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你接着說……”聲音中猶如藏着千年寒冰，徹骨的寒意滲入骨縫，身着夜行衣的男子跪在他面前，不自覺的竟開始發抖。
“……皇上打算，賜死柳夫人……”
他話音一落，一陣碎瓷響聲，墨崇景陰郁的面容上幽綠的眼瞳閃出了嗜血的寒光。
處死？居然敢處死他的女人！
墨崇景不再多問，一手握住佩劍，大步向府外走。
俞清幽躲在門外，屋內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去，看墨崇景氣勢洶洶的模樣，急忙追去阻攔。
“王爺，不能去！”俞清幽站在他面前，看着他憤怒的面容，一陣毛骨悚然，她縮着肩膀，挺直身子，看着墨崇景，大氣都不敢出。
“不想死就滾！”聲音好似從地獄而來，俞清幽抿着唇，如果墨崇景去了，就真的是功虧一篑了！
“王爺，求您聽奴家一言。”俞清幽跪在地上，聲音發抖，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盡可能平穩的對墨崇景說：“王爺請先冷靜，太後為何召見夫人，又為何出現此等事，尚且不知，您這樣闖入宮中，到時候若是皇帝給您扣上一個謀反的罪名，那才真是如了他們的意。”
俞清幽一口氣說完，沒聽到墨崇景的回答，只聽到一聲刀劍出鞘的聲音，再一擡眸，看到寒刃直指在自己的喉間，她咬着唇，看着拿着劍的墨崇景，正色道：“王爺，要殺了我？”
“你究竟知道多少？”
墨崇景看着眼前這個不起眼的女子，他竟對她有幾分恐懼。
“王爺不必擔憂奴家，咱們現在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若是您出現了什麽事，我自然也逃不了幹系，不如您冷靜一下，咱們從長計議，想出一個萬全之策。”
俞清幽三兩句話間反客為主，墨崇景收回了劍，他果然不喜歡這麽聰明的女人。
俞清幽看他殺氣收斂，微微一安，想起身卻發現兩條腿軟的已經沒有力氣支持。旁邊的丫鬟将她扶起，俞清幽跟在墨崇景身後步入了前堂。
“王爺先去把慕大人請來，這件事，由慕大人出面最為合适。”
葉七站在墨崇景身邊，也聽到了剛剛二人的對話，注意到墨崇景一個眼神，葉七抱拳，“屬下立刻去。”
“說。”
俞清幽稍稍平複心情，深吸一口氣，看着眼前這個不分敵我的男人，開口說的每句話都要格外小心。
“皇上要處死一位将軍胞妹，這般大張旗鼓您認為，可能嗎？”
她這句話惹來了墨崇景的沉思，知道小枝出事，他過于緊張敏感以至于什麽都沒想就沖了出去。
“等慕大人來，讓慕大人入宮詢問柳夫人情況，奴家認為更為妥帖。如若，這只是個引蛇出洞的障眼法，您盛怒闖入，到時候覆水難收，就麻煩了。”
俞清幽說完，乖乖閉上了嘴，安安靜靜坐在旁邊。墨崇景目光移在她身上，俞清幽自從來入府也有兩三個月了，幾乎每日蹲在自己的住處鮮少出門，偶爾轉轉，見到自己也會躲開……
墨崇景收回目光，靜候慕昀卿來，可惜俞清幽生為了女人家，若是男子，定然是有一番不同光景。
慕昀卿來的很快，不消半個時辰就趕到了王府。看到整個王府燈火通明恍若白晝，步入前堂就見墨崇景和俞清幽坐在那裏。
餘光瞄見看到慕昀卿來了，俞清幽撇了撇嘴，心裏竟生出幾分委屈，慕昀卿看她皺巴在一起的小臉，心中一陣心疼。
“出什麽事了？”
墨崇景看着慕昀卿，柳小枝的事他似乎尚還不知。
“慕大人，有一事請您，還請您代勞。”俞清幽穩了穩心神，緩緩開口，慕昀卿看着俞清幽，她咬着唇兒，垂眸站在那裏。
“但說無妨。”
“聽聞聖上要處死柳夫人，您……”
“何時之事？”慕昀卿一驚，他今日一直在府中，如果真有此事，定然會有人通報，消息不可能被遮得如此密不透風。
看到慕昀卿的反應墨崇景和俞清幽相視一眼，俞清幽沉思片刻，然後道：“奴家已經和王爺說了，明日王爺告病在府，不去早朝，屆時，您看看早朝上可會有人議起此事。”
“我明白，到時我自然會随機應變，若是真有此事，定然盡可能将夫人保全。”慕昀卿對柳小枝之事尚還不清，不過若是皇帝真的打算處死她，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無異于就是要和戚骥為敵。
墨崇景坐在前堂整整一宿，宮內的密線時刻關注着柳小枝的情況，若是柳小枝真有意外，他不介意此時逼宮謀反。
慕昀卿站在衆臣之間，一直緘默不言，大臣們的議事他也毫不關心，他一直等候着皇帝說關于柳小枝一事，可是一直到散朝，都沒有一點點動靜。
慕昀卿慢慢走出大殿，所托之事尚未完成，也不好與人交付，無奈之下，只好去拜見太後，希望從太後那裏知道一些風聲。
“給太後娘娘請安。”靠在貴妃榻上手握佛珠正在念經的太後，一聽慕昀卿來了，嚴肅的面容上多了幾分笑容。
“昀卿來了，來，到哀家這裏坐。”太後對着他招了招手，喚他過來。
“這裏沒有外人，你喊哀家姑母便是。”慕昀卿笑容在臉上微微一僵，他可以避開了太後的目光。
“今日散朝早，昀卿多日未來給姑母請安，于是來看看。”慕昀卿坐在宮女搬來了圓凳上，目光微垂。
聽到慕昀卿改了口，太後臉上笑意更深而慕昀卿笑容卻僵在嘴角。
“哀家也想和你說說話，咱們慕家就你一個成器的孩子，也就你能常來我這個老人家身邊陪着。”
聽太後說起了家裏，慕昀卿眉間一緊，目光中隐隐生出寒意，他強撐笑意，盡可能讓自己顯得正常一些。
“昨日去将軍府，發現戚小姐不在，問其府中侍女，說被太後請來了。”他不想在此久留，直接步入正題。
“你去将軍府作甚？”太後一聽眉間喜色盡消，她一直不喜戚家，聽慕昀卿說起柳小枝，太後語氣裏多了幾分不悅。
慕昀卿也已察覺出太後的異樣，故作不知，佯裝輕松，“我與戚将軍總角之交，戚将軍送親遠行，托付妹妹交于昀卿照顧。昀卿也當戚小姐是自己妹妹看待。府中人尋得急，托我來問問，生怕戚小姐禮數不周，惹您生氣。”
太後聽了這話，目光一瞟，“怎麽？我這宮裏還有吃人的老虎不成？”
慕昀卿一聽此話，賠笑道：“侍女丫鬟沒有見過世面，我也同他們說，能被太後請來是天大的福分，何必因此擔憂。”
慕昀卿注意着太後每一個小動作，若是他猜得沒錯，柳小枝現在确實被太後關在了宮中某個地方。
太後對慕昀卿防備不多，而現在的理由恰如其分，就算慕昀卿知道，也無傷大雅，“柳小枝犯了錯，惹了聖怒。瑤妃肚子裏的孩子，被她給撞沒了。”
慕昀卿聽到此話，臉容未變，瑤妃是皇帝執意納入後宮的一個樂坊歌妓。面容嬌媚，聲若黃鹂，宮宴一曲驚豔四座，讓皇帝朝思暮想，寝食難安。當初為了納此妃甚至與太後大鬧一場，太後實在拗不過他，才勉強答應。瑤妃入宮獨得盛寵，短短半年便有了身孕，對這個孩子皇帝心愛得緊，簡直有立為太子之勢。
如今，柳小枝将瑤妃的孩子撞沒了……
“我也勸過聖上，不要因為一個女子，惹來臣子間的矛盾不值得。但你知道，皇上對瑤妃可是寵愛至極。現在，瑤妃身子欠安，又失了孩子，皇帝盛怒之下，怎是能聽進去這些話的？”太後佯裝無奈，将此事甩的幹淨，慕昀卿看着一副閑适的太後，不覺攥緊了衣擺。
先皇貪好美色，子嗣衆多，皇帝登基後，太後對其他皇子仍心存戒備，對皇帝身邊的女子更是極為小心。但皇帝愛慕佳人，年輕氣盛，卻被太後管束，心有不甘，也有過幾次不軌之舉。太後因此大怒，禮聘了幾個朝中要員的女兒入宮，可惜都沒入皇帝的眼。
太後怕是早看瑤妃不順眼，就等着一個合适的機會鏟除，柳小枝此時在宮中，稍有不慎就成了太後手上的棋子，屆時太後一推，與自己無關，柳小枝因此遭難，還除去了瑤妃和她肚裏的孩子。
慕昀卿笑容盡斂，太後借刀殺人，這一招，不太高明。
“那……若是真出了事，到時戚将軍回來……”慕昀卿有意欲言又止，想探探太後口風。
“戚将軍是朝中重臣，聖上自有衡量。而哀家心疼這個孫子心疼的厲害啊！”她說着還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淚，慕昀卿眼神裏透出不屑，此時瑤妃沒了孩子，怕是最開心的人就是太後了。
慕昀卿勉強上前柔聲安撫太後，“還請太後不要悲痛傷了身子。”他說完稍稍一停，“還請太後多在聖上面前為戚小姐美言一二，讓戚小姐早些回來，昀卿受人之托，也算不辱使命。”
太後聽他說了半天也沒聽到一句自己喜歡的話，重新靠在了貴妃榻上。
“皇嗣沒了不是小事。昀卿，哀家勸你，少去管別人家的事。哀家倦了，跪安吧！”說完合起眼眸。
慕昀卿離開了寝殿，抓住了一個服侍的小宮女，詢問當日之事。
“奴婢也不知道，就知道瑤妃被戚小姐撞倒在地，沒了孩子，皇上一怒之下把她打入了天牢……”小宮女怯怯說完，行禮而去，墨崇景心越來越沉，這件事似乎比他所想還要棘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