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別硬來

第7章 你別硬來

路段繁忙,來往車輛疾馳時總要帶起催命般的擾耳鳴笛,聞雁書的這句話自聽筒鑽進鄭乘衍的右耳,偏冷的音色卻一下隔絕了大街上的一切噪音。

鄭乘衍随即解開安全帶開門下車,當初談結婚條件口口聲聲說好互不幹涉,此時接收對方的請求反而行動得比誰都快。

納斐利大廈每一層都亮着燈,鄭乘衍不用特意尋找第十二層,視線就抓到了聞雁書渺小的身影,很遠,也看不清面容,是笑是平淡都無法分辨,但就是有那麽種感覺,他能通過流入耳道的呼吸聲感應對方的情緒。

鄭乘衍擡頭仰望的那一刻,晚風就成了他揚起的領帶,燈光成了他專注的眼神,樹影成了他溫厚的嗓音:“看到了,不過有點遠。怎麽了?”

“沒事,确認一下是不是你到了,免得你在樓下等太久。”聞雁書推上窗子,“我現在下來。”

他拎上包離開調香室,走出大廈的時候鄭乘衍正單手插着兜在車邊打電話,見他來了便抽出手幫他打開副駕的門。

“好好,這次絕對不放飛機,周六見。”鄭乘衍繞到主駕那邊上車,拉上門的同時給電話那邊的人扔去一句挂電話的提示,“我開車了啊,見面聊。”

手機被扔到了儀表臺上,聞雁書沖暗下去的屏幕撩了一眼。

“是我媽,”鄭乘衍系上安全帶,“讓我們這周六回去吃飯。你那天有沒有安排?”

聞雁書從儀表臺收回眼:“沒有。”

“那就行。”鄭乘衍用手掌托了下聞雁書搭在扶手箱上的小臂,沒等對方做出反應就松開,“我拿個東西。”

扶手箱雜物不多,鄭乘衍抓出幾顆糖一包餅幹遞到聞雁書面前:“要麽,我們公司有個策劃過倆月結婚,今天就早早把喜糖派了,我下午光忙着沒來得及吃。”

聞雁書略過奶球挑了個看上去沒那麽甜的陳皮糖,鄭乘衍将其餘的放了回去:“嘴饞的話自己拿。”

賓利彙進車流裏,聞雁書含着陳皮糖,說話時下意識把糖球頂到腮幫處,雖然臉上依舊沒有多餘的表情,但看起來要比大多時候生動不少:“如果你有孩子的話,他應該會很快樂。”

鄭乘衍偏了偏臉:“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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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雁書目視前方的交通燈回答:“因為他不用撒嬌哭鬧,放學一上車就能找到想要的糖。”

鄭乘衍笑着超了個車:“現在不也差不多。”

“……”聞雁書轉過頭,眼神複雜地蹭過對方的臉龐。

鄭乘衍在紅燈前踩下剎車,也轉頭看向他:“摩卡啊,從寵物醫院乖乖做完體檢,回家就能獎勵貓罐頭,我估計它也挺開心。”

“也是。”聞雁書無法不認同。

前面一段路堵了挺久,兩人幹脆下館子解決了今天的晚餐,再驅車去超市囤接下來幾天的食材。

一進超市卻偏離了目标區,鄭乘衍松開購物車,蹲在貨架邊一手捧一袋貓糧,那勁兒像極了早上出門前挑領帶:“給摩卡換種口味吧要不,總吃雞肉的很容易起膩。”

“沙丁魚。”聞雁書扶着購物車推拉,“不去冷凍區嗎?”

“冷凍區在出口那邊,我們順着過去看看別的。”鄭乘衍穿過聞雁書的身側把貓糧放購物車裏,放完沒收回手,自然地搭在車子的扶手杆上,有種把人困在自己身前的嫌疑,“雁書,你想不想做?”

對方的聲音因壓低而變得比平常沉一些,聞雁書從未考慮過這種問題,也沒料到鄭乘衍大庭廣衆下忽然拿這個來問他,一時間拒絕得有些遲滞:“……我不想。”

“其實我一直都挺想的,”鄭乘衍推了推車子,示意聞雁書往前走,“不過它恐怕塞不下我。”

聞雁書握在橫杆上的雙手驟然收緊,眼下這般姿勢,每走動一步,鄭乘衍的胸膛就會挨他後肩一下,他全然忘記什麽晚風燈光樹影,什麽禮數克制體諒,心亂得不知該用何種方式去回應對方心血來潮的剖白。

“可要是進去了,我又怕你累,你不是個愛把抱怨說出口的人吧,那多委屈。”鄭乘衍嘆了聲,“我還是看看人家權當過眼瘾吧。”

聞雁書猛地剎停,偏過臉用眼尾睨人時像是能甩冰碴子:“看誰?”

鄭乘衍松開扶手杆,沖遠處一擡下巴:“那邊。”

聞雁書循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只見一對年紀不大的小情侶在零食區那邊玩鬧,男生負責推購物車,女生則抱着兩包薯片在車子裏大笑。

三五句不同頻的對話在聞雁書腦海中往回滾動,假如他一開始理解的就是“坐”這個動作,後面鄭乘衍所有的解釋都變得合乎情理。

可他不但誤解了,還差點把鄭乘衍的人品否定了個徹徹底底。

再看鄭乘衍,對方似乎不知他心中所想,游蕩到日用品貨架拿了兩瓶無香洗手液,回來後放進車子裏:“我上回幫你修水閥時瞅見你這個快用完了,估計你放在公司的那瓶也差不多。”

誰都沒想到第一次和對方逛超市能逗留那麽長時間,走完冷凍區排隊等待結賬,聞雁書的目光還在收銀臺側邊的小貨架上徘徊。

放在這種地方的能有什麽商品,鄭乘衍想起自己陰差陽錯買到的安全套,再聯想剛才聞雁書被他戲弄而誤會時似乎嘴硬心軟的樣子,知道性子冷淡的人大約對那方面都比較內斂,于是出聲助力對方邁出第一步:“你想買?”

“不是我,是給你的。”聞雁書說,“我用不上。”

這來來往往都是人呢,鄭乘衍四下掃視,決定還是顧及一下對方的面子:“其實我上次……”

“你喜歡什麽味兒?”聞雁書替別人做決定時态度果斷,輪到自己卻因不了解對方的口味而犯了難,“草莓檸檬還是葡萄?”

鄭乘衍沒轍:“我都行。”

聞雁書的手朝貨架伸過去:“那都要吧,反正一盒沒多久就空了。”

就在鄭乘衍費勁從聞雁書過快的轉變中緩過神來時,對方從貨架取下了幾盒不同口味的薄荷糖放進了已被塞得滿當的購物車裏。

“……”

“你不是說在公司經常開會嗎,這些都放辦公室裏,嗓子不舒服了吃一個。”前面的付完賬了,聞雁書往前推動車子,向收銀員擡了擡手,“信用卡,謝謝。”

逛了一遭,拎着東西走出超市時雙方都松了口氣,聞雁書問:“還去買衣服嗎?”

鄭乘衍反問:“你累不累?”

“我還行,在調香室也是坐着,下班了多走走沒事兒。”

“那先把東西放車上,”鄭乘衍提議,“我經常去的成衣店就在前面路口拐個彎,走兩步就能到。”

市區中心的商鋪大部分沒到打烊的點,但成衣店人不多,鄭乘衍來慣了,基本不聽導購員的建議,挑了兩件不同款的藏藍色襯衫進試衣間打算速戰速決。

門都要合上了,鄭乘衍又嘴癢問了句:“你不挑一套?”

“不用,”聞雁書拒絕得很幹脆,“我不太喜歡穿西裝。”

但也不是沒穿過,在大大小小的正式場合,他印象最深刻的是和鄭乘衍的婚禮上。

盡管婚禮去繁從簡,但最重要的環節一個都沒少,那天他的腰被系上扣子的西裝輕輕束着,踩着尖頭皮鞋挪了不少步子,最後司儀主持接吻儀式的時候,他甚至有些厭惡臺下起哄的掌聲。

但鄭乘衍只是用曲起的食指一側抵住他的下巴,完全沒有過分的舉動,側身偏臉為他擋下了所有注視。

在外人眼裏他們在深情接吻,而事實上鄭乘衍僅僅垂眼看着他,輕聲說話時氣息打在他唇邊:“別怕。”

那大概他一整天下來最放松的一刻。

“雁書?”試衣間開了個縫兒,鄭乘衍在裏面喊他,“方便進來一下嗎?”

應該是遇到了什麽困難,導購是女的不方便幫忙,聞雁書從回憶中抽身,走過去問:“不合身?”

狹窄的試衣間一下容納兩個身高一米八往上的人而變得擁擠,聞雁書的手還未從門把上放下來,錯愕地看着對方的下身。

“拉鏈拽猛了,”鄭乘衍扯了扯纏進鏈牙裏的衣擺,沒扯動,“能不能幫幫我?”

“你別硬來。”聞雁書從不對別人卑躬屈膝,卻因鄭乘衍對他的一次次體貼和尊重而自然地在對方面前蹲下,“我幫你。”

他一手撚住卡在中間的鏈頭,一手按着衣角,屏息凝視對付這難纏的東西。

鄭乘衍能感受到聞雁書隔着衣物不經意的觸碰,低下頭能看到聞雁書的鼻梁,閉上眼能回想到聞雁書在淋浴間裏寸縷不着的樣子。

他的目光不想躲,心裏的雜念也不打算驅除,但還有別的方式能壓一壓那簇火:“你想好周五穿什麽衣服了?”

“嗯,”聞雁書應道,“一件黑色的及膝風衣。”

“我們結婚時你戴過的藍色手表,”鄭乘衍克制着,“那天戴上吧,和黑色很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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