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廢土篇雙頭人

第28章 廢土篇01 雙頭人。【補充綿羊村推演……

窗外灰蒙蒙的, 漆黑不見底,像是起了霧。

張廣才的妻子憂心忡忡地關上窗戶,對丈夫說:“今晚別出門了吧, 最近不太平。”

張廣才坐在椅子上,垂頭抽着旱煙。

細長的煙卷夾在他兩指之間, 火星快燒到嘴邊,吧嗒吧嗒響。

張廣才擡頭往炕上看了一眼, 白嫩的嬰兒睡在襁褓之中,正含着自己的指頭,睡得十分香甜。

怕驚擾到自己的兒子天佑, 張廣才将聲音壓低說:“沒想出去。”

現在村子裏的這個情況, 大晚上敢離開家門一步,除非他們活夠了。

張廣才面龐黝黑,胡茬已經許久未刮,看起來十分憔悴。

妻子拉過椅子坐到張廣才旁邊,滿臉愁容地說:“家裏那頭老羊看樣子快病死了, 我今天早上過去看,嘴裏全是白沫,再這樣下去我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了。”

說着說着, 妻子掩面啜泣起來。

自從村子開始頻繁出事,她成宿成宿睡不着覺,偶爾睡着了, 也會因為做噩夢滿身大汗地驚醒。

在夢裏, 她總是看見一群長着人臉的紅色綿羊, 在小路上朝他們家走來,令人毛骨悚然。

更為恐怖的是,那一張張人臉都是鄰裏鄰居的熟悉面孔。

它們表情木讷而猙獰, 徹底變成了一群流着腥臭涎水的怪物,獠牙尖銳鋒利。

妻子抽噎道:“而且你聽說了麽,小萍半夜悄悄離開村子,想離開這兒,結果第二天死在村口,整個身體都是碎的,東一塊西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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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廣才看了兒子一眼,提醒道:“好了,別哭了,我會想辦法,別把我們天佑吵醒了。”

妻子說:“還能有什麽辦法?事到如今難道你還沒看明白?是那些死去的綿羊在報複我們村子,我們這些普通人根本沒辦法對抗!”

“早知道當初就阻止那個人殺羊了,要不是我們殺羊,村子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當初當初,說當初有什麽用,事情不是已經這樣了。”

張廣才聲音沙啞,又把煙屁股放在嘴裏狠狠吧嗒兩下,随手丢到地上。

妻子嘆了口氣,把煙屁股從地上撿起來,扔進櫃子旁邊的桶裏:“說幾次了,別随地亂扔。”

張廣才冷笑:“命都快沒了,還講究這些做什麽。”

這幾天死的人越來越多,村裏健康的綿羊越來越少,沒準厄運下一個就會降臨到他們頭上。

綿羊村原本并不是這樣的。

若幹年前,村子雖然貧瘠,但村民們淳樸憨厚,平時吃飯也要聚在一起,日子窮苦,但也還算有滋有味。

直到一群踏進村莊的綿羊出現,村子徹底天翻地覆。

這些綿羊的毛發純潔無瑕,厚而蓬松,可以和天上的白雲相媲美,在此之前從來沒有人見過這麽幹淨漂亮的羊毛。

而且令人震驚的是,繁衍出來的羊羔甚至更漂亮。

這簡直是從天而降的富貴。

逐漸,村子越來越繁華,村民的生活也越來越好。

飯桌上從前甚至看不到油水,養了羊以後,吃膩大魚大肉,偶爾才換幾道清淡的菜。

村民們對自己飼養的綿羊十分敬重。

雖然販賣羊毛和羊羔,但從來不會在村子裏濺上一滴羊血。

正是因為這群綿羊,他們才能有今天這樣幸福的生活。

綿羊就是他們村子的守護神,上天看他們村子太苦,才派這些綿羊來拯救他們。

沒有綿羊,怎麽會有綿羊村的今天呢。

然而這和平繁榮的局面,終究被一道飛濺的羊血撕得粉碎。

那是一個見過大世面,最後不甘于打工,剛回村的知識分子。

他把所有村民都叫到廣場上,當着所有人的面宰殺了一只綿羊。鮮紅的羊血霎時間飛濺出來,離得近的村民衣服上多多少少都被噴上了幾滴。

有人駭然地問:“你幹什麽?”

知識分子笑着說:“你們知道麽,那些城裏的屠夫靠着我們村賣出去的綿羊早已賺得缽滿盆滿,羊肉利潤是羊毛的十倍還多!而我們,明明有這麽珍貴的資源,卻不懂得好好利用。”

十倍利潤,實在太誘人,在場的所有村民臉上都浮現出有些動容的表情。

準備阻止他殺羊的村長,也慢吞吞把腿收了回來,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們村子可以更富裕,甚至變為先進村。大家就是太善良太實在了,不忍心做羊肉買賣,可是善良有什麽用呢?善良沒辦法當飯吃。城裏的屠夫靠我們村子的羊肉變成了大富翁,而我們卻還住着這些可憐的小土房。別人只認識綿羊村出去的綿羊,可是有誰關心我們綿羊村呢?”

知識分子眼神一狠:“既然沒人開創這個先例,那惡人就由我先當。”

說罷,他一砍刀下去,生生剁掉了一顆羊頭。

血淋淋的羊頭從案板上骨碌下來,順着斜坡,一直掉到村長腳邊。

村長低頭看了一眼,很快就把目光移開。

他的喉嚨滾動兩下,問道:“怎麽做?”

-

屋子裏只亮着一盞油燈,大部分角落都黑漆漆的。

妻子的話打斷了張廣才的回憶。

“家裏那只快死了的老羊,你趕緊想想辦法吧。”

張廣才回過神,臉上的表情被陰影蓋住。

喉腔裏還有殘留的煙味,經久不散。

他眼神一沉,說:“我知道了,沒有人比我們兒子更重要。”

同樣的事情既然之前做過一次,自然就不會懼怕再做第二次。

第二天淩晨,張廣才輕手輕腳地出了門。

院子裏那三只消失的綿羊,如今已經回到羊圈,低頭木然地吃着草。

唯一有些區別的是,它們又自相殘殺過,草裏全是紅褐色的血。

病入膏肓的老羊無力地癱倒在地上,腦袋不動,身體随着呼吸劇烈起伏,快要不行了。

張廣才深知留給他實行計劃的時間所剩不多,如果今天沒能成功,他們恐怕沒有第二次機會。

這只老羊很難撐到明天。

村子的清晨很冷,空氣裏彌漫着泥土的氣味,還混雜着一絲古怪的腥味。

路過老劉家的時候,張廣才不自覺加快了腳步。

老劉孑然一身,是個脾氣很大的老光棍,前幾天剛死。

聽說身體被莫名其妙分了屍,身體在炕上,頭挂在門口。

張廣才下意識往旁邊看了一眼,還能看見地上刺目的血跡。

對不住了,老劉。

張廣才默念了幾句,目光繼續挨家挨戶地尋覓。

這次他的目标是那個姓丁的光棍,他家只有他自己。

然而,就在經過某扇門前的時候。

張廣才的腳步倏地定住。

因為有一只綿羊就站在門口,看起來是一只未長大的小羊羔。

張廣才看着這只羊的時候,羊的眼睛同樣也在一動不動地盯着張廣才。

張廣才沒有馬上行動。

他往院子裏看了一眼,整個人像被放在油鍋裏烹煮,煎熬萬分。

這家一共有四口人。

那對雙胞胎年紀還小,平時見到人會主動問好,很有禮貌。

一人一羊安靜對峙着。

張廣才嘆了口氣,終究還是邁開腿,決定往下走。

然而還沒走幾步,他就愣住了。

往常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老丁不知道今天為什麽起得這麽早,正坐在門口的板凳上抽煙。

這條路是下不去了。

實在沒了法子,張廣才只能轉身,咬牙抱起那只小羊羔跑起來。

小羊羔十分溫順,一動不動地被他抱在懷裏,還把腦袋搭在他的胳膊上,像是早就知道張廣才為什麽而來。

回到家以後,張廣才将那只老羊處死,把羊屍丢進土裏埋好,又把剛偷回來的小羊羔塞進了羊圈。

這樣羊圈裏就有三只年輕的羊了,最起碼還能撐一段時間。

這天晚上,張廣才再度失眠。

有幾分鐘,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長時間沒睡好産生了幻覺,竟然聽見門外傳來了一陣凄厲的尖叫聲。

天亮以後,張廣才從村長口中得知了四口之家的死訊,無一人生還。

送走村長,張廣才的心狂跳不止。

他低頭一看,自己的手竟然哆嗦着。

他一邊安慰自己妻兒沒事就好,一邊忐忑地打開羊圈,想看到那三只綿羊好好的,能安心一些。

然而張廣才一瞬間愣在原地,渾身發顫。

昨天那只剛抱回來的羊羔此刻已經奄奄一息,躺倒在地上,站不起來。

渾身傷口,毛發被鮮血染紅,打結成一團。

而另外兩只成年公羊,無動于衷地吃着草,嘴邊的毛發染上了暗紅色。

之前那只老羊被它們欺負,現在剛抱回來的羊羔竟然也差點被它們咬死。

張廣才木然地站在羊圈口,放在門上的那只手哆嗦得越來越厲害,甚至敲出了啪嗒的響聲。

他忽然想到,村長家有一只差不多大的公羊。

-

幾天過去,村子裏的人越來越少。

天佑不肯睡覺,成宿成宿地啼哭,怎麽也停不下來。

張廣才表情近乎恍惚地說:“村子裏已經快沒有羊了。”

比起被羊殺死的人,或許間接死在他手上的人命要更多。

即使死亡的到來被千方百計地延後,張廣才還是清楚地感知到,他們躲不過。

每天晚上,他總能看見一團猩紅的影子站在他們窗前,扒着窗戶往裏看。

妻子頭發淩亂,懷裏抱着啼哭不止的兒子,沒有精力去哄。

她喃喃自語:“能不能結束這一切?到底能不能結束?究竟要怎麽樣才肯放過我們,非要我們死絕了才能被它們原諒嗎?”

漆黑的屋子裏,男人一動不動地站在窗前。

隔着一扇窗,他似乎又看見那團詭異的影子站在外面,窺視着屋內的一切。

這是一個怎麽也甩不掉的必死詛咒。

詛咒。

張廣才一怔。

若幹年前,他曾聽村裏的老一輩講過一個可怕的傳說。

村子裏的那棵老榆樹是有靈性的,能夠庇佑村子安康無恙。

假使有一天你遇到了一個怎麽也過不去的坎,可以求榆樹替你解決。

而唯一感動榆樹的方法,就是“上供”。

于是那個夜晚,村子裏多出兩道詭異的人影。

人影手裏拖着一條長繩,搖搖晃晃往榆樹的方向走去。

沙沙。

沙沙。

繩子在地上拖行。

而他們身後不遠處,跟着一群顏色猩紅的綿羊。

【推演結束】

-

虞冷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漆黑的世界,伸手不見五指。

與此同時,還伴随着一股不知從哪飄來的,刺鼻難聞的惡臭味。讓她差點誤以為自己仍身處綿羊村的永夜,沒有離開。

她現在在哪?已經從推演線裏出來了麽?

林珊她們人呢?看樣子這裏只有她一個。

虞冷沒敢輕舉妄動,在黑夜中摸到了自己口袋裏的手機。

屏幕亮起,虞冷看見幾分鐘前有人給她發了消息。

她忽然注意到手機右上角的電量已經從原來的橙紅色15%,變成了綠色滿格。

虞冷心裏有了底,既然手機電量已經自動回滿,那她十有八九已經從綿羊村離開了,現在來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虞冷點開消息,是陳明豔發來的。

【虞冷,你現在從推演線裏離開了麽?】

【聽我說,新人第一次進入廢土後,出生地點是随機的,所以你現在可能出現在任何一個地方。】

【你已經從第一個推演線出來了,但是危險遠遠沒有解除。】

【廢土現在所處于黑夜時間,安全區以外的地方幾乎沒有人造光源,如果你幸運地出生在安全區附近,那就暫時性命無虞,馬上找到幸存者培訓基地,門口會有人接應你。但如果你發現所處的環境一片黑暗,那就記住我接下來說的話!】

【黑夜非常危險!我再重複一次,黑夜非常危險!會有無數種恐怖的東西開始活動!不要相信你接下來見到的任何一個人,不要靠近任何一種生物,保護好你自己!你現在盡量想辦法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藏身,等待天亮,下一步應該做什麽我之後再和你說!】

【收到請回複。】

虞冷眉心跳了一下,手指緩緩移向屏幕,敲字回複:【收到。】

陳明豔向來冷靜鎮定,即使在十分恐懼的時候也很少明顯地表露出來。

但她現在卻給自己發了這麽長一段話,甚至使用那麽多語氣加強的感嘆號,虞冷覺得陳明豔仿佛就站在自己旁邊,對着她的耳朵大聲發出警告。

與此同時,虞冷心裏閃過一絲疑惑。

既然綿羊村的推演線已經結束,那麽她和陳明豔之間基本上就不再有利益合作,屬于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陌路人關系。

陳明豔完全沒必要在意她接下來是死是活,為什麽願意主動告訴她這些?

虞冷一瞬間想到陳建光的隊伍。

廢土裏沒有法律條文的制約,也不用受道德層面和社會良俗的約束,秩序估計十分混亂。

為了更好地在這個世界裏活下去,大部分幸存者都選擇抱團組隊,有所依靠,盡可能避免一個人行動。

陳明豔不想她出事,是希望在廢土中繼續和她組隊合作麽?

虞冷斂起思緒,決定暫時不再探究這個問題,以後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想。

更何況從目前為止的相處來看,陳明豔人不錯,最起碼素質很高,處事謹慎,也很有責任感,如果能和她成為隊友不是什麽壞事。

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需要一定時間來慢慢摸索适應。如果此時有一個經驗豐富的幸存者主動願意帶她了解規則,哪怕未來有什麽需要她幫助的地方,也不失為一種合作共贏。

虞冷沉下心,将目光回歸眼前。

眼下還有更棘手的情況等待她處理,最起碼得先活着離開這個地方,前往安全區。

陳明豔的話仿佛還回蕩在耳邊。

她說現在是廢土的黑夜時間,黑夜非常危險,甚至為了讓虞冷重視起來,将這句話重複了兩遍。

那就說明,廢土也有晝夜交替的規律。

只是黑夜降臨之後,這裏會出現恐怖的東西,又或者說,隐藏在深處的東西會逐漸在黑暗來臨之後開始活動。

屏幕上那點微弱的光源杯水車薪,除此之外,虞冷什麽都看不見。

要不是她帶了手機,她都會以為自己變成了一個瞎子。

虞冷不确定白天下的廢土是什麽樣子的。

這裏和現實世界一樣麽?也會有天氣變換,季節更替,有生存在這裏的動植物,有河流有山川有風麽?

如果是這樣的話……

為什麽她從睜眼到現在,沒感受到一絲一毫風的氣息?

虞冷心裏咯噔一下,忽然意識到,或許自己在室內?

某個安全區以外的建築內。

陳明豔話裏提到,安全區以外的地方幾乎沒有人造光源。

由此判斷,這個被稱為安全區的地方應該是一個還算穩定的人類栖息活動地。

安全區以外,八成就是未經過開發的危險區域。

虞冷忽然想起一部很久之前看過的影片。

那部影片主要講的就是天災來襲,地球上的生物遭遇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機。在災難過後,幸存的人類聚集在一起,重新選擇了一個還算安全平坦的區域,建立新的人類文明。

而鐵絲網之外的世界,植物瘋長,動物變異,被感染的人類變成了惡心的怪物,到處是一片天昏地暗的地獄景象。

虞冷面無表情地看下來,覺得那不過是一部平平無奇的災難科幻片,心裏沒有任何波瀾起伏,甚至覺得有幾分好笑。

畢竟世界平靜地運轉這麽久,從來沒出現過什麽異象,更別提會有幾乎毀滅整個星球的天災。

當時虞冷還有閑心和朋友吐槽,電影裏喪屍怪物的服化道太過草率,白色大直徑美瞳直接滑片,假發之下的黑頭發還不小心漏了出來。

匆匆看個熱鬧之後,電腦關閉,大家就又回到各自的工作生活軌道中,沒時間再臆想其他。

怨氣特別重的時刻,虞冷也萌生過讓世界趕緊毀滅的念頭,因為這樣她就不用再上學,以後也不用上班。被迫做不感興趣的事情,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浪費她有限的生命和時間。

人死了以後就可以不用再惦記怎麽掙錢,怎麽活着,豈不是少了很多煩惱。

然而現在,身處一片死寂的黑暗。

虞冷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忽然改變了之前的想法。

果然,人只有在失去的時候才會發現,之前擁有過的東西,瞧不上的東西,其實是最好的。

相比于眼前這個充滿未知恐懼,随時可能丢掉小命的詭異世界,她還是更願意回到原本那個死氣沉沉但平靜坦然的生活中去。

最起碼是死是活,出門賺錢還是在家待業,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可以自己選。

虞冷抿唇,正猶豫着要不要打開手電筒。

就在這時,通知欄閃爍,陳明豔又給她發了新消息。

陳明豔:【你現在在哪,在安全區嗎?】

虞冷回複:【運氣沒那麽好,我在一個很黑的地方,似乎很空曠,但我還沒來得及觀察周圍的環境。】

陳明豔:【你現在看看周圍有沒有什麽标志物,或者環境有什麽特點,我好判斷一下你大概在什麽位置,離安全區遠不遠。】

虞冷回了個“好”字。

陳明豔不放心地提醒:【如果出現什麽異動,馬上關掉光源躲在角落裏保持安靜!記住我剛才說的話,注意安全!】

虞冷攥緊手機,擡頭直視着眼前的黑暗。

短暫遲疑之後,她點開了手電筒。

光線瞬間充斥出來,或許在黑暗中待久了,虞冷有些不太适應地眯了眯眼。

手電筒可見度并不高,但只觀察周圍環境的話也勉強足夠了。

虞冷猜得不錯,她的确在一棟密閉建築內。

眼前的空氣裏漂浮着肉眼可見的灰塵和不明碎屑,碎屑反重力地緩慢向上浮動着。

虞冷眉頭輕蹙,打量起周圍。

這裏看起來似乎是一間廢棄的病房,離她不遠處的位置整齊地擺放了三張病床,病床周圍的隔斷簾被拉上了一半,所以裏面朦朦胧胧,看不清具體什麽樣。

天花板上趴着幾只叫不出名字的紅蟲子,眼球凸起,翅膀有一下沒一下地扇動着,長滿倒刺的腳緊緊地吸附在牆壁上。

地面瓷磚已經暗沉發黑,很難看出本色。

虞冷低眸,把自己看到的場景詳細給陳明豔描述了一遍。

這會估計在忙,陳明豔沒有馬上回消息。

等待期間,虞冷皺了皺鼻子,發覺那股惡臭味似乎忽然變濃。

她的視線掃過周圍,試圖尋找氣味的來源。

就在這時,她注意到最遠處那張病床的隔斷簾擺動得有些奇怪,每隔幾秒就會微不可察地膨起一部分,然後又迅速縮下去。

就好像裏面有什麽東西正活動着,時不時會不小心碰撞到隔斷簾。

虞冷站在原地,手指發抖,沒有走過去看。

因為她不确定簾子裏是不是真的有什麽生物。

如果有,萬一那生物聽覺靈敏,很可能剛聽見她的腳步聲就忽然襲擊過來,到時候她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虞冷試探地把手電筒往上擡了擡,光線直照到那邊的簾子。

等了幾秒,沒什麽反應。

難道它對光并不敏感?

虞冷低下頭接着尋找,發現腳邊就放着一個空管注射器。

虞冷糾結着要不要把注射器丢過去,以試驗那東西是否會察覺周圍的聲音變動。

就在這時,她身後忽然猛地出現一只手,緊緊地捂上了她的嘴!

“噓,別發出任何聲音,跟我來。”

是一個很溫柔的女聲。

虞冷漸漸停止反抗,任由這個忽然出現的女人拉着自己。

她們腳步放得很輕,從病房門走出去,離開了這個房間。

走廊上仍然一片漆黑沉寂,那個女人見虞冷沒有大聲尖叫的意思,慢慢松開手,不好意思地說:“剛才沒有吓到你吧,我很怕你忽然發出聲音,所以只能這樣帶你出來了。”

虞冷搖搖頭,同時打量着面前的人。

是一個穿着護士服的女孩,看着年齡不大,也就二十歲出頭。

女孩衣服整潔,頭發齊齊地挽在白色的護士帽裏,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像兩顆大葡萄,長得清秀漂亮,很容易讓別人對她産生好感。

她自我介紹道:“我叫丁娜,是這裏的一名護士。剛才你也看到了,病床上有個東西,不出意外那是一個正在進食的雙頭人。它們是極其殘暴的變異種,嗅覺和聽覺靈敏,如果你剛才真的把那個注射器扔過去,後果可能不堪設想。”

虞冷捕捉到關鍵詞:“雙頭人?”

“對,就是字面意思,它們是一種人身怪物,由人類變異而來,但是有兩顆頭,其中一顆頭可以隐藏。所以有的雙頭人很善于僞裝,會僞裝成一個正常人來接近其他幸存者。”

解釋完,丁娜打量着她:“不過,一般的幸存者可不會傻到只身前往這裏,你是新來的?”

虞冷點點頭。

丁娜了然:“我就知道,幸存者們往往都對我們五院避之不及,怎麽會主動前來,只有運氣不好的新人會出現在這裏。我帶你出去吧,這裏地勢錯綜複雜,你一個人走很可能會迷路,沒準還會碰到隐藏在暗處的雙頭人。”

好意難拒,虞冷輕聲道了謝。

她一聲不吭地走在丁娜身後,其實憋了一肚子問題想問。

譬如“五院”為什麽有這麽多危險的雙頭人,這個叫丁娜的護士卻似乎一直待在這裏,衣着整潔,看樣子絲毫沒受影響。

她也是幸存者的一員麽?

就在這時,虞冷腦袋裏忽然沒由來地響起一聲警告——

“不要相信接下來遇到的任何一個人。”

不好的預感倏地騰起,心跳頻率陡然開始加速。

虞冷安靜地擡起手電筒,看似體貼地幫丁娜照亮眼前的路,實則不動聲色地,将光線對準了女孩的後背。

下一秒,在丁娜後脖頸上,虞冷看見了一顆如長蛇般盤起了脖子的人頭。

和頭上那雙扭曲人眼對視上的一瞬間,前面的丁娜忽然停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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