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走進造型室，室內裝修很別致，小清新風，空氣裏還有股淡淡的香氣，讓人說不上來是什麽味道。
“姐，就是這個小妹妹，今天就把她交給你了。”裴怡挽住顧野的胳膊，顧野吓了一驚，短暫得不适應這種親密。
“今天我親自幫她做造型，放一百個心吧。”說話的女人一身皮裙摩登打扮耳朵戴着大圓環紮着高馬尾，頭頂的頭發綁得緊緊的，看着讓人覺得頭皮疼。
紀千妍并沒有跟着一起下車，她腿不方便，決定在車內等候。
将椅背下調，眯上眼小憩起來。
顧野則被人給按在升降椅坐下，裴怡拎着包站在她身後笑說：“你先在這裏做，我也去旁邊做個頭發。”
“…好。”或許是下車前紀千妍的那番話被顧野聽進腦子裏，她安心不少。
造型師将顧野綁起的馬尾拆下，對着鏡子先研究研究一番。
“你的發質倒是挺好，就是頭發有些硬，一會洗頭時候先幫你做個軟化。”
洗完頭發後，造型師先叫來了工作室裏的化妝師先為她設計妝容，顧野的皮膚被他們贊不絕口，身後等待的顧客便開始聊起天來。
“年輕就是好啊，肌膚吹彈可破的，都不用打水光針了。”其中一位掩嘴笑。
“可不是嘛，真是懷念以前不用抹護膚品就有自信素面朝天的年紀，現在每個月光是護膚醫美就要幾十萬。”打扮珠光寶氣的女人感慨。
幾十萬…顧野受到不小的震撼。
有錢人的世界，果然是她這樣的窮人沒法想象的。
顧野倒不是第一次化妝，以前在老家時，沈星煙也會為了好玩給她化妝。
Advertisement
這世界沒有哪個女孩子是不愛美的，只是現在的顧野深知自己還沒有這個資本，她連上大學的錢都沒有，哪有多餘的閑錢是學化妝買化妝品。
化完妝，造型師為顧野吹幹頭發做了個一次性的發型，随後又帶着她去服裝間挑了件裙子，是黑色一字肩，再搭配一雙黑色貓跟鞋，有種性感小野貓的feel，造型師對自己的傑作感到十分滿意。
此時裴怡已經做完頭發，當她來到顧野跟前時，亦是驚詫不置，雙手掩嘴，發出輕微的尖叫。
“哦買嘎的，這是另一個人了吧？簡直不敢相信。”
顧野被對方赤果果的目光盯得不太好意思，手指不安地捏着。
造型師忍不住邀功自豪擡頭說：“小姑娘底子還是不錯，再以我的巧手，成果斐然！”
“實在是太棒了。”裴怡感慨着，內心得到極大的滿足，末了，她又不忘趕緊看了眼時間，“我們得先走了，宴會要開始了。”
裴怡幾乎是拉着顧野跑到車的位置，顧野不習慣穿高跟鞋，即使是三厘米的貓跟鞋也差點令她摔跤。
顧野回到車上，紀千妍還在休息，大家都沒打擾她。
直到車子發動行駛一段距離，紀千妍才轉醒，撇頭的瞬間差點沒認出坐在旁邊的人。
“顧野？”
看到對方眼睛裏的驚訝，顧野心裏沒由來的緊張，她輕點了下頭，飽含羞愧。
“你這樣還挺漂亮的。”紀千妍微微笑誇贊。
副駕駛的裴怡聽後也忍不住自誇，“是吧，比先前時尚多了。”
她在誇我。
她真的在誇我。
她說我這樣挺漂亮。
顧野的大腦不知為何一下失去思考能力，耳邊不斷重複紀千妍的那句話。
她其實有點不明白，為什麽在被造型室的那些人誇贊時，自己沒有特別多的感覺，反而在被紀千妍說自己這樣挺漂亮時，顧野會有一種難以言表的喜悅。
天色漸晚，街邊的霓虹燈亮起來，不久後她們抵達一座酒店，位置在江邊，門前是一條單行道，外觀上看起來富麗堂皇，金光閃閃。
門前有專門負責接應的服務生，紀千妍要強，不讓顧野和裴怡攙扶，獨自一個人拄着拐杖前行。
裴怡抱着胳膊拿顧野當自己人開始吐槽：“我們紀總什麽時候能找個疼她愛她的男人就好了，這樣她就不必這樣辛苦了。”
顧野不知道該作何回複，只是當她聽見有關男人字樣時，心裏別別扭扭的。
“不過她到底喜歡什麽類型的人啊，恐怕不是多金帥氣這一類吧，有個開娛樂公司的寧總追她，她都毫無反應，畢竟她也不差錢呢。”
默不作聲的顧野第一次發問：“有人在追紀姐姐嗎？”
“嗯。”裴怡肯定得點點頭，“說不定今晚的宴會，那人也到場了呢。”
顧野心裏忽然一陣失落以及沒由來的焦慮，她暗自摩梭手心裏的汗。
進入會場，有人在小提琴演奏，最中央是巨大的水晶燈，有穿着制服的服務生在其間穿行，男男女女端着酒杯說笑，每個人都是那麽得體優雅。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名流聚會？
顧野長見識了，但同樣，一股深深的自卑和自己不該出現在這裏的警告從心底發散。
“紀總，是李總！”裴怡眼尖地指了指。
“合同都帶來了嗎？”紀千妍低語。
裴怡點點頭，拍了下自己的LV，“在這裏面呢。”
“這不是紀總嗎？好久不見啊。”一道女人的聲音傳來。
顧野聞聲轉頭，只見一個身材高挑五官立體頗有混血感的好看女人朝她們走近，對方穿着深v包臀裙，舉手投足間皆透着性感，卻又不失霸氣與自信。
紀千妍禮貌微笑，“夏總，別來無恙。”
“紀總腿受傷應該多多休養才是，幹嘛這麽拼。”夏雲音臉上挂着笑，諱莫如深。
“不拼怎麽能行，這不有人虎視眈眈嘛。”紀千妍皮笑肉不笑，禮儀保持得很好。
“紀總一定是多慮了。”夏雲音的目光開始注意到紀千妍身後的顧野，饒有興味道：“這個小美女看着很面生，紀總帶來的？”
女人直接如鷹的目光讓顧野莫名覺得有一陣壓力，嗓子一緊。
紀千妍很顯然不打算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回頭低聲對裴怡交代：“你先帶顧野去自助餐區吃點東西，一會你把東西拿給我。”
裴怡點頭。
就在裴怡拉着顧野轉身時，夏雲音微微笑着，語氣頗為慵懶且自信：“原來叫顧野啊，我聽到了。”
顧野腳步一怔，後背微微寒意襲來，但她依然還是趕快跟随裴怡走開。
“夏雲音，她只是個孩子，你別動她。”之所以這麽直截了當挑明，那是因為紀千妍與夏雲音打交道明争暗鬥的這些年，太熟悉清楚她的為人和“喜好”。
夏雲音輕輕一笑，妩媚豔絕，“紀總，你未免太緊張了點，我又沒說我要幹嘛，relax。”她輕拍了下紀千妍的肩，随即緩步從旁走開。
顧野被領到自助餐區，裴怡回頭瞄了眼不遠處，忙對顧野說：“你先吃點東西，自己玩會，我過去找紀總。”
最後臨走前，裴怡還特別又交代一句：“千萬要遠離夏雲音，就是剛剛那個女人。”
雖然不明所以，顧野還是點點頭。
面對琳琅滿目的高檔自助餐，顧野端着餐盤一時不知道該從哪挑選，雖然一開始要來自己是抗拒的，既然改變不了事實，不如既來之則安之，好好享受當下。
随後顧野端着吃的獨自在角落的桌子坐下，拿出手機拍照發給閨蜜回複她自己在幹嘛。
不一會收到回複。
沈星煙：小野，你這工作是不是太爽了點，還有嗎，給我也介紹一個。
顧野：你又不缺錢，別打趣我啦。
沈星煙：我跟你說我最近都要煩死了，真想快離開這個家，離得越遠越好。
顧野：叔叔他又帶女人回去了嗎？
沈星煙：是啊，自從我媽走後，他也越來越肆無忌憚，一開始只是在外面玩，後來偷偷帶回家玩，被我發現幾次後，現在幹脆堂而皇之把人領家裏，完全不顧及我的感受。
可是啊，他又給我錢花，我離不開他的錢，我真沒用，連反抗的資本都沒有。
顧野不知道該說什麽安慰，那些假大空的話說出來沒有意義，她和沈星煙的原生家庭都不太好，這也是她們倆能夠走到一起成為好朋友的一大原因。
顧野：就快了，等你開學就好了。
沈星煙：可惜你每天要工作，不然我就去江城找你玩了，等開學再見吧。
簡單聊了一會，顧野肚子也逐漸被美食給填飽，有服務生上前詢問她需不需要喝點什麽，顧野受寵若驚擺擺手說不用。
“小妹妹，一個人吶，要不要陪叔叔喝杯酒？”一個渾身酒氣的男人落座于顧野對面，把她吓得不輕。
“抱歉，我，我不會喝酒。”顧野拿起手機起身準備走。
“那麽急着走做什麽，陪叔叔玩會，有獎勵哦。”男人皺着眉一把抓住顧野的手腕，對方力氣很大，顧野一時難以掙脫。
“請您把手放開。”顧野憤慨莫名又有點周章失措。
此刻的另一邊。
紀千妍剛拿下和李總的合同，心裏的石頭落地。
“千妍！”
“寧總。”紀千妍笑容拘禮。
寧越乾低頭淺笑，有些意想不到，“還以為你今天不會來。”
裴怡見狀很自覺地消失，留給二人單獨的空間。
“聽說寧總最近又拿下一個新的項目，恭喜。”
寧越乾幹笑了笑，轉而又說：“聽聞你受了傷，最近一直在找時間打算去看望。”
“承蒙寧總關心，寧總日理萬機業務繁忙，看望就不必了，若是有合适的項目，可以微聊。”
寧越乾無奈低了低頭，索性把話挑明：“千妍，看來跟你之間不聊工作，都聊不下去啊。”
“紀總，紀總，不好啦。”裴怡突然着急忙慌跑來。
聽說顧野那邊出了事，紀千妍立即二話不說抛下寧越乾前去查看。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油膩老男人拽住顧野不放，還趁機想要揩油，肥膩的大手摩梭她的手腕，顧野一氣之下端起桌上的酒一把潑在老男人臉上，老男人瞬間發怒，嚷嚷着叫來保安，放話要讓顧野吃不了兜着走，目前局勢僵持不下。
在聽完前因後果，紀千妍上前處理，推開圍觀的人群出現在顧野身前，顧野驚了一跳。
“抱歉，我闖禍了。”顧野低着盯着地面，眼中噙着淚水。
“沒事，我來處理。”紀千妍并未對她進行指責，而是溫言善語安撫。
轉頭她看向男人，目光冷漠，是顧野從未見過的一面。
“你想怎麽樣？”
老男人見紀千妍出面，一下子來了興趣：“原來是大美女紀總的人，今天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為難這個小丫頭了，不如紀總陪我喝兩杯如何？”
“性騷擾未成年，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我現在就可以報警，頭上有監控為證。”紀千妍說着面色平靜拿出手機來。
老男人一下慌了，口齒不清喃喃：“未成年？我不知道她是未成年啊，不要報警，紀總，咱們好商量，賠錢，我賠錢補償好嗎？”
“兩個選擇，一，你向她道歉。二，我報警。”紀千妍眼神冰冷，語氣強硬。
顧野站在她的身後，不由仰起臉來，看着她的背影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不要報警，我道歉，我道歉還不行嗎。”老男人咬咬牙，一副今天栽了的表情，不情不願看着顧野說：“對不起，妹妹。”
紀千妍并不太滿意，反諷道：“對不起什麽？”
老男人低着頭默默吸氣，“對不起，妹妹，我不該對你動手動腳，不該威脅你。”
“你接受他的道歉嗎？”紀千妍回頭詢問顧野。
顧野不想把事情鬧大，以目前來說，她覺得已經夠了，于是輕輕點點頭。
“裴怡，咱們回去。”紀千妍說。
“現在就回去嗎？”裴怡确認一遍。
“合同已經簽了，沒必要繼續待。”紀千妍說。
不遠處，夏雲音正在跟某個公司的老總談生意，對于那邊發生的動靜也挺好奇。
“是什麽事，這麽熱鬧。”
“聽說是于總揩油一個小姑娘，人小姑娘直接一杯酒潑了他。”
夏雲音聽後不住淺笑，“這小姑娘挺有個性，于總這樣的人都不怕開罪。”
話落，她瞥見人群散開一條路，紀千妍，裴怡，以及還有那個叫顧野的女孩從中離開。
原來是她。
回到車上，裴怡還在回顧方才的緊張刺激場面。
“紀總，你剛剛簡直太帥了，我都快要被你迷倒了！只不過，這樣一來，以後咱們在圈裏就多了一個敵人呀。”
紀千妍靠着座椅，稍感疲憊地擡手捏捏眉心，淡淡道：“這樣心思龌龊的人，我不屑與他有任何合作往來。”
顧野心裏不太是滋味，聲音低低的：“要是我沒來就好了，就不會給你們添麻煩了。”
“這哪能算麻煩呀，若不是今天你來，我還看不到紀總這麽帥的一面呢。”裴怡調侃打趣，“你別往心裏去啦，多大點事。”
“你剛剛有沒有弄傷哪裏？”紀千妍看向顧野認真問。
擡頭撞見她認真的眼神，以及那張精美絕倫的臉，顧野心髒開始不受控地加快跳動，随即慌亂地搖搖頭。
車子将二人送至樓下，裴怡剛要下車被紀千妍給制止。
“你不用送我了，早點回去休息，明天公司裏還有事情等你去做。”
“行！”裴怡将打開的車門又重新合上，随即回頭對顧野說：“那紀總就交給你啦。”
顧野下車後将紀千妍也攙下車來，二人來到電梯前才注意到正在維修的指示牌。
因為這裏是一梯一戶的大平層，一個單元裏只有一臺電梯運行。
樓裏的住戶怨聲載道，物業管家挨個道歉安撫，不僅貼心送來水果小零食，并且表示維修工人路上堵車，很快就能過來解決。
“我們走樓梯吧。”紀千妍說。
“您這樣，可以走樓梯嗎？”顧野語氣不太确定。
“我沒事。”
紀千妍住在五樓，對于顧野來說，一口氣爬上去輕而易舉，她只是有點不太放心紀千妍，只能小心翼翼跟在身旁随時應對可能出現的狀況。
看得出來她很難，也很努力靠着自己在上樓，每上一層都需要休息一會的紀千妍，終于在走到四層時精疲力竭。
顧野實在是看不下去，主動請求：“要不我背您吧。”
紀千妍瞥了一眼她的小身板，輕輕搖頭拒絕：“我會把你壓垮的。”
“不會。”顧野語氣堅定，并且主動走到紀千妍身前半蹲彎下腰來。
紀千妍只好半信半疑趴在她的背上，雙手摟住顧野的脖頸，顧野用兩只手固定住對方的腿開始上樓。
她一點不重，顧野并不覺得太吃力。
就這樣一步一步走上樓梯，在光線昏暗逼仄的樓道裏，只有兩人的呼吸聲。
在身體輕微的晃動下，紀千妍的唇不小心擦過顧野的後頸，猶如過電一般，顧野渾身繃得更緊，血液似乎開始洶湧沸騰，大腦失去思考能力。
明明只是一層樓的距離，顧野卻像是走了一萬裏，回到平地時不受控地大口喘氣，果然是太逞強了，太想證明自己還有所用處。
紀千妍見此也并沒有再要求她做任何事，唯獨只是叫她幫着拉下裙子後背的拉鏈。
“你也去洗洗睡，今天辛苦了。”說完便進了浴室。
顧野回房洗了澡，一個人靜靜躬着腿坐靠床頭，眼睛注視着天花板中央垂下的橢圓吊燈發呆。
她總是止不住去回想來這裏兩天發生的事，那個浴室地板水蜜桃味的吻，那個人的笑，那個人的溫柔，那個人護在身前的背影，以及樓道裏後頸擦過的吻，無不反反複複重現眼前。
她覺得自己開始變得奇怪了，到底是哪裏奇怪，卻答不上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