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你買地契做什麽?”看柳小枝一手付錢,一手提貨,将榮昌街旁邊的一套三進院買了下來。
“你不覺得住在行宮很不方便嗎?”确實是個修養身子的好地方,可是待久了也寂寞,不如再這樣人多的地方熱鬧。
“你打算搬過來,難道都不和皇上所一聲嗎?”小蝶極了,柳小枝用手抵住她的唇。
“別胡說,在外面被人聽到不好。”柳小枝收好地契,進了房子,地勢好,房子也周正,裏面的家具也很齊全,因為原主人南下從商,這套房子就空了出來。
這些日子,柳小枝一直在想自己要怎麽過自己的下半生,她也不指望找個男人嫁了,她也算有一技之長,寫寫書,賺賺錢,養得起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就萬事大吉了。
雖然離開總有千萬不舍,不過,墨崇景似乎也打算放她自由。
“小蝶你選個你喜歡的房間吧!”柳小枝也不想把行宮的東西搬過來,不如等會找個布坊重新做套新的。
小蝶急得團團轉,小枝想哪出是哪出,她真的害怕自己跟着她會被她折騰死。
“我求你了小枝,你就回去吧!你和皇上能有什麽仇什麽怨,你真跑來這裏了,他找不到豈不是更難受。”柳小枝沒有回答她的話,嘴角還帶着笑意,或許,自己希望的就是讓他找不到。
“行了,你要是願意跟着我就跟着,不願意你就走,我大不了再去找兩個人陪着就是。”
看小枝要攆自己走,小蝶急忙抓住她的手腕。
“我跟着你還不行嗎?你現在挺着大肚子,去哪兒方便?”
小枝點了點她的鼻頭,笑眯眯的看着她,“那就乖乖跟着,別管這麽多,走,帶你買好吃的去。”
小枝在行宮留了一張字條,就和小蝶搬到了榮昌街的三進院。
轉眼到了六月末,天氣越來越熱,柳小枝的肚子也越來越大,穿着薄衫挺着肚子站在太陽下院澆花的柳小枝汗水浸透了衣服,她一手扶着腰,一手拿着水瓢一下一下撒着,小蝶走出屋看她這樣吓了一跳。
“你可小心點,平日裏的重活累活交給我就好。”小蝶搶走了她手上的水瓢把她往屋裏攆。小枝百無聊賴,坐在床邊拿着紙筆開始寫新書,擱筆這幾日,還有些生疏,花了許久一章都沒寫完。
“柳夫人在嗎?”聽到院子裏有人喊,柳小枝走了出去。
“我家那口子今天吊了好幾條大魚,我們家也吃不完,我做好了,給你們送來。”
隔壁的王大娘經常給小枝送吃的,今天送個菜,明天送點水果,後天又會把剛蒸好的包子送上一籠。不止是王大娘還有後院的劉大爺,對街的趙阿婆,也是常常送來各種吃食。
“您吃吧!”天天拿人家東西,柳小枝也有點不好意思。
“夠吃夠吃,我都做好了,你們兩人也免得做了。”王大娘說着走進了屋,将食盒裏的菜拿了出來,擺了半個桌子。
“你們好好吃,我走了!”說着王大娘就離開了院子。
小蝶看着王大娘,收回了目光繼續澆水,柳小枝不禁感嘆,“這真是民風淳樸,咱從住在這兒開始,好像連火都沒動過。”
說話間又有人來敲門,一個穿着灰衣留着白髯的老者進了房中。
“徐郎中,您來了!”
她家對面的一戶是一家醫館,徐郎中妙手回春,在街坊間極負盛譽,自從柳小枝搬來,徐郎中就時常送來安胎藥。
“這是這幾日的草藥,記住一定要按時服用。”将藥交給小蝶,小蝶認真記下,然後匆匆跑回了房裏,小枝攔下正欲離開的徐郎中。
“徐郎中,整日拿您的藥都沒給過錢……”
“不必不必,夫人身子康健便好。來,老夫給您把把脈。”說着搭上了柳小枝的手腕。
“夫人安心,胎兒一切安好,按時服用安胎藥,有空多轉轉,如今暑氣正盛,還請夫人多多小心身子。”說完徐郎中也離開了。
小蝶從廚房出來,看着小枝站在門口。
“小蝶……你不覺得有點奇怪嗎?”
若說民風淳樸善良這也有點太好了吧!天天不是送菜就是送藥,還分文不收。
“這……這說明小枝你有福氣,大家都喜歡你,別想了,來來,用膳吧。”小蝶不等小枝再多說,拉着小枝進了屋,還沒坐定,外面又有人來了。
“你先吃,我去看看。”
小蝶快步跑了出去。
“這次又是誰?”
“李大娘的兒子,送冰來的。”小蝶說完端起了碗,王大娘的手藝确實不錯,每道菜都是色香味俱全。
小枝遲疑了一會,也默默端起了碗,開始用膳。
午後的大殿有幾分昏暗,墨崇景坐在正中的龍椅上面容陰沉,柳小枝留下了字條說走就走,墨崇景攥着字條的手握緊幾份,她怎就能如此無情。
“啓禀聖上,太醫求見。”
一個穿着便裝的老者步入了大殿,正欲跪下,就被墨崇景打斷。
“說。”
“禀聖上,該送的都送齊了,娘娘氣色紅潤,略有豐腴。下官給娘娘把過脈,脈象平穩。聖上無需擔憂。”墨崇景聽完,微微颔首,太醫看他神色平靜方才安下心退出了大殿。
想起柳小枝,墨崇景的無名火就不停的竄!
她說要走,好,他成全她。
去了行宮,竟然好端端的從行宮搬了出來!
搬出來也就罷了,竟身邊只帶着一個小蝶,若是真有什麽差池,那還得了!費盡心思,将她院落周圍所有的人家全都包了下來,将她日常所需盡可能幫她備齊,生怕她懷着身子還有一點受累。
無奈輕嘆一聲,自柳小枝離開,他就一直牽挂,即使每日都有人向他禀告柳小枝近況,可他仍是牽腸挂肚,深邃的眼眸收回,墨崇景眼眸中隐去淡淡愁緒。
懶懶散散睡到了下午,柳小枝趴在床上,這些日子她胖了不少,感覺身子也笨重了。整個人懶散的要命,就連平日勤快的動筆寫文,現在都懶得碰。
這樣下去,柳小枝都怕自己變成一個米蟲。
“小枝你醒了,要不要出去走走?”小蝶端着冰鑒進了房中,這幾日天氣越發的熱,一個冰鑒在房裏都沒多大用處。
“嗯,我想去買點東西。”柳小枝起了身,肚子大了行動都有些不便,小蝶攙着她,走的極慢,生怕出現一點差池。
剛剛踏出大門,柳小枝眼角餘光瞟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身子一繃。
“怎了?”小蝶看着站在原地的柳小枝上前詢問。
不可能的,怎麽會在這裏看到墨崇景?柳小枝嘴邊浮起苦笑,本想離他遠點,可是卻發現自己的心裏腦裏都是他。
“沒事,我看錯了。”她撐起一個笑容,等孩子出世,事情多了,大概就不會想他了吧!
陪在小枝在繡坊看着小孩子的紅肚兜,每一個小枝都愛不釋手。
“你想好給孩子起什麽名了嗎?”小蝶随口問道。
柳小枝想了一會,“男孩子叫柳樹,女孩子叫柳葉。”她說完還點了點頭,不錯,這兩個名字都很滿意。
小蝶怪異的眼神打量了一遍她,小聲嗔怪,“孩子怎麽也得姓墨啊。”
小蝶的話也有幾分在理,柳小枝垂着眸兒沉思片刻,很快名字就冒了出來,“男孩叫墨魚,女孩叫墨水。”
掌櫃的一聽,沒忍住笑了出來,小蝶看着小枝,“看吧,起這樣的名字,只會讓人家笑話。”
小枝也沒生氣,繼續看着手上的肚兜,名字其實早已想好,只是現在還不能告訴別人。
“行了行了,名字你好生想想,這個太怪了!”小蝶看她不再多說,叮囑她上點心,然後遞上錢,買了兩個肚兜,小蝶随小枝離開了繡坊。
柳小枝一直看着挑的兩個紅肚兜一個是獅子舞球,一個是喜鵲登梅,繡工也算精細,布料也很舒服,她怎麽看怎麽喜歡。
“柳夫人,去買肚兜了!”聽到一聲招呼,柳小枝停下了腳,是街坊鄰居魯大姐。
“是啊,我手笨不會繡,就直接買了。”
柳小枝将精心挑選的肚兜遞了過去,魯大姐摸了摸,問道:“你現在幾個月了?”
“六個月。”柳小枝摸着肚子,眉目都溫柔了。
魯大姐一聽,“哎呦!”一聲,“那時候都到冬天了,肚兜哪行啊!大姐明兒給你制兩個小棉襖,到時候給孩子穿。”
“不,不用……”
“沒事沒事,別買了啊!我做的快,幾天就好了!”魯大姐說完就走了,柳小枝看着手上的兩個肚兜,好像都沒了用。
……這裏的人真好。
一早,小蝶剛打開門就看到門口放着一個竹籃,裏面放着兩身小棉襖還有一些新鮮的水果。
“不知又是誰送的。”小蝶把東西遞給了身邊的柳小枝。
“大概是魯大姐。”
小棉襖一個紅色一個藍色,紅襖上金絲繡臘梅,藍襖上銀絲繡着幽蘭,這面料一抹猶如觸到一泓清泉,軟滑細膩,這樣的面料可不多得。
“魯大姐手藝真不錯。”小蝶不等小枝再多想,将小襖和新鮮的果子連着竹籃一起拿走,柳小枝雖覺得奇怪,可是有說不出究竟怪在哪裏。
“今兒七夕,晚上定然特別熱鬧,咱們一起出去吧!”小蝶幫她梳着頭發,眼睛裏閃着興奮。
“不想去了,人多,怕擠着碰着。”現在月份大了,柳小枝萬事都要小心點,自那次意外,柳小枝更加小心,萬一沒了這個孩子,她大抵半條命都能賠裏面。
“去吧,咱們就看看,要是人多咱們就回來,你也不能一直悶在房裏。”
看小蝶躍躍欲試,柳小枝也不好折了她的興致,勉強點了頭,答應了。
晚上,榮昌街燈火如晝,不少穿着美麗的少女走上街頭,小蝶牽着柳小枝有意避開人群,看着這麽熱鬧的人,柳小枝的心情也明朗起來。
“那裏還有放燈的!”小蝶指着不停地嚷着。
“你若是喜歡就去看看,我這這邊等你。”小枝沒那麽大的體力陪她跑,難得七夕,小蝶開心就随她去。
“那我去了,等會過來。”小蝶說完快步跑開,看着小蝶消失在人群裏身影,小枝也不禁莞爾。
空空的手忽而被人抓住,柳小枝本能的抽手,卻被那人抓得更緊,柳小枝猛轉過去,看到一個身形高大,穿着玄衣戴着面具的男子站在她身邊。
就算看不到他的臉,他手指的觸感,他身上的味道,他的身形,種種種種,柳小枝都知道,他是誰。
胸口的那顆心,劇烈的跳動起來,就好似又重新有了生命,離開他的這幾個月,柳小枝以為自己已經放平心态,已經不需要他,甚至可以慢慢的忘記他,可當他出現,她知道了什麽叫活着。
擡手,将他臉上的面具取下,這張讓她日思夜想的臉,出現在眼前,柳小枝伸出手輕輕觸摸在他的臉上,他瘦了,硬朗的五官更加分明,那雙幽綠的眼瞳注視着她,他的眼中是她的倒影。
攥住了他的手,墨崇景微微加重幾分力道,這個可惡的女人,讓他日思夜想,難以成寐。
“你怎麽來了,皇帝能随便出宮嗎?”柳小枝垂下頭,心裏想好的話,說出來,怎就變了味道。
“皇帝能不能出宮,與我何幹?”
柳小枝猝然擡首,一雙杏眸寫滿不解,“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這個皇帝太無趣,不想做了。”将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她在他眼前,真好。
“不,不,我不是,這個,你怎麽……”柳小枝有點混亂,墨崇景不打算和她多解釋,久別重逢的日子,不是用來說這些無聊的事情的。
墨崇景忽然板起臉,故作生氣的,正色道:“柳小枝,你可知罪?”
柳小枝呆愣的看着她,嬌俏的容顏上寫滿了不解,墨崇景摸着她的肚子,“你綁架皇親國戚,該當何罪?”
柳小枝啞然失笑,她不知原來墨崇景也會開這個玩笑。
她仰着臉,看着他,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他自己鑽進來的,我想攆又攆不走。”
“狡辯,還不是你故意勾引。”他低着頭咬着她的耳朵,搔搔癢癢的熱氣在她耳邊,吹得她心都發麻。
“你算是我什麽人?竟敢來治我得罪?”柳小枝眼角眉梢多了幾分嬌蠻,欲擒故縱要推開,卻被墨崇景抱得更緊。
“我是你的姘頭。說,我有沒有本事治你得罪?”
柳小枝臉上一紅,他還真是什麽都敢說。
“你說吧,你要怎麽治罪。”柳小枝一副任你處置的模樣,讓墨崇景臉上多了幾分玩味的笑意。
墨崇景微微俯下身子,将她圈在懷裏,好久沒有這樣抱着她了。
“将你關在我身邊一輩子,做我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