蝶進屋時，看小蝶已經收拾妥當，為她簡單整理下衣服，”将軍在前堂等您，早膳已經備下，您換好就過去吧！別讓将軍等急了，誤了時辰。”
早膳極為簡單，戚骥雖生在顯赫之家，可卻比常人受了更多的人世疾苦，更懂得一粥一飯思來不易。
兩道小菜，一份白粥，旁邊是熱騰騰的饅頭，小枝到時，戚骥已經坐在桌邊等候。
“祖墳據将軍府稍有些遠，去也要半日的行程，早上多吃點。”戚骥說着為她盛上一碗白粥，放在了她面前。
用過早膳，二人登上馬車，不帶随行的人，戚骥親自駕車，小枝敞着門和他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着。
戚家祖墳是戚骥前幾年才修的，早前早就在判為亂臣賊子時被掃的一片混亂。甚至當時戚家的百具屍骨都是戚骥一點一點帶着人遷入此處。
柳小枝看着上面一個個陌生的名字，心底無端生出許多悲傷，她不知是不是原主殘存的意識，只是那種從心裏傳來的悲涼，讓她一陣陣的發冷。
戚骥走到了一個墳頭前，将帶的酒灑在地上，“李伯，我将妹妹找到了。她很好，雖然不在我身邊，但是她遇到了一家好心人，待她如親女兒一般。”
小枝走到戚骥身邊，跪在了那個墳前，這個人，她聽戚骥說過，當初就是他用自己的孩子換了戚骥的命，戚骥才能活下來。
“李伯，我見到我哥了，他很好，我也很好。這些年，多謝您的照顧。”
一一拜見，最後戚骥帶着柳小枝到了父母的墳前。
看着上面的名字，就如同一根針紮在了柳小枝的心裏，蕭瑟的寒風席卷，吹起她的衣角，柳小枝臉上的淚也被風吹散。
她顫抖的手指拂過冰冷石碑上的字，纖柔的雙肩不斷地顫抖。
“爹娘，聽雪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