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聽着慕昀卿說着宮內之事,墨崇景指尖一松,方才注意到手中的兔毫盞竟被捏碎了。
“太後的意思是不願意放人了?”墨崇景悠悠擡起眼眸,不同于昨日的盛怒,今日的墨崇景雲淡風輕。
“眼下,應該如此。”
慕昀卿心裏開始犯難,戚骥離開還不到十日,就出了這樣的事,要是柳小枝真有個三長兩短,到時慕昀卿也不好和戚骥交代。
墨崇景微搓指尖,臉上浮起一抹漫不經心的笑,“慕大人有勞了。”說完離開了前堂。
這樣的墨崇景讓慕昀卿更為擔心,上前阻攔。
“王爺要入宮?”
墨崇景默認,慕昀卿看着他平靜的面容,一個不好的念頭冒了出來。
他低下頭,額角微微滲出汗水,極為艱難的才說出口:“王爺……打算直接入宮搭救嗎?”他沒明說,但是其意墨崇景心知肚明,墨崇景看着慕昀卿,冰冷的面容上帶着君臨天下的睥睨。
“剩下的事交由慕大人自己選擇,忠于君,忠于民,還是……忠于自己。”墨崇景說完大步離開,葉七早已等候在了門口,今日一早,他就按照墨崇景的指示做好了安排,只等這一刻墨崇景親自入宮。
“啓禀聖上,南平王求見。”等了幾個月的人終于來了,皇帝冷笑一聲,從愛妃的身上起來,慢條斯理穿着衣服。
“陛下正在休息,南平王怎麽這般沒眼色,讓人回了就是。”美人婉轉嗓音溫柔入骨,雖舍不得這溫柔鄉,但眼下墨崇景一事更為棘手。
“美人等朕回來。”皇帝挑起美人的下巴在她唇上輕啄,品了一口胭脂味離開了寝殿。
墨崇景站在外面,微微阖眸恭候,聽到皇帝的聲音傳來,幽綠的眼眸微啓眼眸中蘊着一道殺氣。
“二十九弟此時而來,所為何事?”皇帝只是穿好衣服,頭發還未梳理,此時天光正好,卻在美人榻邊酣睡,這大好江山在他手裏也是白白糟踐了。
“臣弟有一事不明,還請聖上指點。”
“但說無妨。”
“本應嫁入府中的戚小姐,哪兒去了?”墨崇景看着皇帝,臉上帶着篤定,皇帝也猜出他現在八成也已經知道柳小枝所在,有意讓他自己說出,皇帝随手拿起茶盞潤潤嗓,和墨崇景繞起了圈圈。
“朕認為安分老實的俞家女更為适合,方才為二十九弟選了更合适的婚事。”墨崇景聽了這話,嘴角微挑,笑容輕蔑,看樣子,皇帝不打算把這件事說清楚了。
墨崇景沒什麽耐心陪他耗,想到關在牢中擔驚受怕的柳小枝,就恨不得先殺過去。
“把小枝放了。”
皇帝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怒視道:“大膽!你竟敢用這個口吻對朕說話!”
還未進殿門就聽到了皇帝的怒吼聲,太後疾走兩步,看到偌大的殿上,僅有墨崇景和皇帝二人,看到墨崇景來了,太後嘴角一挑,終于讓她等來了!
“皇帝何事如此動氣。”太後款款而行,走到了大殿中間,皇帝主動攙扶請她入座。
墨崇景沒有給太後問安,甚至看都沒看她一眼,看墨崇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太後心裏有幾分不快。
“南平王病了幾日規矩都忘了,見到哀家居然連問安都免了。”太後說的不緊不慢,口氣裏帶着幾分嘲諷,墨崇景冷着臉轉而面向太後,眼神中帶着桀骜不馴,絲毫沒把太後放在眼裏。
他都沒來及去找她,她竟然在家來了。
“太後,瑤妃一事難道您不應該更清楚嗎?”
太後神情微微一變,很快恢複了平靜,淡然道:“是,本宮清楚,不過南平王,你來宮中難道就是來找本宮問瑤妃之事?還是另有所想?”
“把柳小枝放了。”墨崇景重複了一遍,太後聽完哈哈大笑,好似在聽一個天大的笑話,笑聲驟然而止,眼神裏帶着幾柄寒刃向他投去。
“你與她是何關系,你有何資格在大殿之上對哀家言出不遜!”太後氣勢更甚,墨崇景早就已經玩膩了君君臣臣的游戲,他忍了這麽多年,早就厭了。
“把柳小枝放了,萬事好說,若不然……”一柄袖劍從他袖口而出,劍鋒抵在太後的脖頸邊。
“大膽!”皇帝看他竟然帶着刀劍入宮,還對太後這般不敬,大吼道:“來人!來人!”
而太後對此毫不介意,她眼眸微擡,盯着墨崇景,眼神裏帶着幾分玩味,“你敢殺我嗎?”
墨崇景看着他不屑的眼神,嘴角一挑,這個笑容陰沉可怖,就如同拿着鎖鏈的勾魂使者,讓太後原本自信滿滿的心,頓時沉了幾分。
“試試嗎?”
“墨崇景你瘋了!你敢動哀家一下,你也好,那個女子也罷,誰也逃不了幹系!”太後盛怒,卻強壓着火氣,生怕自己動作太大無情刀劍傷到自己。
“我既然敢入宮,就沒打算逃脫幹系。”
聽他這樣一說,太後冷笑道:“這是你自己說的。”
墨崇景看着她,就想知道她還能玩出什麽花樣,轟然一聲,不消彈指,大殿之上落下了幾十個手拿□□的黑衣人。
“墨崇景,逼宮這項罪名,你擔得起嗎?”太後眼神裏帶着挑釁,剛剛她注意到他專門安排的死侍已經對準了墨崇景,現在墨崇景的命已經在她的手裏了!
墨崇景看着太後,面無表情的撤回了劍,還沒等太後說話,墨崇景随手将劍往後一扔,只聽一聲痛苦哀鳴,那個□□手心口被劍直直刺上,嗚咽一聲倒在地上。
太後看着倒在地上的死侍,臉色大變,墨崇景居然主動出手了!
驚訝很快恢複平靜,任他武藝再高,現在他手無寸鐵,幾十枝箭直直對着他,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當他踏入宮門起,就再無回天之力了。
“太後,我母親究竟是因何而死,那碗燕窩裏的毒,是不是你放的。”
“既然你想死的明白,哀家就成全你。”太後為自己倒上一杯茶,小口慢酌,“那碗燕窩是我事先安排好的,本來是打算差個宮女送過去,找個替死鬼,誰知你這個傻孩子,居然主動去了。我才能借你的手,殺了你的母親。不僅如此,你哥哥十七皇子,也是我害死的,用吹針擊中馬臀,讓馬兒受驚,本來想讓你們兄弟一起葬身馬下,卻不想,你哥哥為了救你成了你的擋箭牌。”
她說的就如同一個市井閑聊的故事,沒有一絲絲的罪惡和悔恨。
“擋我路的人,都得死!但,墨崇景你記住,他們是為你死的!”太後聲音一挑,眼神裏透出一絲譏笑,尚小不知事的墨崇景,成了她手上的刀刃,朝向了自己的母親和兄長。
看着他眼神中的悲怆,太後心裏何止是暢快可言!
一種痛苦從心底鑽了出來,将他的心纏了起來,他微微阖眸,一聲嘆息,“我早就已猜出,只是,我本以為,這些事閉口不談,或許是件好事。”他緊閉的雙眸,眼前浮現出柳小枝的模樣,為他落淚的她,為他傷心的她,為他唱歌跳舞哄他開心的她……
他選擇沉默,是不想柳小枝再為自己難過,他以為自己早已經淡看世事生死,可卻有了一個人,讓他從此難以割舍放下。
“若是,你不動她。我可能會把仇恨一直壓在心裏,安安分分扮演好一個臣子的角色,放棄這些本就是我的一切。”墨崇景聲音極輕若天邊一縷抓不到的流雲,缥缈而逝。
“父皇駕崩前,留下了聖旨,上面所說是傳位于我。此事,太後不可能不知吧!”
剛剛還氣定山河的太後,頓時亂了陣腳,當時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都被她盡數除去。皇帝駕崩前留下了聖旨,傳位給二十九皇子,但是她私自燒毀聖旨,然後将知道此事的人全部除去,為什麽!為什麽墨崇景會知道!
看着太後驚慌失措的表情,墨崇景明白所有都如他所言。
墨崇景眼眸一側,與太後四目而對,眼神裏帶着嗜血的光芒,他本就英朗的五官,此時在黃昏的光影中,顯得尤為可怖,太後臉色煞白,目光想要移開,卻被她定在了原地,難以動彈。
“我今日就來取走本該屬于我的一切!”
話音一落,濃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死亡前的哀鳴頓時響徹整個大殿,太後眼睜睜看着自己安排的死侍,被一群從天而降手拿彎刀的黑衣人,一刀抹了脖子,倒在了地上。
“墨崇景,你這是篡位!”太後聲嘶力竭的吼着,墨崇景淡然一笑,她的怒火在他的眼裏就是此時最大的快樂。
“是嗎?那就篡了。”他無所謂的話語,帶着漫不經心的笑,說着無關痛癢的話,這一幕幕在太後的眼裏就像是一根根針紮在了她的肉上,痛得她面目扭曲。
“來人!來人!”她拼命的吼着,聲音撕裂沙啞,墨崇景看着她崩潰瘋狂的樣子,心中快意,沖破胸膛。
“喊人抓他!這是個瘋子!”太後死死地抓着皇帝的衣襟,皇帝看到滿地的死屍早就已經失了魂,宛若木偶站在那裏。
“來人啊!來人!”太後沖了出去,大聲的喊着,可是大殿周圍的侍衛太監一個人影都沒有。
天邊只剩淺淺的藍,大片大片的墨色将皇宮包圍。
“你這個瘋子!瘋子!”太後歇斯底裏的喊着,叫着,然而卻沒有一點點意義,墨崇景緩步走出了大殿,看着太後發瘋的模樣,簡直比殺了她還要快慰人心!
“來人!”他高聲一呼,兩個太監走了出來。
“送太後回宮休息。”
兩個太監諾下,過來攙扶被太後一甩手打開。
“你,你,你會死的!我不會放過你!”
敗者的咒罵,是對勝者最大的褒獎,墨崇景看着寂寥蒼涼的大殿。
屬于他的,他終要取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