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和離?不可能

第18章 第 18 章 和離?不可能

焦文俊甫一看到裏正過來,還不等他與裏正寒暄,就見對方拿出來一張狀子。

待看清那狀子所述之事是為和離,落款處大大方方寫着“孟韻”兩字時,焦文俊如同被釘在原地。

一瞬間,他只覺得周身血氣上湧,四肢僵住無法動彈,大張着嘴看着裏正,雙眼茫然又疑惑。

眨眼之間,這種不可置信變成了難以抑制的怒火。

焦文俊先将裏正請去內堂,自己在前廳處怒不可遏,砸了周圍能搬動一切東西。

噼裏啪啦的破碎聲四起,駭得裏正茶都喝不下去,揣着狀子在內堂惴惴不安。

平日看着焦文俊溫文爾雅、老實巴交,他才敢壯着膽子一個人先過來,說兩句好話調和一下夫妻關系。

可聽着外面的動靜,他頓時覺得後悔。

生怕焦文俊一個沖動進來,将他也砸個稀爛。

裏正擦了擦汗。

送佛送到西,既然已經到焦家了,他決定還是出來,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

孟韻從院內出來,正好與裏正在前廳碰上碰面。

“孟娘子安好。”裏正拱手道。

孟韻側身福了福,神情平靜溫婉,“給裏正添麻煩了。”

裏正搖頭,不以為意,“孟娘子哪裏的話,為百姓分憂乃是我的職責。何來麻煩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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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韻站在前廳,聽着屏風後的動靜,涼涼一笑。

确實添麻煩了。若非來得不是久經雞毛蒜皮的裏正,而是裏正夫人,人家說不定還得去找幾個幫手,免得自身遭殃。

不過砸得都是些不值錢的玩意兒。孟韻也不心疼。

稍微入了眼、值錢一些的東西,大都在她房中。青幺收拾起來格外利索,而且已經放在包袱內了。

這裏的東西,焦文俊可以慢慢砸個夠。

屏風後忽然傳來一聲桌椅踢翻的聲音,孟韻下意識皺眉,在看到焦文俊怒氣沖沖出來的瞬間,面色恢複如常。

焦文俊直接朝着孟韻過來,掄圓了胳膊,作勢便要扇孟韻一個耳光。

“焦郎君!莫t要沖動哇!”

裏正趕忙上前一步,擋在孟韻身前,使勁兒按焦文俊一直上擡的胳膊,勸道:“有什麽好好說!再要沖動打人,打人起什麽作用呢?反而傷了……傷了夫妻之間的和氣。”

焦文俊冷冷地“哼”聲,譏諷道:“有這樣的妻子,還談什麽夫妻情分!”

說罷,焦文俊見實在掙脫不開,只得恨恨甩開裏正鉗制的手。

一揮袖子重重坐下,看向孟韻的眼神猶如惡犬,随時都能撲上來咬兩口。

裏正偷偷白了一眼焦文俊,撣了撣衣袖,挨着孟韻就近坐下,以防他再起暴.行。

反觀孟韻,自始至終沒有躲閃,直挺挺地站在那兒,大有不怕焦文俊任何動作的意思。

等人冷靜下來不鬧騰了,孟韻也就近坐下,唇邊漾着一股淡淡的笑意。

前廳待客的一應桌椅茶器皆由她一一過目。

孟韻摸着手下太師椅,指尖傳來涼滑的觸感,情不自禁屈指,再慢慢握緊。

素來惜物,她還當真有些舍不得。

裏正此來不為公事,原本只想站在熟人的立場勸和。

可到這裏一看,焦文俊與孟韻之間如針尖對麥芒,路上準備好的話顯然不合時宜。

眼珠來回在二人之間打轉,勸和的話他實在說不出口。

見雙方已經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裏正便掏出狀子,公事公辦起來。

“《唐律》載:若夫妻不相安諧而和離者,不坐。是為兩願離。”

“此和離狀書乃孟娘子遞呈,言及與焦氏文俊成婚三載,漸生嫌隙,難處一室。特立此書為證,前程自量,各憑嫁娶。又另書金銀田宅分割之事,具表翔實。”

“若雙方于此書無異議,需找來各自爺娘,立字為據。畫押之後,和離狀書方能生效。”

裏正先看向孟韻,孟韻回望,點了點頭,道:“我無異議。”

裏正又去看焦文俊,他似是終于忍耐不了,拍案而起,一口回絕:“我不同意!”

元叔不知何時進來,聽到焦文俊的話,冷笑道:“焦郎君,你不妨仔細看看上面寫了什麽?再想一想自己做了什麽事,有沒有底氣和理由,在裏正和我家娘子面前大呼小叫?”

說罷,元叔站到孟韻身後,朝裏正拱手行禮。

元叔身形高大,四肢肌肉發達,孔武有力。站在孟韻身後,仿佛大山一般安穩。

這樣的人,捏死文弱的焦文俊,如同殺雞一樣簡單。

有了元叔坐鎮,焦文俊不像之前那樣跳着腳,也不作勢又打又罵。

形勢比人強,焦文俊懂這個道理。

此刻他乖乖安靜下來,接過裏正手裏的狀子,從頭到尾仔細讀了兩三遍,一個字眼也不肯放過。

尤其是涉及家中銀錢財産,真是恨不得整個人鑽到狀子裏去。

等焦文俊磨磨蹭蹭得看完,擡頭的一瞬間,元叔問道:“如何?看清楚了嗎?”

裏正默默收回手裏的狀子,生怕被焦文俊發瘋撕掉。

焦文俊沒有理會元叔,如狼似虎地盯着孟韻,厲聲道:“就算真要和離,你是不是對我也太殘忍了?”

他指着頭上的房梁,委屈不甘,好像饑荒過後又被打.劫的人。

“除了這座宅子,你可是什麽都沒給我留呀!田莊地契鋪子,賬上的銀錢,一分都沒留下!這三年若沒有我在外辛苦奔波,阿娘替你管家理賬,你能攢下這麽多東西?”

青幺聞言面色一冷,氣得直哼哼;元叔抿得唇瓣發白,眼神冷峻。

孟韻冷笑一聲,好笑得看着焦文俊,就像在看一個新奇玩意兒。

連日來,她已經見識過焦文俊的各種無恥行徑。

哪怕他再說出更惡心人的話,孟韻也能端端正正坐着,不至于被他激怒。

“既如此,我便與你說道說道。”

孟韻站起身,走到前廳的臺階處停下,轉身看着衆人。

多日陰雨放晴,孟韻站姿格外端正,和煦溫熱的日光從身後流過來,像在她身上披了一層金紗。

神色端穆,姿容秀麗,此刻的孟韻面無表情,宛如抽了情絲的湖畔仙子。

無愛無欲,至剛至強。

“三年前,孟韻初入留仙,大婚之日是裏正做的見證。”孟韻先朝着王裏正屈身一禮,“今日還得有勞裏正。”

裏正點頭,擡手示意,“孟娘子請便。”

孟韻道:“我入焦家三年,日日勤勉,一侍阿家,二佐郎君,一刻未敢懈怠。初來時焦家還是茅草一隅,轉眼之間就成了青磚地。郎君所享紙筆墨硯、出入車馬、仆人婢女、親友資饋,無一不由我經手打點。此乃賬簿,請裏正過目。”

青幺從身後遞出一卷厚厚的賬冊,裏面羅列了這三年來孟韻管家的各處銀錢支出。

裏正随意翻了翻,一毫一厘都寫得清清楚楚,字跡娟秀,羅列森然。

俨然是一個管家的好手。

阖上賬目,裏正略點了點頭,回道:“孟娘子所言屬實。”

其實都不用把賬本拿出來,但凡了解焦家從前的情況,都明白現在腳下這處大宅子是沾了誰的光。

雖不指望裏正幫她說話,但能做到不偏不倚,孟韻心裏已底氣大增。

暗暗握緊雙拳,孟韻上前一步,視線直接落在焦文俊身上。

“阿家大字不識,何來替我管家理賬?郎君奔波所得,不過紙墨三兩。其中積攢耗費,無一不是我孟家之資。”

“如今我将這座宅院留下,全是看在三年夫妻情分,我到底對你曾經情深。若真将你一家老小趕了出去,怕是連孩子降生何處都未可知。其中利弊,你心裏清楚。”

反正她與焦文俊已撕破臉,玉珍的孩子又是板上釘釘的事實,焦文俊縱然舌燦蓮花,也掩飾不了一天一天大起來的肚子。

“孩子……什麽孩子?”裏正腦中發懵,順着孟韻的話看向她的肚子。

孟韻連忙擡手用袖子遮住小腹,搖頭道:“不是我。”

“那是誰?”裏正又去看焦文俊,嘴上的八字胡驚訝得快平成了一線。

看到焦文俊立刻別過臉,裏正這才大悟。

怪不得孟娘子要和離,焦家這是蹬鼻子上臉,連當家主母的臉面都不顧了,直接弄了一個孩子出來。

這叫什麽事呀!

裏正袖子一甩,鼓着腮幫子一屁股坐回椅子上,背對着焦文俊,眼角風都不掃一眼。

“按律法,這宅子是我的嫁妝。如今你一家享受了三年,不該、也沒有理由來質問我,為何什麽都未留下——”

“因為,這一切原本都是我的。”

孟韻冷眼看着焦文俊,眼裏從前流淌的眷念與柔情,早已消失殆盡。

此書乃她們父女商議之後所立,涉及銀錢地契鋪子。分什麽、分多少給焦文俊,都由她一一點頭過目。

若不是怕逼得焦家母子狗急跳牆,孟韻真想連這宅子也賣了,折成現銀帶走。

說實話,焦家已經從她身上得到不少便宜了。若是貪得無厭,她不介意告到縣衙去。

此時,焦文俊的眼睛正四處張望,納悶他阿娘為何還不出來。

他阿娘是個厲害的女人,有的是手段阻止孟韻娘,避免繼續在裏正面前胡言亂語。

焦文俊不知道的是,孟韻在回來的路上便已派人收買了“李神仙”,讓他今日想法子把焦母支開。

果然,沒了阿娘幫忙的焦文俊,猶如獨木難支。

他已經什麽都不顧了,既然孟韻娘鐵了心要和離,那他勢必要多搜刮一些財産,為自己未來錦衣玉食的生活留下退路。

“一個宅子就想和離,天下哪兒有那麽便宜的好事?”焦文俊陰鸷地笑了,幽幽道:“不可能,不可能……沒有這樣的好事。”

“兩願離”需要男女雙方父母立據。孟韻知道單憑今日這一鬧,根本不可能有結果。

不想跟他糾纏,孟韻朝着裏正福了福身,轉身帶着青幺往外走。

兩三步後,孟韻停了下來,忽然轉身看着焦文俊,然後快步朝他沖去,一整個來勢洶洶。

裏正不明所以,焦文俊大駭,以為孟韻氣極欲要殺.人,急忙從椅子上跳開。

只見孟韻高高舉起一只青花瓷瓶,狠狠砸向焦文俊站定的腳邊。

“啪——”青花瓷器碎了一地。

像剛才焦文俊在內室砸的那樣,毫不手軟。

孟韻吹拍着手心并不存在的灰,心情可見的神清氣爽。

“我孟韻娘,不、欠、你、的!”

她看着昔日的夫君,一字一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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