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殺戮綿羊(十五) 被同化
第17章 殺戮綿羊(十五) 被同化。
手電筒能照見的範圍有限, 光束亮起的那一刻就像黑壓壓的霧霾裏忽然亮起一盞微弱的燈,不被直接照到的角落影影綽綽地隐在漆黑夜色之中,添了幾分陰森詭谲的氣息。
冷風低嗚嗚吹過, 伴随着難聽的嘶嚎,路邊的雜草搖晃碰撞發出簌簌的聲響。
一個男人就那麽直挺挺地立在路中間, 緩步挪動着。
他已經從門前經過,此刻角度稍微有些偏離的背對着虞冷。
但即便如此, 也能看見臉部蔓延至耳根的皮膚已經變得青紫,加上極其不協調的四肢,整個人宛如一具沒有靈魂的屍體。
“虞冷……你還好嗎?”
林珊眼前是一堵遮擋視線的牆, 她用雙手穩住虞冷的腿, 什麽都看不見。
可她清晰地感知到身上的女孩在手電筒亮起的那一刻身體僵硬了幾秒,仿佛親眼目睹了什麽駭人的場景。
外面的東西,肯定不太好。
陰涼的氣息陣陣侵入皮膚,林珊下意識咽了咽唾沫,壓低聲音, 試探地問道:“你……看清那個人了嗎?”
隔了兩秒,虞冷的回答從林珊頭頂傳來:“嗯,看清了。”
即便再努力保持鎮定, 虞冷的聲音卻還是微不可察地泛着抖。
她的目光緊緊地粘在那個男人身上,或許是盯的時間長了,她眼前陣陣發黑。
這是一個, 他們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人——
“是孫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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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意料之外的答案, 林珊臉色陡然一變, 忍不住發出驚呼:“怎麽會是孫曉明?他現在還在外面,難道……已經被這裏同化了嗎?”
同化,好像确實如此。
虞冷不确定孫曉明現在的情況算活着還是死了, 但總之絕對不是一個正常人,十有八九也變不回正常人了。
他似乎徹底同化成了綿羊村裏的一份子,一個沒有意識,控制不了自己身體的木偶。
意識到自己聲音分貝過大,林珊連忙咬住下唇,沉默了幾秒後低聲問:“……他怎麽了?”
虞冷斂起思緒,又擡頭往前看了一眼。
她的睫毛顫了顫,有些沉默,很難給林珊形容自己看到的畫面。
此時此刻,那個直挺挺的男人就像中邪了一般,脖子詭異地向後仰,如同一根末端被掰折的木棍,機械地拖着腿往前走。
一步,一步,又一步。
一腳輕,一腳重。
而更為驚悚的是,他扭曲形變的脖頸上竟然緊緊纏着一圈紅繩子,乍一看就像是有一只無形的手在身後用繩子死死勒住了他。
虞冷想起畜牧人有時會用繩索套住不聽話的牲口的頭強行拖拽,眼前的畫面就很相似。只是繩索一不小心用力過猛,将孫曉明的脖子拽歪了,甚至已經把他的頭拽斷。
然而無濟于事,孫曉明仍然在锲而不舍地前進。
在手電筒的光照下,繩子的紅色顯得鮮紅刺目。
繩子兩端從孫曉明的身體上垂落下來,身後拖着兩條長長的尾巴,在地面上發出詭異的“沙沙”聲,如同一條蛇在緊随其後緩慢爬行,和機械沉重的腳步聲混在了一起。
沙沙,啪嗒。
啪嗒。
聽得人頭皮發麻。
虞冷深吸了口氣,感覺自己心率在飙升。但她還是控制着恐懼,将注意力放在孫曉明身上,争取在他消失之前觀察到更多信息。
那根紅繩子……似乎有點眼熟。
虞冷幾乎一瞬間就想起來了,張廣才家窗簾後面挂着一模一樣的紅繩子!
當時因為這種紅繩子比普通繩子尺寸大不少,而且很結實,她還特意多看幾眼。
但是孫曉明的脖子上怎麽會纏着這種紅繩子?
虞冷感覺腦袋裏的思緒已經亂七八糟纏成了一團。
再回神,男人已經往黑暗深處走去了。
它一瘸一拐,肢體僵直,緩緩邁入了無邊的黑暗中,再也看不見身影。
虞冷抿抿唇:“他走遠了,放我下來吧。”
穩穩落地之後,虞冷把自己看到的景象給林珊描述了一遍。
因為林珊心态本來就不太穩定,又容易受到驚吓,所以比較恐怖的細節虞冷只是粗略地一筆帶過,最後着重強調了一下紅繩子。
“我在張廣才的屋子裏看到過同樣的紅繩子,現在紅繩子又出現在孫曉明脖子上。”虞冷眉頭微蹙,思考着,“中間應該有某種聯系。”
林珊:“你剛才說,繩子尾端雖然垂到了地上,但中間的部分卻像是有拉力一般死死地勒着孫曉明的脖子?”
虞冷點頭:“這一點确實很奇怪。”
她不禁思索起來,如此明顯的矛盾現象,會不會是在提醒她們什麽?
繩子……
勒?
孫曉明面部青紫,難道是被紅繩子活生生勒死的?
那麽他所前往的目的地莫非是……
一瞬間,虞冷腦海裏閃過一個恐怖的念頭。
紅繩子在張廣才家裏發現,再結合張廣才日記中所寫,他做了某種不可告人的虧心事,整天夜不能寐,在愧疚和悔恨中惴惴度日,最後因為其他村民的慘死而徹底崩潰,在日記後幾頁不停地重複“對不起”三個字。
為什麽綿羊村裏的村民一個接一個的死了,可張廣才夫妻兩人卻是失蹤?
為什麽他們明明幾乎不可能離開綿羊村,卻到處找不到兩人的屍首?
此時此刻,虞冷眼前清晰地浮現出兩種可能性。
要麽,張廣才出于某種迫不得已的意圖,用紅繩子勒死了其他村民。
要麽,張廣才最後勒死了妻子和他自己。
頃刻間,仿佛有一聲驚雷在耳邊乍響。
虞冷原地站着,手腳冰涼,感覺胳膊上的雞皮疙瘩起了一片。
她擡起頭,看着林珊茫然又困惑的眼睛,将自己的推測盡數說明,最後輕輕吐出幾個字,是最後的結論:“孫曉明今晚去的地方,很可能就是張廣才夫妻藏身之處。”
而如果能找到張廣才夫妻的位置,十有八九就能找到真正的破局之法。
林珊深深吸了口氣,慢半拍地接受了龐大的信息量,張廣才的事情令她毛骨悚然。
同時她也有些訝異虞冷的推理能力,竟然能将眼前搜集到的所有線索和信息混雜交糅一起,推斷出最有價值的,可能性最大的結論。
毫無保留地帶她一步步摸索真相。
此時此刻,林珊甚至有點慶幸,因為如果她之前選擇了陳建光的隊伍,現在沒準已經被人當成了棄子。
而虞冷,或許真的能帶她離開這裏。
林珊猛然回過神,發現虞冷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止住聲音,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四目相對的時刻。
虞冷忽然朝她眨了眨眼,仿佛能洞穿人的心聲,問道:“你剛才是不是在想,幸好選擇了我?”
林珊沒想隐瞞,只是有點不好意思:“你怎麽知道?”
“我猜的,因為你看我的眼神有些崇拜,我很怕你愛上我。”
“……”
突如其來的冷幽默是怎麽回事,林珊有點招架不住。
虞冷平靜地說:“我目前确實沒對你隐瞞什麽線索,知道的信息我全都告訴你了。不過我也要事先說明,一切推斷都是我胡編亂造瞎蒙的,平時在現實裏沒看過幾部刑偵劇,要是最後全錯了也別賴我哈。”
林珊噎了一下:“……好。”
要是全錯估計就直接死這兒了,她也沒機會賴誰。
短暫的開玩笑時間并沒有持續太久,不過一直緊繃着的精神确實因此稍稍放松了些,最起碼眼前的目标清晰了,等明天天一亮就去尋找孫曉明的蹤跡。
虞冷低眸看了眼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觀察孫曉明竟然耗費了這麽久?
林珊迅速反應過來,忙打開手機看消息。
不知道群聊裏說了些什麽,林珊的語氣有些忐忑:“五分鐘前,綿羊已經從陳建光他們門前經過……”
劉志和陳建光所在的屋子在小路最下面,不出意外是綿羊第一個經過的地方,他們已經安全了。
思及此,虞冷又發現一條規律。
昨晚七點多綿羊就已經沿着小路上來,而現在是晚上十一點多,綿羊卻才開始行動,說明綿羊每晚行動的時間其實是随機的。
但它既然已經開始行動,是不是就意味着,今晚這三間屋子裏必定會有一個它的襲擊目标?
抛去第一間,目前只剩下兩間屋子等待綿羊審判。
被攻擊的,要麽是她和林珊,要麽是安湘和陳明豔。
事情的走向開始變得不受控制。
夜晚的綿羊俨然就是一只吃人的怪物,能輕而易舉将人的腦袋一口咬下,戰鬥力爆表。
虞冷閉了閉眼,想象了一下第二天自己的臉皮出現在綿羊身體上的情形,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簡直就是活脫脫的怪物。
除了人類自己以外,任何一種生物長得像人都會變得驚悚萬分。
現實中有一種長相很詭異的猴子叫做白面僧面猴,通體黝黑,手指修長,面部很像一張臃腫的人臉。特別是它趴着不動的時候,尤其像一個渾身長滿黑毛的人,所以成了很多恐怖故事裏的原型。
還有一種叫做猴面小龍蘭的植物,開花的時候花盆上就像挂着一串密密麻麻猙獰扭曲的猴臉,又很接近于做出驚恐尖叫表情的人臉,只看一眼就能讓人頭皮發麻。
光是長得有幾分相似就已經夠吓人了,更別提動物臉上真的長出一張人臉。
虞冷身體有點打顫,趕緊停止腦補。
她能勉強接受白衣女鬼的突然正面暴擊,但真的有點受不了這種完全超出現實又很惡心怪異的場景。
虞冷給自己做了好一會心理建設才繼續思考。
安湘和陳明豔的屋子比她們更偏下,按順序排列,虞冷所在的這間屋子排在最後。
棘手的是,如果綿羊襲擊安湘她們,虞冷完全幫不上忙,很可能直接損失兩名合作的同伴。
但如果綿羊就是奔着她和林珊來的……
那就是死路一條。
一時間想不出解決辦法,虞冷有些煩躁地抓了下頭發。
難道現在只能安靜等死麽?
難道真的一點破局辦法都沒有麽?
不能就這麽死在這兒,絕對不行。
虞冷擡起眼,餘光一掃,忽然看見了正對着自己的倉庫。
她下意識打開手電筒,試探地往裏照了照,忽然發現裏面有東西。
目光透過狹窄的入口,她看見倉庫裏堆積着幾個龐大的不明物體。
模糊寬大的影子豎着摞在一起,一動不動地立在那兒,像是一座森然詭異的墓碑。
然而下一秒,虞冷呼吸停滞,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在那團影子下面,離門口很近的地方,正蹲着一只長着人臉的猴子。
它佝偻着骨瘦如柴的身體,雙目血紅,四肢着地,擡起頭沖着她們所在的方向詭異地咧開了血盆大口,涎水流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