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絕處何逢生
第24章 第 24 章 絕處何逢生
帶着滾滾熱度的手一搭上來, 孟韻頓時瑟縮了一下,背上泛起了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眼看着青幺被人攔在幾步之外,她只能假裝自己是根無知無覺的枯木, 拼命忍住抽身的沖動, 一動不動坐着。
李六郎見她乖巧,喉中發出得意的“哼”聲,十指關節上的戒指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咔嚓、咔嚓”,一聲一聲如同餓狼磨着獠牙。
眼神輕輕掃過桌上倒扣的酒杯,李六郎嘴角惡劣一勾。
“咱們明明可以坐下和和氣氣說話,娘子之前又是何必呢?”
李六郎語氣軟和下來,慢慢湊到孟韻耳邊, 聲音極輕, 幾乎是用氣聲道:“自那日孟府一見,娘子在我眼中驚為天人。這一連數十日, 我為娘子魂牽夢萦、如醉如癡、食不下咽吶。我自認平生識人無數,卻只甘願為娘子相思成狂。”
李六郎越湊越近,鼻尖貪婪地嗅着, 涼薄的唇幾乎要含住她的耳墜。
孟韻忽地偏頭, 險險躲過。
“嘶……”
李六郎心念落空, 擡頭看了一眼對面三人, 果見六只眼睛齊刷刷看着自己。
李六郎不耐地擺擺手, “退下!”
“青幺!”
孟韻見青幺要被帶走,忽地大叫一聲,扭着肩膀便想奔過去。
“娘子,別管我,快跑唔、唔……”任青幺又踢又跳, 秀氣的胳膊卻難抵銅臂鐵膊,被人反鉗住便往外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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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裏的布巾落出來,又被人撿起塞回,淚水糊得看不清,青幺罵聲含糊,卻依舊不停:“救嗚命、來人、你、們卑唔鄙……”
孟韻能忍到現在,完全是怕傷了青幺。
若非怕牽扯無辜之人,早想與這些人拼命,大不了,她和李六郎一起死。
眼看着到嘴的鴨子、臨門一腳、李六郎哪肯如她願,輕易讓人跑了?
一面催着趕緊把人帶下去,一面死死摁住孟韻,李六郎警告道:“孟娘子今日若是肯聽話,我保你的小丫鬟平平安安;否則的話,後果你明白!嗯?!”
此人反複無常,孟韻哪裏還肯信他滿嘴謊話,聞言掙紮地更厲害。
慌亂間,孟韻一時找不到可以抵禦的東西,卻忽然注意到李六郎發冠上的簪子。
仿佛福至心靈般,孟韻擡手便往頭發上摸,待尋到冰涼翠玉時,寒光一現,想也不想便向前刺——
當然,她一個弱女子,如何傷得了走南闖北多年的李六郎?
一通毫無章法地對着人又刺又撓,又踢又打,愣是在李六郎臉上手上,弄出來許多帶血的紅痕。
可她越是掙紮,越覺得身子不對勁。
忽而冷忽而熱,像是同時置身冰窖和暖爐。才不過十幾息,身上便傳來陣陣酥麻,像是被人抽筋過後一樣,頓時卸了力。
手中的簪子“咣當”落在地上。
慢慢地,她竟連站直身的力氣都沒了。
眼看美人就要倒在地上,李六郎擦了擦嘴角的血漬,幾步上前,軟玉溫香抱了個滿懷。
等房門終于“嘭”一聲關上,李六郎這才放開制住孟韻的雙手,輕輕一推,人便栽倒在了美人椅上。
而他自己,則站在三兩步遠的距離,尤為放肆打量着眼前的人。
目光逡巡流連、從頭到腳,看得孟韻心裏驚駭不已。
她還不至于天真到,認為一個男人用這樣的目光看她,只是想簡單欣賞一下這幅皮囊。
籠罩撥步床的殷紅色帳幔被風吹起,暧昧地垂落在孟韻腳面,忽而又一陣風起,紅紗爬上了雪白的脖頸,肌膚若隐若現,豔色妖異。
榻上的美人發絲淩亂,薄汗密密覆蓋于額間,丹春櫻面,整個人柔弱無力極了。
“真是美人卧榻、海.棠春睡、怎堪多折。“李六郎情不自禁贊賞道。
孟韻僅存一絲力氣,攀附着案幾,半撐起身子,仰頭艱難道:
“你、給我吃了什麽?!”
否則她為何忽然會力氣全無,甚至連起身都成困難。
不等李六郎回答,孟韻視線忽然移到方才倒扣桌上的那只酒杯,驚異道:“你在酒裏下藥!”
“非也,孟娘子。”李六郎打斷孟韻的話,頗有耐心地在她身旁坐下,解釋道:“我若是只想要孟娘子的身.子,方才你喝的可就不是價值千金的軟筋散,而是……算了,那些腌臜的東西,就不說與娘子聽了。”
李六郎伸手欲要移開她臉上的一縷發絲,孟韻恨閉上眼,一再偏頭,躲過他的觸碰。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李六郎旋即面色一冷,一句話道明了自己的來意。
“我知道娘子在與焦家和離。”
“你想做什麽?”
孟韻聞言猛地睜眼,卻看到李六郎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目光帶着玩味。
仿佛打蛇人尋到了蛇的七寸。
“娘子就不好奇,明明與焦文俊約好的和離期限已過,為何孟家還未有消息傳來?當真如你阿兄所言,萬事順利?”
“是你動了手腳!”
孟韻忽然想起兄嫂這兩日頻繁的關心問候,以及她每每問及和離進展時,二人眼神微妙,不欲多言。
可笑她當時還以為,是因自己身在陶家,一來事情處置妥當還需時間,二來衆人忙着陶家的事,無暇多顧,誰知——竟然是有人從中作梗!
李六郎見她面色潮紅,神情激動,好心提醒道:“娘子勿要動氣,否則一會兒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那時才真的是你為魚肉,我為刀俎t。呵呵……”
話音剛落,孟韻便覺眼前一黑,竟真有暈厥之勢。
好在腕子撞上案幾,猛地疼了一下,她才能回過了神。
不敢再動怒氣,孟韻緊緊阖上雙目,閉眼平息片刻,方才強撐着道:“你與我無冤無仇,為何如此害我?還是說,你與焦家有仇,卻獨獨尋我報複?”
“娘子是真糊塗,還是在這兒給我揣着明白裝糊塗?”
李六郎猛得攥緊面前那截皓腕,孟韻不備,整個人被他拉扯朝前撲去,徒勞地用兩手抵住胸膛,卻根本拉不開距離。
“都到這地步了,我不妨與娘子說明白,李某人瞧上了你孟韻娘。”
李六郎低頭,頗為愛憐地看着孟韻,“這次我是動了真心的,我願娶娘子為妻。只要娘子點頭,明日我便讓那該死的焦文俊與你和離。別說一張小小的和離文書了,就是天上的星星,娘子只要開口,我都心甘情願為你去摘。我只想與娘子同享富貴榮華,白首到老。”
此刻,孟韻軟軟趴在李六郎懷中,的确連擡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聞言,她只無力地扯了扯嘴角。
她曾聽過無數這樣誓言。
焦文俊到底是讀書人,李六郎比起他來,哄人的話聽在耳裏,竟然遜色不少。
“如果我不答應呢?”孟韻有氣無力道。
難為自己還有多餘的心思想起焦文俊。
只如今自身難保,處境兇險,縱有反抗之心,也無反抗之力。
除了眉頭深深皺緊,她幾乎說話的力氣都快失去了。
“那只能委屈娘子與我像今日這樣,從此見不得人了。”
李六郎語畢一笑,忽然慶幸自己做足了兩手準備。
無論如何,今日他一定要得到孟韻娘。
屈臂将人抱起,一步一步往身後那張寬大的拔步床而去。
孟韻無聲抗拒着,眼神裏充滿了絕望。
果然,她一開始就不該相信李六郎。
不只是他府內有一個如煙夫人,單是看此人脅迫手段之卑劣,她早該明白,自己今日難逃一劫。
她忽然好恨,為何三樓如此寂寥,安靜得根本聽不見別的人,也聽不見一線得救的生機。
孟韻被他放到柔軟的被褥之間,素白的衣衫似薄薄的一片葉,浮在紅.浪似的床褥,玲珑.凹凸,任君采撷。
李六郎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看着身.下那雙盈盈蓄淚的眼睛,眼底的瘋狂和興奮更盛。
他最後一次警告孟韻:“孟娘子若是識趣,今日過後,咱們便是正經夫妻。那時你想不與焦家和離,我都丢不起這個臉面。若娘子狠了心想去衙門告狀,也得先掂量掂量孟家夠不夠格?”
李六郎是蘇城出名的豪紳,便是放眼江浙一帶,多少人碰上了,也要給他些薄面。
別說一個孟家,就是來十個孟家,也搞不垮李六郎。
“身為孟夫子的女兒,究竟是想與野男人攪和不清,身敗名裂、讓孟家一起跟着你丢人現眼,還是體體面面地和離,再風光出嫁?韻娘啊韻娘,你可得好好想想。”
他的話如鋒錐直刺孟韻心中,一樁樁一件件,焦家孟家,壓得她快喘不過氣。
與焦家的糾葛是她從前識人不清,應得的報應;可她如今只想斬斷過去,好好生活,卻無端惹來李六郎觊觎。
竟然,連個清淨的日子都不肯給她嗎?
孟韻心痛側目,鴉羽似的睫毛輕顫,承載不住厚重的淚光。
真真是,造化弄人。
李六郎見她不語,兀自解起自己的腰帶。
窸窸窣窣的聲音在孟韻耳邊響起,伴随着衣衫一件一件脫落,白瓷瑩潤的臉上滑過一滴淚。
孟韻的視線落在地上的那只鋒利的簪子上,又落在頭頂李六郎那張臉,再往上,束發的碧玉簪子閃過一道寒光。
想清楚是嗎?
呵,她已經想的很清楚了。
就在李六郎上手解她腰帶之時,孟韻忽然朝他勾了勾手指,眼波流轉間媚色橫生,比方才更為勾人。
李六郎大喜,以為她忽然頓悟轉性,想明白了願意跟着自己,忙止住動作,趴到她面前。
“簪子、”
“你說什麽?”她的聲音幾若蚊蠅,李六郎為了聽清,再湊近了一些。
孟韻看準時機,掌心忽然蓄力,一把抽出他發間的金簪,用盡周身全部力氣朝他頸間刺去——
李六郎見她面色一變,眼前寒光一閃,金簪鋒利,竟直直朝自己刺來。
眸子一眯,竟将孟韻的手反推回去。
眼看簪子直朝自己眼睛而來,孟韻下意識雙目禁閉。
意料之中巨大的痛楚沒有到來,反而擎住她的手力道一空。
接着有東西被甩飛出去,重重地落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