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那是你的孩子！”柳小枝不明白，用自己至親的骨肉換一個地位，為什麽會有人做如此荒唐！
“失去一個孩子算什麽！只要能得到四妃之位，孩子以後還會再有！”她對着柳小枝吼道。
地位，身份，擁有了這些，還需要在乎一個孩子嗎？
柳小枝不能理解，更難以接受，瑤妃依然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像你這樣的人怎麽會懂？這世上最難得到的就是男人的愛，尤其是一個帝王的愛，他愛的不過是你現在的年輕貌美，不過是你此時的嬌柔可愛。他們從不缺年少美麗的姑娘，而我們女人老去了，又有什麽？”
冷宮的寒氣逼人，即使已經春意滿園，可是柳小枝還是被一陣陣寒意席卷。
“地位，才是最重要的，你在高位，就不用害怕有人會傷害你。我受夠了被人壓在下面的日子，看着人家的臉色，有了一個孩子，能助我登上四妃，我有什麽理由拒絕？孩子還會再有，機會确實轉眼即逝。”
她布滿血絲的雙眼蘊着淚，柳小枝不知，她的眼淚是在惋惜丢失的地位，還是為她尚未臨世的孩子的哀痛。
太監看着愣怔在原地的柳小枝，聽着瑤妃剛剛說的話，擔心柳小枝在此久留出現什麽差池，拉着柳小枝勸道：“娘娘，咱們去別處轉轉，這裏陰氣勝，別傷了您的身子。”
“哈哈哈哈！”瑤妃忽然大笑起來，“陰氣勝？陰氣怎麽來的？不都是那些在宮中冤死的女人的嗎！誰願意在這樣的一個地方！誰願意忍受別人的冷眼！”她歇斯底裏的吼着，身子發抖，雙手死死的攥着拳。
“住嘴！再敢多說，就掌你的嘴！”太監指着瑤妃怒斥，柳小枝伸出手擋在了太監的身前，将他攔下。
是的，誰願意忍受別人的冷眼，住在這樣一個金絲籠中，誰願意深愛的丈夫躺在別人的榻邊。
柳小枝眼眶微濕，她昂起頭，不讓眼淚流出。
“貓哭耗子假慈悲！我告訴你，你以後就和我一樣，等你人老珠黃，也被扔到這樣的小屋子裏，自生自滅！”瑤妃看着她，滿口都是惡毒的詛咒。
“聖上不是這麽無情的人，娘娘別聽這個瘋子胡說，咱們走，咱們走！”
太監拉着柳小枝離開，柳小枝被他牽着往外走，還沒走出兩步，身後尖銳的聲音劃破了空氣。
“我不會放過你！”她拿着頭上的素釵，沖着柳小枝撲來，她恨她，恨她毀了她的一切！
柳小枝被她猛撞一下，踉跄摔在地上，瑤妃被随行的侍衛攔下，柳小枝只覺得一陣陣的痛從小腹傳來。
“好痛……”她緊緊捂住肚子，痛意席卷全身，身子也直不起來，看她痛苦的模樣，周圍人亂了手腳。
“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眼前，柳小枝痛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墨崇景看着她蒼白的面容，大為驚慌，将她從地上抱起。
“孩子，孩子……救救他，救救他！”柳小枝埋在他的懷裏，抓住他的衣襟，不斷地說着，墨崇景眼神中盡是心疼。
“傳太醫！”他聲音急促，抱着柳小枝離開冷宮。
“我的孩子……”她聲音顫着，墨崇景腳步加快，太醫已經等候，将柳小枝放在床上，緊緊攥住她的手。
“沒事了，沒事了。”她的手冰的吓人，墨崇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巨大的恐怖，好似有人要将她從他的生命裏奪走一樣，恐懼猶如野獸不斷地吞噬着。
“聖上，麻煩您讓下。”墨崇景被太醫擠走，柳小枝蒼白的面容上冷汗直冒，他看着柳小枝，竟慌了神。
他上前一把抓住了太醫的衣襟，深邃的雙眸藏着怒氣，“她不能有事！她若有一點閃失，我要了你們的命！”
太醫吓得全身發抖，墨崇景将太醫一甩扔在地上，趕來的葉七和小蝶壯着膽子将他勸了出去。
墨崇景坐在外面臉上陰沉的可怕，他都不知道柳小枝居然有了身孕。
“該死！”他狠狠地拍在桌子上，桌上的茶水晃了出來撒了他一手。
“她為什麽不告訴我！”柳小枝究竟瞞了他多少事，墨崇景恨得牙癢，柳小枝究竟在想什麽！
葉七和小蝶站在一邊不說話，看着盛怒之下的墨崇景，二人相視一眼，安靜的低下頭。
許久，太醫出來，哆哆嗦嗦跪在了墨崇景的面前。
“啓禀聖上，娘娘無礙，孩子也安好，就是動了胎氣，吃些安胎藥，靜養數日便好。”
墨崇景緊繃的面容終于舒緩了幾分，他揮了揮手，讓他們下去，自己一人進了房裏。
柳小枝昏睡着，她蒼白的臉上仍沒有太多血色，看着她微颦的眉頭，墨崇景輕輕為她揉開，然後搭在了她的小腹上。
這裏，有了他們的孩子。
墨崇景目光停在那裏，眼神中難得流露出一絲絲溫情。
想到昨晚自己的暴行，墨崇景一陣後怕，若是那時真傷了她，怕是真的難以挽回了。
“傻丫頭，為什麽不說？”他撫摸着她的小臉，她睡得不安生，臉上的表情緊繃，墨崇景回想起她的問題——
“墨崇景，你會只有我一個女人嗎？”
他直至現在，都無法回答。
一直到夜深，柳小枝才慢慢醒來，小腹的疼痛消失，她猛然坐起抱住自己的肚子。
“孩子沒事。”
聽到這話才安下心，心還未定，就注意到身邊的人，竟然是墨崇景。
柳小枝縮了縮身子，将身上的被子拉進了幾分，墨崇景看着她這個舉動，想必昨日，真的把她吓着了。
“躺下，好好休息。”墨崇景扶着她躺好，柳小枝身上僵硬的躺在床上，雙眼緊緊的盯着他。
“有身孕為什麽不說？”墨崇景沒有指責，溫柔低沉的聲音就如往日在她耳邊說的喃喃愛語。
柳小枝垂下眸，不敢看他，過了好半晌，才悠悠的開口：“擔心告訴你，你就更不讓我走了。”
“為什麽一定要走？”
柳小枝往被子裏藏了藏，眼眸從他臉上掃過，輕聲道：“害怕。害怕……自己會變成那樣的女人。”她與他眼眸相對，墨崇景沒有她想象中的暴怒，他平靜的面容上有幾分疲憊，柳小枝隐隐心疼，可是卻沒有太多表露。
一聲嘆息。
“你好生休息，等胎像穩定了，我讓葉七送你出宮。”
墨崇景說完，離開了寝殿。
他願意放她走了，柳小枝心裏的一根弦頓時斷了，她說不清楚心情，只是這種失落是怎麽回事。
每日，太醫都來把脈問診，生活一切如常，只是從那日墨崇景離開，就再也沒有踏入過這裏一次。
華麗的馬車裝了滿滿的東西，葉七一早就在門口等候，小蝶扶着小枝慢慢往外走，腹中的孩子已經三個月了，微微隆起的小腹在寬大的衣衫下尚不明顯。
“聖上安排下了映月行宮，安排屬下要将娘娘平安送到。”柳小枝心裏還懷揣着幾分希冀，能再見他一面，可是卻沒有一點關于他的消息。
耳邊只有噠噠的馬蹄聲，柳小枝靠在小蝶的身上，自從有孕她極為嗜睡，好在害喜不算嚴重，這個孩子還算省心。
從皇宮到映月行宮整整走了一日，黃昏時，馬車停在了映月行宮。行宮不大，但勝在靈巧別致，建在半山，此時正是春日，綠樹陰陰，花草茂盛，行宮中央一潭清泉倒映明月，因此得名。
墨崇景早已安排好了宮女侍衛，葉七将她們送到，卸下東西，便離開了。
小蝶跟在她身邊，小臉皺巴在一起，她想不通，為什麽柳小枝一定要走。
“早點休息吧！”做了一天的車身子也倦了，柳小枝對小蝶說，而小蝶紋絲不動。
“你為什麽一定要走？難道聖上做得不夠嗎？他為了你甚至不惜篡位，他真心實意的愛着你，你為什麽要這樣傷他的心！”悶在小蝶心裏的話，終于說出來了，要真有個男人能為了自己做這麽多，就算是為他死，她都心甘情願。
“小蝶，是不是在你們看了，我就是在徒增麻煩，沒事找事？”柳小枝歪着頭看着她，小蝶沒有說話，低着頭算是默認了。
柳小枝也不怪他，她曾以為自己已經和這裏融合的很好，但當那日她質問墨崇景會不會只有她一個女人時，他的沉默，讓她知道，她此生此世，都難以與他或許與這個社會和平共處。
“你難道不愛皇上嗎？”小蝶嚷着。
“愛他，我都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愛他。”想到他不由自主的會笑，心裏所有的空缺都滿了，摻雜着擔憂和害怕，還有幾分遲疑和懷疑，這種心情她及未确定，是愛他。
“那為什麽……”
“就因為我知道，他愛我，我也愛他，所以，我要走。”她不敢想象幾年後的自己拿着刀殘忍對待另一個人的模樣，那時候面目全非的自己還會成為墨崇景所愛的那個女人嗎？
小蝶不明白，就是不明白，愛就應該在一起，為什麽非要分開。
“若是你和葉七成了親，他又娶了其他的女人，你會開心嗎？”
小蝶搖了搖頭，“不開心，可是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嗎？只要他心裏有我，想着我，愛着我，就夠了。”
柳小枝嘴角帶着淺淺的笑，不夠，她想要的從不是只有想着她，愛着她，而是真正的屬于她。
“算了，好好休息吧！明日，我們一起去榮昌街可好？好久沒去了。”柳小枝扯開了話題，在這個世界她永遠是個異類。
小蝶點了點頭，退出了房間，柳小枝看着搖曳的紅燭，一直堅定的心，竟有了幾分動搖。
難道，是自己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