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有點煩悶

第18章 有點煩悶

公司附近就有花店,鄭乘衍把車停在路邊,裹上外套下了車。

店裏能走動的地兒很窄,他被蹭上一股混合的花香,濃烈的清淡的,總讓他想起聞雁書下班時身上沾染的味兒。

他謝絕了店員的建議,從每只花桶裏挑三兩支長得好看的,白玫瑰、桔梗、尤加利……

精挑細選混搭了十九個品種,鄭乘衍挑一張鴉青色的歐雅紙擱桌上,店員邊包紮邊道:“先生,很少有人選擇這樣混搭的,通常三四種就夠了。”

這話像極了聞雁書認為沒有誰會喜歡自己身上那股香味不分明的氣息,鄭乘衍笑了笑,抽出一根銀色的絲帶:“沒事,有人會喜歡的。”

素淨的紙張裹住顏色各異的鮮花,如同看似寡言少語的聞雁書實際識得千萬種浪漫香氣,鄭乘衍在店員準備進行最後一個步驟的時候手快摁住絲帶,說:“我來吧。”

他第一次幹這種活兒,盡管神情專注得像那天給聞雁書系皮帶,可最終呈現出來的效果卻很一般。

店員看不下去,委婉道:“先生,我幫您弄對稱?”

鄭乘衍撚着兩端長短不一的蝴蝶結尾部順下來,說:“不用了,就這樣吧。”

不那麽完美也挺好,聞雁書就能看出是出自非專業人士的手了。

付款時鄭乘衍看到二十分鐘前聞雁書發來的消息,他主觀解讀了下,聞雁書說不用帶飯,但是發了個花,那必然是暗示帶花的意思。

路程因交通擁堵和心情迫切而變得漫長,鄭乘衍到達納斐利樓下時握着方向盤平複下這份被滿車廂花香感染的舒暢,轉頭望向窗外川流不息的大街。

他發現自己最近來得有點勤。

捧上滿懷的花步上臺階踏入大堂的那一刻,鄭乘衍幾乎能想象到聞雁書上次抱着紫羅蘭去IDR接他的畫面,是否和他此時一樣遭到多方注視不提,不知道在那種處境下聞雁書會怎麽想,有沒有難掩心動?

應該有吧,畢竟在他回辦公室前還幫他把花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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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一步說,那晚還給他了。

千絲萬縷的遐想在前臺姑娘出聲攔下的一剎間消散,鄭乘衍一瞧,這不是上回值班那兩位麽,怎麽眼力見還是沒長進。

腹诽的同時鄭乘衍端着禮貌的态度停下腳步:“我找香水部的聞組長。”

兩個姑娘對視一眼,其中一個為難道:“可是聞組長已經下班了。”

另一個點點頭:“跟新來的小姜一起走的。”

鄭乘衍表情沒變,胸腔卻像豁開個口子鑽進今夜的涼風。

倒不至于煩悶或失望,他離開大堂坐回車裏,分析不出當下的這種感覺,也不太想分析。

那可能還是有點煩悶,當然不是對聞雁書在這個重要日子跑去和別人吃飯的不滿,而是為自己在這場婚姻裏遲來的迷茫,好像什麽都做好了計劃,又好像什麽都沒計劃好,發生這種突發情況遠不像企業管理那樣讓他得心應手,沒有工具書告訴他接下來該怎麽做了。

引擎還沒散熱重又發動,鄭乘衍在晚高峰中緩慢前行,紅燈時将手機握進手裏,躊躇着想給聞雁書打個電話,但很快跳轉綠燈,他松開手機,也放下了這個念頭。

車龍松動,鄭乘衍繼續穩速馳行,下一個交通燈右拐就是倫河餐廳,他必須在退訂包間和單獨用餐之間做個選擇。

還沒做出取舍,他的車頭就不聽使喚似的駛向了那個方向,鄭乘衍嘆了口氣,誰讓自己下班前通知了家政今晚不用做飯,這麽晚了買菜回去做還不如順水推舟在這裏解決。

倫河餐廳後期擴建過,但露天停車場始終那麽點面積,鄭乘衍兜轉着找空車位,邊控着慢速邊睃巡左右。

左側有臺深灰色車子的車型和聞雁書的一模一樣,他多心瞥了眼車牌號,不看不要緊,這一瞧便讓他一腳踩盡了剎車。

車型相同也罷,總不能連車牌也撞號吧?

後方來車因他的停滞不前而響起成串的喇叭聲,鄭乘衍壓下滿腔排山倒海的情緒,給了點油往前駛去。

停好車,他解開安全帶,不急着下車,先摸過手機發了個消息,這才捧過副駕的花開門下車。

倫河餐廳一樓是公共用餐區,鄭乘衍一進門就不由自主環顧了一遭,視線很快聚焦于靠牆處背對他的那個身影,不用對方回頭他便認定那人是聞雁書,只有聞雁書才會坐得那樣筆直。

何況那雙肩膀他勾過攬過,只用眼睛就能丈量寬度,怎麽可能會認錯。

僅僅在聞雁書的後背停留幾秒,鄭乘衍就把目光轉移到他對面的那個人臉上,很年輕俊秀的長相,性格應該偏開朗,因為和聞雁書說話時對方就沒壓下過嘴邊的笑,眼睛也一樣。

鄭乘衍知道聞雁書很認真在聆聽,他左臂搭着桌沿,右手抓着叉子無意識地勾纏意面,在鄭家餐桌上聽自己的父母說話時他就是這副姿态。

鄭乘衍突然想起聞雁書在家裏和自己吃飯時很少會做出這樣的表現,還沒從這份區別中品出一二,引路的服務生上前問他有幾人用餐。

他從那一處收回眼,說:“訂包間了,3016。”

服務生翻了翻本子确認道:“是鄭先生嗎?”

鄭乘衍應了聲,随對方身後朝電梯的方向走去。

“聞組長?”發現對面的人有片刻的走神,姜爾掐斷話尾喊了對方一聲。

餐廳裏流淌着西方古典音樂,蓋過人們用餐時的竊竊私語,但不妨礙聞雁書的聽覺捕捉到熟悉的音色。

他少有這樣失禮的時候,為确認自己沒聽錯,連姜爾喊他都沒回應,迅速地往身後看了一眼,但只來得及看到鄭乘衍抱着一大捧花走進電梯的身影。

頃刻驚訝歸于鎮定,他撤回目光,姜爾問:“聞組長遇見熟人了嗎?”

“認錯人了。”聞雁書将意面和醬汁拌勻,“要不明天的品鑒會你替我上去講話?”

姜爾吓了一跳,問:“我還沒這資格吧。”

聞雁書拿叉子卷着面條:“你想不想?”

姜爾連連擺手:“不行不行,不是我沒這膽量,主要是聞組長您那名頭擺在那,我上去不是班門弄斧嘛。”

聞雁書觑他一眼,說:“我看你挺多話,還以為你樂意呢。”

姜爾才反應過來對方是在拐着彎勸他少說點,他臊紅臉,噤聲專心吃飯,期間忍不住擡頭偷看聞雁書,好幾次欲言又止。

“真有話就說,別憋着。”聞雁書說。

姜爾實在憋不住,來公司報到那天主管就跟他說了,帶他的組長性子孤僻不太好相處,但跟着對方能學很多東西,幾天下來他認為主管所言不差,但最讓他好奇的還是聞雁書右手無名指那枚抓人眼的戒指。

既然聞雁書讓他別憋着,那他就大膽問了:“聞組長,你結婚了嗎?”

聞雁書心裏正想着鄭乘衍捧着那麽大一束燒包的花是要見誰,冷不丁被人扔來這問題,他大方承認了:“對。”

“我看不出來!”姜爾話匣子又開了,“我以為聞組長你是事業型男人。”

這個話題沒姜爾剛才長篇大論大學時的見聞那麽擾耳,聞雁書說:“事業和婚姻并不沖突。”

“也是,有能力的人可以兼顧和平衡這兩者。”姜爾給自己喂進一勺土豆泥,“太好奇你的性格會喜歡哪種類型的女孩子了。”

聞雁書還在為姜爾前半句做短暫思考,下一秒就坦然否認了對方的猜測:“不是女生。”

在冗長的一段沉默中,聞雁書攥着叉子梳理了下他們這幾句跳脫性極強的對話。

姜爾主觀臆測他平衡了事業和婚姻,可事實是鄭乘衍從來不必讓他偏出重心,至少在那個酒會或是更早之前,他是這麽認為的。

然而自打創作融合愛和情欲為主題的新香後,他好像開始有意無意地比以前放了更多的注意力在鄭乘衍身上,起碼在創作靈感方面,他漸漸發覺愛情并不是一件非必需品。

這段沉默只持續到他消化完這個問題,姜爾善解人意地笑笑,嗓音壓低了一些:“聞組長這麽優秀,被聞組長喜歡的人一定也很優秀。”

“喜歡”二字猝不及防地砸過來,聞雁書下意識要否認,可否認喜歡不就變相讓人懷疑這場婚姻的扭曲。

分秒間他冷靜下來,跟個剛入職的新人解釋那麽多幹什麽。

可心裏仍是混亂,聞雁書放下叉子,拿起手機離座:“你先吃,我上個洗手間。”

站在盥洗臺前,他掬水洗了把臉,擦幹手後仍沒心思回去座位,于是打算拿手機消磨一下時間。

還沒解鎖,聞雁書卻被屏幕上的消息占據了視野,是鄭乘衍半小時前給他發的消息:下班了能過來倫河餐廳3016號包間嗎,有話想當面跟你說。

額前的發梢滑下水珠子,滴落在屏幕恰好放大了鄭乘衍的名字,這一瞬聞雁書決定将生活的重心往婚姻這邊試着勻一點。

離開洗手間,他拾步朝樓上走,忘了電梯就在兩步之遙,他攀着扶手快步上了三樓,不用多費勁便找到了3016。

隔着半米看到門沒關,他放慢腳步假裝從容,卻在撞見包間內除鄭乘衍外的另一張臉時頃刻收住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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