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來日可期
第29章 第 29 章 來日可期
孟韻看到謝輕舟追出來送她, 心中原本有些忐忑,苦惱不知如何跟陶家來人解釋。
但看到謝輕舟體貼地只在樓梯轉角處停下,孟韻轉身朝謝輕舟感激一笑。
“大人留步。”
謝輕舟微微颔首, “我也就只能送你到這兒了。”
說罷, 謝輕舟睨着眼,半眯的眸子随意地掃了一眼樓下的陶珏,似笑非笑。
孟韻一噎,無奈一笑,繼而連連點頭。
也罷,就讓他出了心中這一口“惡氣”又如何?
誰叫自己方才膽大包天,誤會了光風霁月、正人君子的謝大人。
青幺站在她身後,眼珠咕嚕一轉, 聞言看了看頭頂的一圈雕梁畫棟, 小聲提醒道:“陶二郎一直在看着咱們呢,娘子!咱們快些下樓吧。”
孟韻臉上笑容依舊溫婉, 咬牙道:“知道了。”
她也想快些下樓離開這裏,但在沒安撫好謝輕舟之前,她想還是先說聲告辭為妙。
果然, 在孟韻好聲好氣地告辭之後, 謝輕舟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轉晴。
其實她心裏也覺得好笑, 堂堂的一個縣令, 怎麽跟個小孩兒一樣要讓人哄。
*
陶珏知道李六郎不是一個好人, 連帶着他身邊的如煙夫人也沒有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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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母親和阿姐口中得知,如煙夫人邀孟韻一起在有來客棧會面,陶珏即刻察覺到了不對。
尤其在看到如煙身邊的貼身侍女出門,心中更是疑窦叢生。
他匆匆忙忙趕來有來客棧,問過掌櫃的, 正想奔上三樓,沒想到卻被兩三個手執軟劍的人攔了下來。
而李六郎,被五花大綁捆住之後,打得鼻青臉腫的扔在角落。
那孟韻娘呢?!
陶珏瞬間慌了,拔出長劍便要沖上樓去。
可他只是一介書生,紙上功夫還能過個三招,若是論真刀真槍,根本抵不過眼前的的這些練家子。
于是,幾人将他重新趕回大堂,直到孟韻推門處理,窺見素白裙子一角,放将他放開。
“韻娘姐姐,你沒事吧?”
陶珏雖然嘴上問着孟韻,但眼神卻惡狠狠地盯着樓上的謝輕舟,目光極其不善。
孟韻輕輕避開陶珏攙扶她的手,溫柔一笑,回道:“我沒事。”
就算有事,方才都已經解決了。
陶珏的手被她拂開,微微不悅,但顧及大堂之中人多眼雜,上下略微打量了孟韻一番,想看她身上是否有傷。
傷勢雖然不見,但她身上的衣裳卻換了一套。
陶珏心中隐隐覺得不對勁,又去看謝輕舟,這一看,胸口仿似被人捶了一拳,酸澀難耐。
只見謝輕舟若無其事地拿出一方帕子,居高臨下、慢悠悠地擦了擦自己的額頭和下巴。
胭脂色的帕子雖然常見,但陶珏就是眼尖地認出——那是韻娘的那一塊兒。
大掌瞬間攥緊了劍鞘,陶珏咬着唇,一臉怒氣地看着謝輕舟。
孟韻身心俱疲,看到陶家來人,只想回去好好休息,便和青幺兩人快步出了客棧。
一時之間,反倒沒空去理客棧內的眼神官司。
偏偏兩人在客棧之內鬥得火熱。
此時客棧內的人已經逐漸散了去,回房歇息的歇息,歸家的歸家,出行的出行。
這一來,反倒給了二人施展的空間,毫無阻隔地隔空相殺。
孟韻前腳走出客棧,謝輕舟後腳便将帕子收了起來,大喇喇地抖起袖子來。
謝樓一開始還疑惑,他家郎君幾時幼稚到要與一個小孩兒作對,等謝輕舟将袖口的蘭花紋樣翻出來時——
果不其然,堂中的小孩兒竟氣得幾乎跳起來,掌心包住劍柄,作勢又要往樓上沖來。
謝樓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甩出袖中的一顆暗器,将陶珏的手彈得一痛,拔劍的手瞬間甩開。
接着又揮了揮手,讓人将他架出了客棧。
臨走時,謝輕舟朝着陶珏微微一笑,樣子得意輕狂。
跟從前鬥蛐蛐時一樣,贏了不說,還非要氣得對方跳腳。
陶珏欲罵無嘴,口裏被人塞了一團布,整個人被架到了孟韻坐的馬車前,才又被松開。
青幺已經和謝樓事先說過陶珏的身份,知道謝大人不會為難他,此刻被人架到車前,便順水推舟邀他一同上來。
這也是孟韻的意思。
她坐的是陶家的馬車,沒有不讓主人坐的道理。
只是陶珏一臉憤憤不平,孟韻雖覺得疲憊,還是打起了點精神,柔柔一笑:“二郎為何一臉怒色,可是有何人惹到你了?”
她比陶珏年長兩歲,便同阿嫂一樣,喚他一聲二郎。
陶珏不答,只忿忿道:“韻娘姐姐,等我再練兩年,把力氣和功夫練上來,就可以保護你了!”
孟韻聞言臉色一變,和青幺面面相觑,生怕陶珏察覺出客棧之事,驚擾了家中諸人。
不過陶珏并沒有注意到主仆二人,心思都在手中的劍上,握着劍鞘來回看着。
孟韻知道他是随口一說,這才放下心來。
回想起有來客棧中,李六郎的逼迫、謝輕舟的相助、她冒冒失失前去質問……
孟韻身上無力,軟軟倚靠在車廂壁上,重重地閉上了眼皮。
青幺知曉內情,十分心疼自家娘子。見她疲乏地睡過去,便取出一塊披風,輕手輕腳地搭在她身上。
剛替孟韻蓋好,青幺轉頭,一下子迎上陶珏來不及收回的目光。
少年明亮清澈的眼底露出微微光芒,癡迷地看着眼前的人,察覺到青幺的眼神,仿佛獵物見到了獵手,唯恐避之不及。
陶珏猛地轉頭,車廂外的雨聲從沒有如此清晰過。
一聲一聲,一滴一滴,像是敲到了他的心。
青幺微微張嘴,看着自己娘子,又看了看面前躲躲閃閃的陶珏,神色說不出來的複雜。
*
孟韻知道自己的精氣神已然耗盡,能面不改色地回到陶家,她已用盡了九牛二虎之力。
回到陶家的頭天晚上,她身子就垮了。
孟大郎連夜去請了大夫。大夫診斷說孟韻是給吓着了,又得了些風寒,需得靜養。
孟大郎夫婦一聽是孟韻被吓得了風寒,心裏也是又驚又疑,問了問同行的青幺和陶珏,二人也支支吾吾說不出t個所以然。
未免過了病氣給陶玉,再加上她也不想繼續留下,第二日,孟韻便讓人套車回了孟家。
一回到孟家,孟家二老見自家閨女病殃殃的,眼見的得了風寒,除了好好照顧,讓孟韻早日恢複,一時沒有多餘心思去打聽緣由。
也是她這病生得巧,足足十來日才稍見恢複,一來二去,倒真讓她将有來客棧的事瞞過了衆人。
至于在陶家這些日子經歷的種種,孟韻根本不想提。
她只要一想到有來客棧,就會想到面目可憎的李六郎,就會想到委屈辯解的謝輕舟,還有莽撞冒失的自己。
為此,她已在病中做了好幾次噩夢。
每每醒來,中衣總是濕透,額上密密地浮了一層薄汗。
今日亦是如此。
青幺擦着她頭上的汗,心疼地蹙起了眉。
本想告訴娘子有關陶家二郎的事,青幺在心中默了默,決定還是将此事放一放,等娘子身體好些再告訴她。
青幺将孟韻扶坐起來,倚靠着床柱,又送了一杯溫水到她嘴邊。
孟韻淺淺喝了一口,唇上水漬浸潤了幹燥的嘴皮,她總算是回過了神,覺得舒服了一些。
“我睡了多久?”
孟韻的臉色依舊有些發白,但比前些日子好看了許多。
青幺替她攏了攏衣裳,回道:“兩個時辰。”
“對了,大郎君和少夫人從陶家回來了。半個時辰前,少夫人還來看過娘子,不過她看娘子睡得熟,特意囑咐婢子不要叫醒你。”青幺繼續道。
孟韻納罕道:“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她記得陶玉說過,要等裏正将文書送來,親送了陶二郎才回孟家。怎得才短短十日,這就将事情辦妥了?
青幺聞言,面上忽然帶了喜色,“娘子有所不知。不止大郎君那邊的事辦妥了,就連焦家的和離文書,也在方才托人送了來。”
“你現在是自由身了,娘子!”
青幺激動得握住孟韻的手,高興地同她講焦家和離文書送來時,孟家衆人的反應。
“老爺雖然沒出聲,但旁人一瞧便知他高興;夫人倒是看着那張和離文書,偷偷在一旁抹淚;少夫人和大郎君,一個去安慰夫人,另一個則去吩咐庖屋管事,今晚給大家多添些酒菜。”
孟韻聽着青幺繪聲繪色的講述,嘴角微勾,露出欣慰的笑容。
兜兜轉轉這些時日,她終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還好,只是三年。”
往日的情形像走馬燈一樣在她眼前閃過,眼角的淚珠竟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孟韻慌忙擡手去擦。
旋即想起自己手心的疤痕,孟韻濕着淚眼,将手慢慢攤開。
印象中淡粉微凸的疤痕變成了一條細細的線,孟韻驚異地看着青幺,眼中充滿了疑惑。
“我的手、怎麽會?”
青幺微微一笑,将一個小小的綠瓶子放到她眼前。
孟韻一言就認出,這是當日謝輕舟給她的那瓶,但她沒要。
“這是哪裏來的?”
孟韻明知故問。
青幺道:“是謝大人偷偷塞給我的。因為娘子常告訴青幺,不能随便占別人的便宜,所以本來我是不打算收的。可我若不收,謝大人就要拿我去衙門。”
孟韻輕哼了一聲,對青幺的俏皮話不知可否,嘴角卻不可抑制的微微上揚。
只有極小的弧度,卻足以表現她的開心。
青幺說着,臉上笑容更大,“而且謝大人還說,娘子馬上與焦家和離,這傷疤也應随着舊人一并抹去。這個就當是他送娘子的賀禮,願娘子前程似錦,來日可期。”
“他真這麽說?”孟韻情不自禁上手摸着藥瓶,輕了一半的重量,顯然是被用到了她的手上。
青幺重重點頭,“如假包換。”
掌心拖着瓶身,幾不可見的疤痕上,綠瓶泛着溫潤的光澤。
孟韻心情很好,口中卻無意思喃喃道:“欠他的,倒是又多了一樁。”
青幺見她面色轉好,精神也不錯,轉身看了看外面的庭院。
午後日頭正好,金燦溫暖的陽光溫柔地撒在花草石凳上,朗潤開闊,最适合出去走走。
于是,青幺向孟韻提議道:“娘子可要出去轉轉?”
孟韻點了點頭,同意了青幺的提議。
她躺了這麽多的日子,是該去庭院中走走,再照照太陽,去去周身的晦氣。
青幺替她梳了個垂髻,發上只插了一根素淨的銀簪。
孟韻本也不愛花哨的打扮,梳妝倒也迅速。
本是去庭院中随意走走,不知不覺,竟然來到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