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咖啡 三十五天

第23章 咖啡   三十五天。

一百多層高的玻璃廊橋中, 晏瑜輕輕抿了口熱咖啡,醇苦的味道一下子灌滿了嗓子眼。

她下意識地拿起桌旁的奶球和白糖,頓了一會兒, 卻又慢慢放下。

夜色沉緩,晚風沁着涼意撲面而來, 科爾星系的布魯諾星是其中最繁華奢靡的, 雖不能比拟帝都星, 但也比卡特拉斯的荒涼好上太多。她俯身望去,樓下是絢爛璨煥的霓虹燈光,懸浮車飛天遁地, 尾燈在暗色的夜幕上劃過千萬道流光溢色的斒斓痕跡。

身後三道如影相随的精神力标識,已經跟随她快要三天了。

她攏了攏身上的風衣,冁然而笑。

晏琥派來的人還真是謹慎,哪怕她現在只是一個精神力全失的廢物,也沒有輕易動手,而是一直在等一個監控設備稀疏零落的好地段和好時間。

別人大老遠地從帝都星趕過來,她也必須要有成人之美的心不是?

晏瑜丢下只喝了一半不到的咖啡,悠哉悠哉地走出了這家空中花園餐廳。

穿着制服的侍應生走到桌邊,神色複雜地感嘆道:“有錢人還真是浪費。”

作為星際人基本維生的營養液都比較便宜, 最廉價的甚至只要幾星幣,但這些需要特殊星球的土壤才能種植的材料制作而成的手工食物, 由于運輸成本和制作工藝的原因,價格往往十分高昂。

比如說眼前這杯手工現磨咖啡, 便是他小半個月的工資, 但這些有錢人卻能随性任意到只喝兩口嘗嘗味道就直接丢了。

雖然心裏感嘆,但他還是必須要首先完成本職工作,把桌面和殘留的咖啡都清理幹淨。

侍應生剛要伸手去端走玻璃桌上面的咖啡杯, 卻被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攔下。

侍應生下意識地擡頭,對上一雙碧綠幽邃的眼睛,雙眸就像是沁染了茫茫油綠的原野,澄廓無邊,萬古長青。

男人的身材高大,竟比身為beta的侍應生還要高出半個腦袋來,他金發碧眸,五官俊朗英挺,典型的古地球西方純血人種長相,一身成套的黑色西裝,後面形影相随的跟着兩個屬下模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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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怎、怎麽了?”男人氣度不凡,哪怕并不言語半句也有股獨屬于上位者的alpha威壓感襲來,侍應生下意識地有些結巴地問道。

“你去忙吧,不用管這裏。”

侍應生吶吶地轉身離開了,走到了隔壁的餐桌上,卻還是忍不住轉頭又看了一眼男人,侍應生的身軀猛然一僵。

侍應生看見眼前的男人坐在了玻璃桌邊,仿佛是在品茗酌酒一般,正不斷地用指尖摩挲着咖啡杯,随後他竟然端起了那杯殘餘的冷咖啡慢吞吞地喝下,以一種迷戀到近乎虔誠的表情。

……這男人怎麽看着倒是人模人樣的,竟然偷喝別人剩下的咖啡?哪怕這咖啡再貴,這樣也太寒碜了吧。

男人似有所感應一般,猛然擡起綠眸,正好與滿臉訝異的侍應生對上,他卻只是神色自若的轉過頭,只安靜地看着眼前空蕩蕩的咖啡杯,随後從西服口袋裏拿出絹布,視若珍寶地捧起咖啡杯,一點點地悉心擦拭着。

這咖啡太過澀苦,從前嗜甜的阿瑜并不會喜歡。可她又是懷着什麽樣的心情喝下了半杯?

大抵是早已經心死如灰,寒徹入骨。

“您這又是何苦?”一名屬下不忍地低聲勸誡道:“得了消息不眠不休地駕駛機甲巴巴地趕過來,卻又始終不去見她一面。”

長久的寂靜。

“……她不會想見我。”男人低低地說,表情很平靜,卻彌漫着令人呼吸一窒的絕望:“阿瑜她……再也不會原諒我了。”

下屬張開唇似乎想說話,男人卻徑直起身,擡起猶如孔雀翎一般翠綠的眸子,背着身子招了招手,暗中窺視的侍應生一驚,雙腿卻不聽使喚,已經下意識地走了過去。

“您有什麽吩咐,是需要要點餐嗎?”侍應生有些心虛地問道。

男人卻搖了搖頭:“幫我把這個咖啡杯包起來。”

侍應生一時瞠目結舌地說不出話來,下屬卻不耐煩地瞪了這個呆頭呆腦的侍應生一眼,态度強硬自顧自地用光腦刷了賬,在提示音響起後,男人拿着咖啡杯便很快離開了。

不知過了多久,侍應生看着那筆轉賬,數額大到能買幾百個咖啡杯的星幣,他呆呆地搖了搖頭,喃喃道:“都是些什麽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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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身後愈發緊實凝固的精神力,晏瑜走到巷角的深處,輕輕地嘆了口氣。

這條小巷正好是三棟高聳入雲的大廈圍困起來的死角,是個少有的沒有監控設備的地方,讓她倒是好不容易才找到。其實晏琥倒也不必這麽謹慎,便是真的被監控設備拍下來了,以他的手段,還怕會有消息滲透到大衆眼中嗎?

但晏琥這麽多年以來,與他粗犷外表成反差的是他心底非比常人的謹嚴和慎重,說是步步為營也不為過。否則不會在晏瑜出事之後這麽多年以來仍然想對她趕盡殺絕。也不會潛伏那麽多年,在所有人都沒有察覺的時候,偷偷收服了曲鴻羽那條咬人的毒蛇。

四周突然變得極度安靜下來。

三股猶如冰錐利刃一般的精神力猶如天羅地網般四散飛向晏瑜的心口和全身要害。

晏琥也是舍得,竟然派出了三名2S精神力級別的殺手,只為了讓她這個廢物徹底消失,好讓三年前的事情永遠被掩蓋。

夜風有些涼,晏瑜看着風衣的長擺随之抛劃出一個弧度,她像是很懶散地左右各退避了兩步,然後速度卻是常人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很快她眼前的地面留下兩道可怖的深壑。

常服之下穿着緊身作戰衣的三人其實這個時候還并未意識到危險,為首的人下意識只以為是晏瑜的敏銳直覺救了她一命。

但幾人俱是接任務的老手,幾乎還是在戰鬥開始的瞬間就打開了能量防罩,為首的人向後面二人示意一眼,給了個信號讓他們當心些不要把動靜鬧大,然而他的眼神卻永遠停留在了這一刻瞳孔的流轉,他的眼底露出驚駭,甚至還帶着不曾理解的懵懂和茫然。

三人猶如破布麻袋一樣沉重地倒下,精神力猶如彎刺鐮刃一般瞬即穿過心口,而他們作戰衣的防護罩卻如此不堪一擊。

晏瑜慢條斯理地走過倒在血泊中的三人,卻在一雙靴子旁邊慢慢停住,就如同死神不經意的凝視。

血泊裏一人的指尖輕輕一顫,猶如水面的波紋抖開,泛起層層漣漪。

她下手時便估摸着偏了幾公分,這人倒也果真沒死。

晏瑜唇角勾起一抹清淺的弧度,背着手緩緩離去。

不知過了多久,躲在同伴屍體後的人才顫巍巍地爬起來,他摸了摸臉上的血污,抖着手打開光腦撥通視訊:“大人,怎麽辦,死了……杜波依斯和馬洛都死了……”

“死了?”隐在陰影裏的半張臉聞言嘴角抽搐了一瞬:“怎麽回事?你們遇到什麽意外了?”他心頭發慌,語速飛快地揣測着:“不會是遇到星盜了吧?”

“是晏瑜她……她的精神力……好像恢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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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事先通報就擅自離開卡特拉斯,晏瑜果不其然受了個處分,還被嚴重警告說下次再犯就被撸了這個閑職。

身為“廢人”,哪怕是再豪橫的家世也不能一直當做她永遠的後盾。

晏瑜卻依然一臉心滿意足,這次去科爾星系帶回了顧辭川需要的仿生膝蓋骨,雖然卡特拉斯沒有相應的專門器材,顧辭川的雙腿雖然恢複不了之前的程度,但簡單的走路還是沒問題了,至少不會只能坐在輪椅上面了。

“小黑皮,有沒有想我啊?”晏瑜一回來就忍不住先來看顧辭川的情況,她笑得眉眼彎彎地走進頂樓牢房裏。

這次她離開的日子算起來竟然也有一個月了,主要是科特拉斯和科爾星系的一個往返都要花上七八天,而她又要幹等着帝都星那邊派出來的人。晏琥生怕晏瑜回了卡特拉斯他來不及出手,殊不知晏瑜已經等得抓心撓肝,恨不得早點回科特拉斯去,不然邵關又趁着她不在像上次一樣偷偷對顧辭川濫用私刑。

闊別已久,看起來沒什麽大礙的顧辭川慢慢地擡起湛藍色的眼睛,他的神色冷漠而陰鸷,表情冷峻凜肅得猶如萬年不化的冷霜寒川。

“你怎麽了,怎麽看起來這樣生氣,邵關又趁我不在欺負你了?可是奧斯汀沒有給我發消息啊?”晏瑜心頭一緊,連忙急聲質問道:“邵關到底怎麽你了?”

顧辭川冷冷地瞥她一眼。

“三十五天。”

整整三十五天,她都沒有來見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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