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多吃 你不長個怎麽做人家夫君?

第3章 多吃 你不長個怎麽做人家夫君?

問題沒有得到解答,喝完水放下碗的付東緣亮着眼睛問周勁一會兒吃什麽。

周勁腦袋沒反應過來,身子先動了,大步走向裝有米面的陶甕,開蓋,彎腰,探手,抓了一把白面出來,放進粗瓷大碗裏,嘴上答:“湯餅。”

這一甕白面昨天跟着牛車一道從縣城裏來,是岳丈給的。周勁家一窮二白,吃不上這樣的好東西。

想着是給緣哥兒吃的,周勁靠近陶甕,又抓了一把出來,放進碗裏,然後回到竈臺邊,從水缸裏打了點水,淋在白面上,一手扶着碗,一手将白面揉搓成絮,再成團。

湯餅這道吃食,對付東緣來說并不陌生,他穿來這幾天,吃過許多回。想是原身喜歡,付家酒樓的廚子經常給付東緣做。

按照付東緣的理解,周勁口中的湯餅就是他們那個時代的面片湯。加鹽揉面,揉好之後,醒一會兒,醒好之後就可以把面團揉捏成各種形狀的面片,放入沸水中煮熟。

原身喜歡精致的吃食,酒樓的廚子投其所好,會弄出荷葉形的、花瓣形的、月牙形的湯餅,佐以各種湯汁和糖水,既好吃又好看。

付東緣吃過,覺得不錯,但很好奇,周勁手裏捏出來的湯餅會是什麽滋味?

農家應該不吃這個,費時費力不說,吃起來也挺費勁的,需要去碗裏一個個逮。煮好的湯餅浸入湯汁以後,十分滑溜。

醒面時,周勁也沒閑着,坐在竈口的長板凳上,把另外兩個竈的柴火生起來了。

他将柴火燒旺,然後叫付東緣過來坐。

付東緣小時候住爺爺家,最喜歡這個位置,只是他爺爺家的三個竈常用的是大竈,另外兩個竈不怎麽用,就用水泥把竈口封起來了,所以很難看到大、中、小三個竈一起工作的模樣。

周勁同時燒了三個,是想一次做三道菜嗎?

燒得火紅的竈口後面,映出了付東緣白裏透紅的臉。他坐在板凳邊緣,探出脖子,擴大目光,好奇地搜尋周勁的身影,想看他現在在幹嘛。

來到視線中央的人正步履飛快地走着,他把小竈上的鐵鍋撤了,換了一個熬藥的砂罐上去。砂罐似乎已經盛了東西,放下之後調整一下柴火就可以直接開始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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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到味道,付東緣分辨出來,這似乎是靠譜郎中開的給他治療風寒的藥。他連吃幾天了,效果很好。

這個藥方裏,有幾味藥需要提前浸泡,周勁什麽時候把這些藥放進砂罐裏泡着的?一進廚房就弄了?

可自己跟他幾乎是前後腳進來的,怎麽沒看到他做這些?

付東緣努力回想,手腳不停的周勁提起砂罐的蓋子,又往裏頭加了三根帶根須的蔥、三片生姜、三顆大棗和一塊紅糖。

毫無疑問,這些也是現洗現切的,可付東緣根本沒看到前頭的準備動作,只看到了放。

他這位新婚夫君,不僅腳力好、腳程快,手上的動作也很快,做什麽都幹脆利落。

“周勁,你弄慢點,我想看看你是怎麽做的。”

周勁揉面很快,揪面團也很快,付東緣沒看清他的手是怎麽動的,一朵圓潤生動的梅花就出現在案板上。

付東緣想看,周勁就放慢速度弄了幾片。付東緣瞧清楚了,誇道:“你是第一次弄嗎?弄得真好。這梅花漂亮得我都舍不得下嘴吃了。”

周勁揉捏花瓣的動作有了明顯的停頓,耳根微微地紅了。

确實是第一次做。沒進縣城,沒去付家酒樓之前,他根本不知道湯餅是什麽。農家不吃這個,也舍不得用白面做吃食,更別說像現在這樣,用兩頓飯的時間在這一片一片地按壓,一片一片地揉捏成型。

做起來并不難,周勁去後廚學一次就會了,就是要耐心。

在後娘陳翠蓉的家裏,餐食一時半刻沒上桌就會被打罵,不管弄成什麽樣,能吃就行。

在新婚的夫郎面前,周勁不敢那麽急,岳父交代說,哥兒喜歡精致的東西,又有些潔癖,很多東西要講究。

周勁不怕講究,只要是緣哥兒喜歡的,他就都能弄。

“要不要先去飯桌前坐着?”湯餅已經放入鍋中煮了,很快就好,水煎的藥也由武火轉為了文火,再煎一會兒就可以倒出來浸湯餅了。周勁怕付東緣站久了腿不舒服,想讓他去凳子上坐着歇息。

付東緣看來看去,只看到了自己的藥和晚餐,不見周勁的,問:“你晚上吃什麽?”

周勁早上用雜糧做了饅頭,留了兩個給中午,但中午沒吃,晚飯也就有了着落,一會兒貼在鍋沿熱一下就能吃。

中藥版的湯餅出鍋。這是靠譜郎中教的吃法,既能治病,又不會傷胃。

加了蔥根、生姜和紅糖的緣故,這藥喝起來甜甜辣辣的,緣哥兒自小身體不好,看過許多大夫也搜羅過許多藥方,這味藥在他喝過那些的藥裏,絕對算是好喝的,因而身體上接受得很愉悅,再泡上這些被煮得滑溜又長得讨喜的湯餅,一口一個,根本停不下來。

付東緣低頭吃了幾個,擡頭時發現兩個被煎得金黃酥脆的蛋不知何時被擺在了自己面前。視線再擡高些,看向對面垂着視線默默啃饅頭的人,以盤子離兩人最近的距離來算,這兩顆蛋大概率都是給他的。

付東緣身随心動,拿了勺子與筷子,上下夾住一顆蛋往周勁那頭送。

周勁正在喝湯,這面湯就是剛才煮湯餅剩下的水,被他舀來了配黑黑黏黏的雜糧饅頭。

坐在對面的哥兒手伸得老長要給他送煎蛋時,周勁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他不甚惶恐,一手移開湯碗,一手扣住裝有饅頭的粗瓷碗,将它帶離了桌面。

“我們一人一個。”胳膊伸得老長的付東緣說。

“兩個都是給你的。”周勁回望着面容白淨的哥兒道。

“我吃不了這麽多,”付東緣俊秀的眉皺起,“我還要留着肚子喝藥。”

周勁:“這是給你補身子的。”

周勁家* 沒養雞,自然也沒有蛋,這蛋也是岳父給的。周勁都盤算好了,一天給哥兒吃兩個,吃見底之後,剛好春耕結束,他去買幾只雞崽回來,養着,等能下蛋了,給哥兒續上。

中間斷的這幾個月,他會去給人做幫工,用幫工的錢給哥兒買蛋吃。

在周勁腦袋裏,盤算好了的東西就是死理,結果付東緣來了一句:“這個家不僅我要補身子,你也要補。”

周勁愣了一愣,劍眉下的睫毛撲閃,透着不解。他的身體好着呢,為什麽要補?

付東緣說:“你現在不到十七,還在長身體,要多吃才能長個兒。”

河源村普遍的少年身高是一米七到一米八,周勁被後娘磋磨,常年饑一頓飽一頓,沒到骨瘦如柴的地步,但比同齡人消瘦不少,個子也比同齡人矮上一截。

現在年紀小,還能長,當然要多吃些。

付東緣前世活到二十二,身高常年保持在一七五左右,上學時嫌自己矮就去醫院做了檢查,結果醫生告訴他,他錯過了發育的年齡,骨骺線已經閉合,長不高了。

這次穿來,緣哥兒與他同齡,連生日也是同一天,想長高也沒法。

但周勁不一樣,他還小,有繼續發育的機會。現在不多吃些,像他一樣過了十八歲再想挽回,就難了,所以付東緣很堅定地把這個蛋送到周勁碗裏。

周勁小麥色的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身子往後移得更厲害,嘴上道:“我不需要長個兒。”

付東緣堅持:“你不長個怎麽做人家夫君?”

他和周勁站一起,他還比周勁高兩公分。

周勁後移的身子定住了,看着緣哥兒筷子底下的雞蛋,猶豫不決。

付東緣知道這話對周勁有用。

這兩天在縣城裏,他都是用這樣的話來刺激周勁多吃東西。

這人好像習慣把好吃的、想吃的東西讓出去了。明明桌上有那麽多吃的,他卻只将肚子裝一半,剩下的一半就空着,就餓着。

“你要這麽想,吃飽了,長個兒了,力氣更大了,就可以賺更多的錢。多賺的錢不就可以把這一個雞蛋的空缺補上?不虧也不浪費。”

周勁慢慢将碗放回桌面,腦袋想的是哥兒前頭的那句話。

付東緣趕緊把煎蛋舀給他,還趁機從手邊的碗裏舀了些沒浸入藥汁的湯餅給他。

碗裏的吃食越堆越多,周勁回過神來以後,趕緊叫停,說:“我、我夠了。”

付東緣不再給他添,喜滋滋地将自己碗裏的吃食吃完,又把藥喝得一滴不剩。

吃飯時,外頭就在下雨。

雨落在橫屋頂頭的杉樹皮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周勁本想趁雨小,把割來的草葉切一切,擔到屋子後面的秧塘裏,踩入泥中弄成青肥。

但雨越下越大,天被烏雲遮着,很快就黑了,什麽活也幹不成,周勁只能在屋裏待着。

在村子裏,夜間會點蠟燭或松油照明,但多數人家舍不得用,天黑以後便不再勞作,早早上床休息。

元宵之後,春耕開始了,白天活計重,夜裏也要休息好了第二天才能使出全部的力氣,就歇得更早了。舉目望去,籠罩在雨幕下的耕種人家,點燈的沒幾戶。

周勁家西面的橫屋裏放着一對大紅喜燭,新的,沒拿出來用過。

如果付東緣有需要,周勁會把它拿出來點上,可付東緣吃完藥後迷糊勁就上來了,早早上床躺着,點了也沒用處。

于是周勁洗漱一番,也上床躺着。

一個床板兩床被子,付東緣裹新的,周勁裹舊的。

一個睡裏邊,一個躺外面。

兩人為什麽不挨着?

周勁答應過岳父,在哥兒病好之前,絕不動手動腳,所以從昨夜起兩人就不在一個被窩。

雨聲是付東緣的助眠劑,他聽着一牆之隔的屋檐有節奏的落雨聲,很快就睡着了。

“滴——滴——督——”

“滴——滴——督——”

周勁也聽到了寂靜黑夜裏,屋檐聚水後落在地面坑槽裏的聲音。富有節奏,輕重不一。

他睜着眼睛,看着房頂,腦袋又開始想着哥兒吃飯時說的那些話。

他這樣的不能做阿緣的夫君嗎?

阿緣喜歡個子高的?

周勁想着就側轉過身子,看着哥兒睡着之後影影綽綽的輪廓。他悄悄伸出手,把自己躺的稻草枕往上推了一推,再移過自己的身子,枕了上去。

這樣他就比緣哥兒高上一些。

黑暗中,周勁将自己的視線轉回屋頂,心裏想的是,明天中午他不能餓着了,他得多吃些。

他要長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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