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狼子野心 欲壑難填
第29章 狼子野心 欲壑難填
客棧裏, 晏江山剛換了套幹淨的衣服,又施法把冰蟬紗烘幹,一套流程下來, 試圖避開不小心投向對方的視線,但效果寥寥。
那人起身的水聲, 水滴順着肌肉滑落,甚至是上面時不時顯露出來的疤痕, 包括簾子後面隐約看得的身體輪廓。
晏江山很少這麽讨厭元嬰強悍的感知力,讓他覺得自己是一個悄摸偷看的變态。
而對面, 白玉林正在跟真正的變态傳音:“差不多的了啊, 人家都沒看你, 秀什麽秀,知道的是你想拜師, 不知道的, 還當你要求偶呢。”
“你廢話真多。”問野不想理他,穿戴好了衣服, 走上前, 草着熱心好少年的人設, 關切道,“仙尊,你也是因為異寶想過來看看的嗎。”
“嗯,聽說這兒最近頗為熱鬧。”晏江山反問, “你是什麽時候走的?”
他也是這時候才想起來, 自己當初為了避免被任何人發現, 還找時間偷偷給問野的屋子下了層禁制。
雖然時間不長,一刻鐘後就會自行消散,但是一旦想着有可能被正主發現, 他就還是有些心虛。
“我是應該是在仙尊走之後離開的,有位路道友,看起來頗為心焦,強闖了仙尊的屋子,我一介散修實在不好多留。”問野就這麽娴熟地把鍋甩給了路離。
晏江山聽了他的話,倒也沒有懷疑什麽,路離的性子他是知道的,發現他不在,還真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而且,問野的表情沒有一點不對,甚至剛才還主動幫了他,應該沒有發現他偷偷下過禁制。
“仙尊,那些藥王谷的人,是來尋你的嗎?”
青年聞言眉心微蹙,他不想承認,但看這架勢,還真是沖着他來的,可是為什麽呢?藥王谷的人找他做什麽?
現在不過半日,知道他離開的人應該只有九靈峰的幾個,還有大長老。
顧鳴跟路離不可能跟藥王谷有牽扯,晏月又跟藥王谷的人有舊怨,他們怎麽也不可能聽他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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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會是誰呢。
晏江山想起之前看到的那對近乎全黑的瞳仁,他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我原本以為,他們會是玄武城這邊邀請過來看病的,外面可是看到不少病重身亡設置的靈堂。”
問野似乎是不經意道:“不知道仙尊的徒弟會不會過來。”
他知道晏仙尊常年待在九靈峰,不怎麽出門,這才以為自己有大把的時間,拜入他門下,誰知道晏仙尊走得如此突然,還是這種看起來防着所有徒弟的模樣。
這就不由得讓他多想了。
晏江山下意識皺眉:“不會的。”
晏月雖然為人溫和,但是個面熱心冷的,如果不是他吩咐,一般也不會管其他地方的疫病這種閑事。
更何況他現在消失,晏月就算不守在九靈峰,也會出來尋他,還是不可能會過來玄武城。
問野原意是想試探一下,誰曾想居然這麽斬釘截鐵,如此了解,可真不愧是多年的師徒。
他酸酸的,不過也更能肯定,晏江山這次出來還真是因為自己的徒弟,所以,會是已經發現了自己身中奇毒嗎?
“聽說玄武城的人都盼着這異寶是藥呢,通常靈藥類異寶出世,都會伴生一些其他靈植,很可能就有能治病的。”
“能治病的……”
晏江山想到了自己現在身上中的情蠱,雖然這是系統發給他的,但是也确實是這個世界的一種蠱,說不定還真有解毒之法。
他能感受到,這東西在自己身上待的時間越長,對他的影響也就越大,最開始幾乎察覺不出什麽異常。
這最近幾個月已經開始做一些不可言說的夢了,結合系統忽然聯絡他來看,這麽短的時間,激發這麽快,多半是有系統懲罰的因素在裏面的。
如果能找到解毒之法,當然是最好的,誰知道下一次,這情蠱會進化成什麽模樣。
“你對異寶也感興趣?”晏江山想起自己先前拿到手的地圖,跟之前那對夫妻送他的玄武萬事錄。
問野注意到了他說的“也”字,表面上不動聲色,眸底卻鋪上了笑意,這仙尊的話,可真是好套,他可得看緊點,別什麽時候見人騙了去。
他一點也沒覺得自己才是那個最大的騙子,搖頭笑道:“沒有,我一介散修,拿了異寶也無用。”
他真正感興趣的,可就在他眼前呢。
晏江山沒有多想,之前那個天才榜上,确實說明問野是散修,通常這種奪寶大戰,散修也是避之不及的。
他拿出之前的地圖,開始研究起來,上面标注了三個方向,東南,正北,還有西北,不出意外應該是很有可能得了。
問野:“仙尊早早就做好準備了?”
“沒有早早。”他腦子一快,“剛搶的。”
晏江山:……
他都在說些什麽東西。
看着正在憋笑的問野,晏江山唇瓣微抿,非必要他還是不要說話,堂堂晏仙尊的節操都要掉沒了。
地圖上面雖然有方位,但對于他們這種不熟悉玄武城的人來講,跟沒有也沒什麽區別,他又拿起萬事錄。
開篇第一章,講的不是玄武城的歷史淵源,也不是它的往來發展,而是一個地方。
“玄武拍賣行?”晏江山又把萬事錄掀了掀,确認這地方還真是在第一頁,要知道一般萬事錄這種東西,最前面的都是最重要的。
這拍賣行居然能有如此神通?
他接着往下看,拍賣行第一條規矩:凡玄武城所得至寶,盡需交由拍賣行拍賣,若有違令者,殺。
“竟然霸道至此嗎?”
晏江山實在是驚奇,如果這些規矩真的是真的,且拍賣行也真有能力做到,那放在第一頁或許還真是實至名歸。
“如此說來,玄武城真要有異寶出世,那也必須得在拍賣行過一遍明路了,到時候不知道會是怎樣的血雨腥風。”
問野接着道:“不如我們直接去拍賣行守着?”
好像也不是不行,左右他們直接搶也不一定搶得到,就算搶到,不去拍賣行還要被追殺,最要緊的是,異寶到底是個什麽東西還不知道。
兩人下好決定,當即收拾一番,準備前往拍賣行,最近來這兒的人不少,肯定有抱着同樣想法的人。
果不其然,還沒到拍賣行隔着一條街道,就已經看見那邊在大排長龍了,這地方豈止是搶手。
“仙尊,我先去——”
“出門在外,別叫我仙尊了。”晏江山打斷了他,然後思量着叫什麽好,道友?怪怪的。
“我知道了。”問野笑着,“小師弟。”
晏江山一愣,有些不太好意思,他當初拿這個騙人家來着,現在居然又從他嘴裏聽到這個稱呼。
“你,你喊我師兄吧。”
問野從善如流:“師兄,那我先去排隊看看情況,師兄且先在這裏坐一會兒。”
說着,他走了,就晏江山一個人在路邊的石椅上,晏江山忽然又覺得不對了,出門在外又哪裏有叫自家師弟去忙,做師兄的在哪裏等着的道理。
想想,晏江山還是快步上前,跟問野并肩。
“我跟你一起吧,人多,怕出亂子騰不出手護你。”
“謝謝師兄。”問野勾起了唇角,如果不是他知道晏江山的師父估計不在,他也挺想跟他做同門的,又可愛又好騙的師兄,誰不喜歡。
兩人到排隊的地方,很快他們的身後也排上起了人,拍賣行的受歡迎程度可見一斑。
晏江山四處觀望着,很快從人群裏發現一個不怎麽想看到的人——曾經他打劫過的那位。
還是坦胸漏背的樣子,身上除了當初他打出來的傷痕,甚至還有新添的,一看就知道估計是又被家中長輩教訓了一番,現在跟低着頭跟在位元嬰修士身後。
青年刻意回避了下視線,或許是帶着鬥笠的模樣實在很有辨識度,還是被發現了。
“長老!長老就是他!”那人即刻叫嚷了起來,粗粝的嗓音在吵鬧人群裏炸開,像是一滴水濺在了油鍋裏。
“就是他搶了我的标記地圖!!”
一時間,被他指着的晏江山成了所有人視線焦點,這人來人往間,從來不乏看熱鬧的,尤其是晏江山這種只看身段就知道是個美人兒的熱鬧。
“什麽地圖啊?”
“大白天的怎麽還有人搶東西。”
“我說,你這虎背熊腰的,誰搶誰啊?”
旁邊的人不遺餘力地起着哄,各說各話,言語間,原本調戲不成反被搶的就更生氣了:“長老!!”
“這位小友,我家公子說的可是真的?”老者上前,徑直走向晏江山,眉目間透着不善的氣息。
晏江山暗道不好,心中做好要當場打一架的準備,正要開口,旁邊的問野卻是上前一步,把他護在身後。
“這位老道友。”問野說話也沒留情面,“我師兄怎麽可能無緣無故地,跟這輛壯士作對,怕不是中間有什麽誤會?”
長老眉心抽了抽,自家少爺什麽樣他能不知道嗎,但是這衆目睽睽,不出頭也要出頭了,何況那地圖是真的丢了,便是現場找個靶子,也得把這箭射出去啊。
“那地圖實在重要,請還給我們,我家小輩也不會平白無故冤枉人,否則這裏這麽多人,他為何只是揪着你師兄?”
問野想也不想:“他最好看啊。”
長老:……
晏江山:……
圍觀路人:……
有道理哦。
小胖子漲紅了臉:“你!搶了我的東西還強詞奪理!”說着,他手中凝出靈力,知道自己打不過晏江山,就對問野動手,想給人點教訓。
算他倒黴,問野也不是什麽好惹的主,這裏不方便施展鞭子,他就直接一腳踹了過去,那人本來就是一個酒囊飯袋,又怎麽跟常年厮殺的拼。
胖子退後幾步,拉着自家長老就又想上,玄武拍賣行的人終于在這時姍姍來遲:“拍賣行禁止鬥毆!兩位,還請出去!我們不□□私鬥的客人生意。”
“他們明明也動手了!”
“還請出去!”趕來的管事又加重了聲音。
晏江山悄悄觀察着,其實就按照拍賣行嚴苛的規矩來講,是沒道理只趕一方的,如今這架勢他總感覺還有下文。
果不其然,那邊兩人剛開始往外走,這邊管事就換了方向,恭敬道:“二位仙君,我家主人有情。”
圍觀的人還沒散,聞言又是陣陣私語:“玄武拍賣行的主人?我來這兒許多次也沒聽說誰被親自邀請過。”
“上次歸墟的聖女來,也只能老實排隊。”
“這倆人到底是什麽身份。”
聽着耳朵邊驚訝的聲音,晏江山也正在心裏驚訝着,玄武城雖然跟泸陽離得不遠,但是他也從來沒有來過,這裏的主人怎麽會忽然邀請他們。
青年看了眼旁邊的問野,莫非是因為他?
而問野此刻心裏也在想着同一個問題,拍賣行的主人是晏江山的舊識?但看之前他的反應,也不像是跟這裏有舊的樣子。
先前很是強勢的管事,畢恭畢敬帶着兩人,繞過輝煌大氣,供着玄武神尊的大廳,幾人一路到了頂樓。
這裏往下能俯瞰整個拍賣行,方向似乎也正是拍賣場的方向,隐約還能聽得拍賣師的聲音。
管事停住,叩了叩面前的包廂門:“主人,客人已經帶到了。”
“進來。”說話的人聽起來很年輕,大概只有十幾歲的樣子,更讓晏江山驚訝了,這樣勢力的拍賣行,一般可都是由老怪管理的。
“是。”管事打開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這包廂裏比外面還要華麗一些,最中心的地方镌刻着一副玄武圖,門對面就是桌椅,跟平時不同,這裏的桌椅都是向外的,以便觀看拍賣。
兩人進去看到的就是一個背對着他們,正在觀看拍賣的背影。
“仙尊,好久不見。”那人轉身,是個清俊的小郎君,眉眼間有些眼熟,但是晏江山确定,自己是沒有見過他的。
“當日朝天宗山腳下,一別數日,還未謝過仙尊救命之恩。”
晏江山這才看到,旁邊還有一位老者,這一老一少站在一起,他倒是有些想起來了。
“你們是這拍賣行的?”當初被一群低階妖獸追着,他只以為兩人是泸陽山下的居民,不曾想還有這等身份。
“仙尊見笑了,玄武拍賣行在城裏也是招了許多人的眼,當時正中算計,具體如何也不好言明。”老者笑着。
“原來是師兄的舊識,幸會幸會。”問野同樣做出一副笑模樣,心底卻起了思量。
魔氣,他在這裏感受到了魔氣。可是為什麽會這樣?
按理說這裏可是玄武城最大的勢力,又都是高層,如果魔門真有能耐滲透到這裏,也不會派人去秘境裏用一個金丹期的魔頭攪事。
白玉林看着他們,也覺得很奇怪,問野不服管教,是以魔門透露給問野的消息沒有他多,但憑他的權限,同樣不知道那邊最近打算在玄武門生事。
所以這些魔氣又是在哪裏沾染的呢。
“在下複姓上官,單名一個卓字,仙尊此來拍賣行,我這邊可能幫上什麽忙?”上官卓,也就是那位少年,這番話可以說是很客氣了。
“最近聽聞玄武城異寶将現,時常會伴随一些靈植,想着總越不過拍賣行去,就提前過來看看。”
“異寶……這東西自兩周以前就傳言有消息,但至今還沒有下落,或許是還未明世,不過仙尊放心,無論是異寶還是靈植,有了消息自當馬上通知仙尊。”
上官卓手一揮,一塊令牌出現在了兩人面前,上面除了玄武還有龍飛鳳舞的拍賣行幾個大字。
“此為拍賣行的令牌,仙尊可随時進來,我自會将仙尊奉為上賓。”
“有勞上官道友了。”晏江山接下了,卻有些好奇,這拍賣行的人是如何得知異寶跟靈植下落的。
往來許多修士,不乏能人,來往又不設置關卡,他們又如何得知沒有人帶着東西跑了呢,不過這些想想都知道是隐密,晏江山也很識趣地沒有多問。
“我們就先告辭了。”青年笑笑,轉身開始往外走,将将走過門口,又聞到一股藥香,晏江山微怔往旁邊掃了一眼,這屋子裏倒是放着不少玄黃草。
玄黃草平心靜氣,整個玄武城也有不少,可能這裏的人就是單純喜歡吧。他沒多想,轉身出去了。
腳步聲漸行漸遠,包廂裏原本只有上官卓跟旁邊老者的屋子,他忽然開口:“出來吧,人已經走了。”
暗門打開,兩間包廂中間的牆從紋飾處往兩邊開合,緩緩走出一人來,烏發青衣,身上帶着柔和的氣息,眸子裏卻又暗藏冷意。
“晏仙尊這回倒是沒帶着你。”上官卓看着樓下兩人遠去的背影,“是打算再收個徒弟?不過瞧着是喊仙尊師兄,那莫不是你小師叔?”
“你的話要是跟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一樣少就好了。”晏月沒什麽表情,自顧自坐了下來,他們第一次見,也是上官卓跟他師尊第一次見面。
至于後來又是如何熟識的,就有些機緣巧合的成分在了。
“異寶什麽時候出世有時間嗎?”晏月也垂眸看着下面自己師尊的背影,眉眼恹恹。
腦子裏過了無數種如何毒殺問野的草方,可惜了,現在還不成,至少要等情蠱煉成,否則又是打草驚蛇。
“你也對那東西有興趣?”上官卓說着,施法往頭頂的天花板一點,轟隆地一震,玄武的模樣好像塑了層金邊,活靈活現。
而後鋪出密布星羅,如果晏江山在這裏,就能發現上面星星點點彙聚成線,正是玄武城的模樣。
在整幅星羅的勾勒下,還有極其耀眼的光點,其中一顆位列玄武之北,最為閃耀。
“我要的是伴生的骨蟲。”晏月淡淡瞥了一眼,“你倒不怕我把你這些寶貝看了去。”
“你最寶貝的東西,又不在我玄武星圖上,會在意這個?”上官卓跟晏月結識的時間不長,但以相當迅速的程度建立了短期聯盟,這點信任還是有的,更何況……
他确實覺得晏月除了晏仙尊,是真的不把任何人或物放在眼裏。
“這東西的光已經接近鼎盛了,最快今晚,最慢明天。”上官卓提醒,“你如果去取骨蟲,記得來拍賣行過一遍,否則星圖可是會标記你的位置的。”
少年頓了頓,接着語氣玩味道:“我可不想知道,你把晏仙尊帶去何處潇灑了。”
晏月聽着輕佻言語,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我會讓傀儡送過來。異寶出世師尊肯定也會過來,到時候拖他一拖,煉制骨蟲需要時間。”
“那另一個人呢?看他們的架勢,到時候多半還是在一起。”
晏月語氣平靜:“能殺掉最好。”當然,如果把他做成傀儡,讓他每天看着自己跟師尊……似乎也不錯。
上官卓聽了卻只是搖搖頭:“難。”
那人不似尋常修士,要麽自己天縱奇才,要麽背後有些什麽隐藏實力,想不鬧出動靜就解決,多半是不行。
他又接着:“罷了,之後的事,之後再說,我要的兩具傀儡什麽時候能煉成?”
“想煉元嬰的傀儡不容易,可以一試,但是用誰就要好好考量了。”
晏月擰眉,元嬰修士不是那麽好殺的,尤其是他跟上官卓只是金丹,拍賣行坐鎮的大乘也不可能為了上官卓冒險殺人。
“雖不知修為深淺,但我看那問野不錯,正好也遂了你的意,至于另一位……你不是接管了藥王谷?那人留着沒什麽用吧。”
晏月聽出他意有所指,藥王谷的元嬰可就只有一位:“他跟拍賣行合作這麽多年,你倒是能狠得下手。”
上官卓不以為意:“欸,說笑了,合作多年的是我那位父親,可不是我,長江後浪推前浪,我這不是有你這位新的夥伴嗎。”
晏月笑了一聲:“那就祝我們如願以償。”
他最開始也是不想跟被算計成小孩模樣的上官卓合作的,奈何又總是從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或許他們本來就是同一種人。
狼子野心,欲壑難填。
不過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