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打短工 村裏的男的,沒一個好的
第10章 打短工 村裏的男的,沒一個好的。……
“一會兒再應,現在先不管他。”周勁這會兒就先應付着,等他給哥兒洗好腳穿好鞋了,再出去找人。
葛大家的田就挨着他分家後得來的那些地,幹農活時經常見,不差這麽一會兒了,而且周勁也猜到葛大找他沒什麽急事,不用上趕着去找他。
哥兒在這,他多少要避着葛大。
付東緣之前還想過,周勁這樣的悶葫蘆,平時不愛與人打交道,又受到後娘一家的孤立、排擠,在村裏不知有沒有知心好友。
現在看來是有的,而且聽外頭念的這些,感覺這兩人的關系非同一般。
付東緣仔細聽了幾耳,笑了笑,提醒周勁:“他在揭你的老底了。”
葛大鵬的隔空喊話早已變了味,從大喊大叫變成了大聲訴苦。
什麽“自小一個棚窩裏睡出來的,不能娶了哥兒就忘了兄弟啊!”,什麽“小燕一心一意對你,你怎麽能負了她?”、還有“你個沒良心的,負了我妹妹,現在還要負了我嗎!”
這話……怎麽越聽越不對呢?
裏頭好像有故事,而且還是個情感故事……
付東緣聽罷,漂亮的桃花眼一眯,探究的目光落在周勁身上。
周勁拿布給哥兒擦泥時,其實也将一只耳朵放在前院。
聽到葛大突然提起他妹妹小燕,周勁吃了一驚。又聽見這人沒遮沒攔地說負不負的問題,好像他和他妹妹真有一腿似的,周勁眼皮一跳,腦袋像是撞了廟裏的鐘般嗡嗡直響。
哥兒剛問過他相好的問題,他極力否認,現在葛大口無遮攔說這些,又被哥兒認為是揭* 在自己的老底……哥兒要真信了,他不就成一個謊話連篇的人了嗎?
周勁擡眸,急忙解釋:“他說的那些,都是不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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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東緣八卦的眉毛挑了挑,說:“我怎麽覺得他跟你很熟,對你知根知底呢。”
他認識周勁才幾天吶,前後加起來,不過一個禮拜。這個叫小燕的,說不定和他哥一樣,都是周勁的青梅竹馬呢。
周勁臉又紅了,急的,“熟是熟,但大鵬這人的話你別信,他只說自己腦袋裏的東西,旁人同他說的,他都聽不進去。我和他妹妹小燕,根本沒有糾葛,我向他說過無數次了,他就是不信。”
付東緣眼睛眯得更細了,彎下腰,靠近腦袋狂冒汗的周勁,問:“你真不喜歡人小燕?”
周勁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就差将手舉起來發誓了:“真不喜歡。”
付東緣腦子活絡,馬上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性,問:“那小燕喜歡你嗎?”
周勁眉頭皺了皺,神情顯然是在猶豫,想了一想才回:“……好像、好像是喜歡的……”
聞言,付東緣只是輕輕地“哦”了一聲,然後就直起身子,端坐在板凳上,盯着木盆裏已經被清洗幹淨的兩條腿。
周勁瞧着哥兒的晦暗不明的神态,心裏沒底,很是緊張,悄悄地咽了幾口口水。
随後付東緣擡起視線,挪到周勁的臉上,被他盯着的人登時像被弓箭射中的獵物那般,釘在原地,一動不動。
付東緣不是要拿周勁怎麽樣,而是沖他揚揚下巴,示意他肩上的那條布,說:“布拿來,我要擦腳了。”
這布是周勁用苎麻做的,将苎麻漚爛、剝絲、弄成生線後,再用稻草灰煮制、擊打、清洗,弄過幾遍,才能制成這樣一塊幹淨潔白的布。
這是周勁家最一塵不染的一塊布,平時舍不得拿出來用,今日拿給哥兒擦腳,周勁不覺得布委屈,反倒覺得委屈了哥兒這雙嫩白的腿。
麻布粗粝,且這麻布的顏色單看是白的,覆上哥兒勝雪的肌膚後,只覺得蠟黃無比,不堪入目。
周勁給不了哥兒富庶的生活,又讨不到哥兒的信任,一時間灰心喪氣,覺得自己無用極了,也滿肚子的窩火,覺得葛大來的真不是時候。
火大的是,這捅婁子的葛大還不停下,反複說着小時候三個睡在一張床上的事。
這有什麽好講的!
見哥兒把褲腿放下,鞋也穿上了,周勁端起木盆,大步走到前院,将盆裏的水狠狠潑在地上,潑在葛大腳下,讓這人往後跳了幾跳才躲開泥水的攻擊。
“兄弟,你在呢!在怎麽不回我啊?”葛大見周勁出來,樂呵呵地笑開了,完全沒把他兄弟的“蓄意報複”放在心上。
周勁也沒真要害他,這水大部分都倒在椿樹樹頭上了,只有一些是飛濺出去的。周勁對這兄弟,實在是又氣又無奈,繃着一張臉道:“剛才在秧田裏忙。”
葛大鵬瞧見周勁腿上的泥了,朗聲笑道:“在忙你也要應我一聲啊,我都扯着嗓子喊那麽久了。還有這二狗,你可管管,太兇了,自己人也兇……”
他的目光四處巡梭,找一溜煙就不見的二狗。扭頭時,瞥見一個穿着湖青色長衫,白得像是在發光的哥兒從後院走出,葛大立馬将視線移了過去,笑得更大聲了,“這位就是弟夫郎了吧,頭次見,幸會啊!”
“您是葛大哥吧?經常聽周勁提起您,還想着什麽時候請您到家裏吃頓飯。”付東緣口頭上客氣道。
在鄉下哪裏能聽到這樣禮數的客套話,哪裏能聽見這麽糯軟的聲音,葛大鵬臉上笑開了花,說:“城裏人說話就是好聽,不是我們這些粗野的鄉下人能比的。改日,改日我這個做大哥的請你和我這弟弟上我家吃去,到時候我去塘裏撈條鲢魚,紅燒了,再配些小菜,做頓吃食。還希望弟夫郎能賞光。”
付東緣能聽出這個常被周勁喚做“葛大”的人話裏話外的不喜和陰陽怪氣,他沒表現出熱絡的樣子,只是讓面子上過得去:“等我身子好些了,一定去。”
至于什麽時候身子好,自然是付冬緣自己說了算。
周勁在水缸邊洗自己的腳,聽見哥兒在不遠處和葛大有說有笑地攀談,心裏不是滋味,胡亂倒騰幾下就上前打斷道:“哥,吃飯的事以後再說,別把正事忘了,你來找我有要緊事吧?”
剛才他還不急,現在稱之為要緊事了。
葛大鵬聽罷,猛地擡手,敲了敲他那顆碩大的腦袋,說:“瞧,我都給忘了!說正事,說正事!河灣村的豆腐匠,就是我那個老主顧,要請人去他地裏點種黃豆與花生,只要一個,問我有沒有合适的人選,我就向他推薦你了。”
春耕地裏忙,只有家中田地少,人又多的,會分出一兩個去給人打短工。
河灣村的豆腐匠姓李,祖上原是做布匹生意,有家底,在河灣村買了好些地,後來家道中落,家中的男丁又不足,回鄉種地後,老老少少齊上陣,也搞不定這二十多畝的田地,只好請了兩個親戚來做長工,負責日常的活計。農忙時期,活幹得慢了,怕誤農時,就請了些短工。
葛大家中有好些個堂兄弟,個個身材高大,虎背熊腰,能幫着分擔家裏的田地,他就經常出給人做幫工。這豆腐匠,就是他的老主顧之一。
周勁和這家人也很熟。
每年不管是農忙還是農閑,只要是李家招工,陳翠蓉就會讓周勁去。工錢日結不說,吃的也好,陳翠蓉每次都讓周勁把李家的吃喝用瓦罐裝回來,入夜後,給家裏的男丁幾道添菜。
在李家,多數是能吃到肉的。
兩個男人在院子裏說打短工的事兒,付東緣摻和不上,就回屋了。二狗跟他到門邊,等他跨了門檻進了屋,就窩在門口,守着。
不得不說,家裏添了二狗,付東緣安心多了。
方才葛大鵬看他的眼神,雖熱絡,雖想展示自己的憨态,但付東緣總覺得哪裏不對。
他覺得對方不是善茬,而且不想同他走太近。
付東緣知道葛大鵬,全靠周勁的那張令人過目難忘的草帖子。
沒一個信息對不說,還被塗改得不成樣子。周勁就是吃了沒文化的虧,要是略懂一些,看出這麽重要的東西被特意請來的人寫成這樣,絕對要懷疑幫忙的人的誠意了。
定下未來夫君的人選時,付冬緣還不知道周勁叫什麽,紙上先寫了個周力,然後“力”字被劃掉,改了一通,改成了“大”和“反”,然後“大反”也被劃掉,改了個“二”。這一串,有七八個字被塗抹,要放現代,卷面分都得扣光。
好在付冬緣不注重這個,認真看過了人,認真看過了他的容身之處,才做出抉擇。
結合葛大妹妹葛小燕喜歡周勁一事,付東緣能猜出葛大這麽做的緣由,不就是想促成兄弟和自家妹妹的好事麽。
現在希望落空,周勁和他成了親,這人還将過去的那些糾葛拿到他們面前大聲訴說,故意給他們拱火,很難不懷疑這人交朋友的誠意有幾分。
周勁這個心思單純的,別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葛大走後,周勁進屋來和付東緣說了河灣村豆腐匠招短工的事,他想去,但是還沒有拿定注意。
因為哥兒一個人在家,他不放心。
“想去就去,家裏有二狗寸步不離地跟着,哪會出事?”付東緣生在文明社會,受道德約束,并不懂古舊山村的混亂,總覺得沒那麽嚴重。
周勁卻嚴肅地跟他說:“村裏的男的,沒一個好的。”
哥兒生得這麽好,只要被見過了就會被肖想、被惦記。周勁不想自家哥兒被別的男人惦記上,也不想哥兒有任何閃失。
他想将哥兒藏在家裏,想時時護着,可他沒這個本事,他得出去耕地、種田、給有錢人打短工,才能賺來銅錢,給哥兒溫飽。
“既然你這麽放心不下我,那我們就一起去。”想了想,付東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