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感受徹夜

第31章 感受徹夜

約定的地點是一家咖啡館,坐落在街轉角處,外牆遍布扶芳藤,即使在寒冬也顯得綠意盎然。

聞雁書把車挪進道旁的空車位,攥着方向盤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趕在鐘白英催來第二輪電話前開門下了車。

二樓窗邊的卡座端坐着個保養得當的女人,畫細眉抹淺色口紅,修身的束腰風衣和開叉喇叭褲已經将人包裹得飒爽利落,微揚的頭顱和筆挺的脊梁更是凸顯了一份強勢感。

聞雁書拎着包走過去,在絲絨長沙發落座喊了聲“媽”,鐘白英才從時尚雜志收回視線,擡腕看了看時間。

“遲到了十二分鐘。”鐘白英把翻看了一半的雜志合上,“小時候教你的規矩忘了?”

流蕩在咖啡館裏的純音樂絲毫沒有減輕聞雁書被鐘白英加諸的種種情緒負擔,還未點單,他掂起茶壺為對方添茶:“平時走的那條路在施工,所以兜遠路費了點時間。”

“下不為例。”鐘白英把菜單放在他面前,“看看點什麽。”

聞雁書中午才在公司食堂飽餐過一頓,暫時還不餓,但為免被他媽看出敷衍應對的嫌疑,他點了杯意式濃縮,又添了兩份不膩味的輕食。

“你還是要耶加雪啡嗎?”将菜單遞還給服務生前,聞雁書轉頭問。

鐘白英跟多點一下頭脖子就會斷掉似的,小幅度地将挑高的視線放至平行。

桌子邊上的雜志成了擺設,嚴厲的家教也不允許聞雁書掏出包裏的手機避開對方的直視。

冗長的一段沉默過去,鐘白英說:“怎麽不和乘衍一起來?”

聞雁書說:“他要上班。”

鐘白英撫了把無名指的婚戒:“怨我在工作日喊你出來了?”

聞雁書用餘光掃視着每一個可能會走過來的服務生,心急于點心和咖啡怎麽還不端上來:“我沒有這樣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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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的精神無法分散太久,交談時不專注于對方的眼神會得來他媽的一番說教,聞雁書搬出路上想好的一套措辭:“就算你今天不喊我出來,我原本也打算出差完回來約見你的。”

“雁書,你是我帶大的,你一個眼神我就知道你的話是真是假。”鐘白英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點了點右手邊的雜志,“這一本往期的香水欄目不是慣例會刊登納斐利的新品設計嗎,這一期怎麽沒有你的作品?”

盡管問題刁鑽,但聞雁書總算找着機會讓目光從他媽的臉龐挪到這本雜志的封面,再從按着雜志的手集中于那枚鑽戒上。

鐘白英是二婚生下的他,但他爸跟他媽的前一任丈夫一樣管不住下半身,為了免遭議論,他媽沒有選擇再次離婚,而是藏起一切家庭污垢假裝太平,然後把栽培重心全部傾倒在他身上。

聞雁書常常覺得他媽很不幸,可越長大越感覺各方面被強制做到完美的自己同樣不幸。

所以當初瞞着鐘白英與鄭乘衍建立協議的時候,聞雁書有種解脫的快感。

如果他媽每一期雜志都有訂閱,就會發現上面的香水頁已經很久沒有他的獨立作品了,不過聞雁書沒打算說實話:“我手上在設計的新香用料比較複雜,從預處理到正色的這個階段大概要耗費半年到八九個月的時長。”

“大概?”鐘白英挑了挑眉,“雁書,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不要用這種模棱兩可的字眼,它們只會為你貼上‘不靠譜’的标簽。”

恰逢食物上桌,聞雁書躲過一劫,畢竟小時候是他媽教他的,食不言寝不語,席間說了話要面壁思過,哪怕現在長大了,在他媽面前他依舊改不了噤聲吃飯的習慣。

一頓下午茶吃得格外壓抑,等瞥見鐘白英擦嘴,聞雁書也将杯底的一點咖啡喝盡,意式濃縮最苦,也正好适合他在面對鐘白英時不着痕跡地慢慢喝。

鐘白英有司機來接,臨走給聞雁書遞了只紙袋:“提前祝你生日快樂,你應該不缺什麽,我就随便買了點。”

紙袋上印有品牌商标,聞雁書猜得出價格不菲,他接過,說了句“謝謝”。

目送那輛載着鐘白英的轎車拐彎後消失在街尾,聞雁書也上車,陷進駕駛座裏松了口氣。

即使不抱期待,他還是撐開袋子将包裝盒掏出來看了看,一條暗紋領帶,一雙嵌細鑽的領帶夾,這樣昂貴的禮物卻不配套一張附上心意的賀卡。

聞雁書将東西都塞回去擱在副駕,擰身拽上了安全帶。

這個點還回公司的話很不實際,聞雁書抓着方向盤略加思索,給油朝前方疾馳而去,車速較來時迅猛了不少。

正值工作日,城西的金橋俱樂部來客零丁,鄭乘衍樂得無人吵嚷,上四樓左側的射擊館,從庫房挑了把槍,戴上耳罩後直截進入靶場。

隔着耳罩也能聽見聲聲槍響,鄭乘衍暢快淋漓地打光四盒獵彈,卸下槍支仍覺不過瘾,交還入庫後又拐彎去了右側的射箭館。

幾乎是在玻璃門合上的同時,樓層電梯門便緩緩打開,聞雁書單獨走出來,徑自拐入了左側的射擊館。

“貝雷塔雙管獵槍,兩盒彈。”聞雁書說。

負責管理槍庫的人員埋頭登記信息,邊寫邊道:“剛離開的那位先生也是挑的這一把,今天獵槍還挺受歡迎。”

聞雁書無心揣度誰跟自己品味相近,拿了槍就進了靶場。

兩盒彈用得很快,由于精神不集中,聞雁書這一次的命中率創了新低,不過觀衆區沒人,他不用留神是否會聽見嘲笑的聲音。

射擊的過程,命中的目标物像他從小到大受到羞辱的一幕幕,和夥伴在外玩耍回家晚了會挨罵,酒席上不慎碰翻水杯要被筷子敲手背,執意出國念喜歡的專業被賞了一耳光,畢業設計的第一支作品拿回家當作鐘白英的生日禮物,隔天就被他媽失手打翻。

很多時候他總是忘記鐘白英請來禮儀老師教給他的細枝末節,卻總是記起這些不堪回首的經歷,所幸摘掉怨怼的槍械回歸現實,他不再需要天天提心吊膽地活着。

從射擊館出來,聞雁書生理上感到疲憊,心理卻還未得到完全的發洩。

二樓有健身室,但他今天的裝束不适合那種大幅擺動四肢的運動,正仰頭對着牆上的樓層項目茫然,身後突然傳來熟悉的嗓音:“雁書?”

鄭乘衍剛從射箭館出來,卷起的袖口還未來得及放下:“你怎麽也跑這來了?”

聞雁書還陷在碰見鄭乘衍的怔愕中,從對方的眼裏他也看到了相同的神色。

俱樂部四樓只對年費會員開放,大約是兩人日常中的交流話題過于寡淡,聞雁書從不知曉鄭乘衍竟然也是這裏的常客。

聯系槍庫管理人員的無意間透露的信息,聞雁書明白過來:“你剛剛去打槍了?”

鄭乘衍連續運動倆鐘頭,全身血液沸騰不止,對某些關鍵詞也敏感起來:“打什麽槍?”

聞雁書沒領會對方的笑意,沖射擊館指了指:“那邊,場子裏沒人,工作人員說在我前面也有人挑了獵槍。”

對于會在四樓撞見聞雁書,鄭乘衍已頗感意外,得知對方跟自己一樣喜歡用獵槍,他更為驚喜:“是我。”

仿佛尋見了撬開聞雁書門扉的另一種方式,鄭乘衍朝聞雁書邁進一步:“單打獨鬥挺沒意思,去比試一場?”

聞雁書卻搖頭,他來這裏單純是想把心裏的陰翳打散,勁兒過了就沒那動力再扛起槍了:“下次吧。”

以免自己的負面情緒影響到對方,聞雁書向右側的射箭館看去,他認準鄭乘衍正要離開,便扯了個借口:“我還要去射箭。”

誰料鄭乘衍爽快道:“一起吧。”

再反悔顯得自己謊話連篇,聞雁書索性讓自己出個糗:“其實我不會,等下要找個教練。”

話剛落,聞雁書眼睜睜瞧着鄭乘衍大步流星走過來縮減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手腕覆上溫熱,他被鄭乘衍牽住了。

“不會射呢?”鄭乘衍揚起嘴角,“要什麽教練,我來教你。”

聞雁書隐約覺得這句話耳熟,良久才記起之前跟摩卡請教過愛和欲望,但摩卡只會把臉埋進他的手心裏撒嬌。

後來卻是沒提過一個“教”字的鄭乘衍帶他感受徹夜的洶湧情欲,月下的掌紋厮磨,和浪漫的落日表白。

再回神時聞雁書已經和鄭乘衍并肩站在弓架前,鄭乘衍挑了把新手适用的弓,拎着桶箭進新手區站到箭道前。

十米的距離看着很近,但聞雁書環顧下來沒發現有人能成功射中靶心,他邊戴指套邊問:“平時你也在新手區練?”

“我都給新手當教練了,肯定得紮在專業區顯擺啊。”鄭乘衍插上箭,連同弓遞到聞雁書手裏,“試試。”

未等聞雁書偷師完隔壁道那人的拉弓姿勢,一堵胸膛挨上後背,鄭乘衍托起他的左手臂:“這邊擡平。”

右手也被抓起貼在臉頰邊,鄭乘衍不教他射出去,還兜住他後腦勺揉了揉:“緊張麽,要不要去兒童區?”

聞雁書縱容着對方動手動腳,擔心一亂動就要重新調整姿勢:“摩卡才去兒童區。”

那只作惡的手掌離開了他的後腦勺,鄭乘衍看似禽獸,實則良苦用心:“保持這個角度,目光挑高一點,行,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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