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七日鬼哭(十六) 牆中的女人

第54章 七日鬼哭(十六) 牆中的女人。……

這個異動短暫地攪碎了寧靜的黑夜。

虞冷豎着耳朵, 仔細關注着走廊的情況。

然而在那個詭異的聲音出現之後,外面的環境再一次陷入死寂。

虞冷看了眼群聊,确認這次不只有她一個人聽見這個聲音, 幾乎所有人都聽見了。

水杯被打翻,最後摔碎, 分明是第二天幻聽的內容。

這個情況的發生剛好符合虞冷推斷出的規律:他們待在這棟房子裏一共七天,翁紅梅每一天幻聽到的聲音會按照錄像中的順序進行重現。

只不過第一天的沙沙聲幾乎出現在翁紅梅耳邊, 所以當時只有選擇了翁紅梅房間的虞冷一個人聽見。而第二天水杯摔碎的聲音是從客廳傳來,幾乎所有人都能聽見。

意識到什麽,虞冷心中一沉。

如果是這樣的話, 第六天第七天就會變得非常危險。尤其是第七天, 他們很可能需要直面變成已經厲鬼的翁紅梅。

虞冷嘆了口氣,旋即坦然地在床上躺下。

如今他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更何況還有危險時間段的約束,他們的一切行動軌跡都自己做不了主。

虞冷已經明白過來這點規律。

什麽時候會發生什麽事,冥冥之中都處于房子中既定的安排內。

就如同一個設計好一切軌跡應該如何運行的程序, 他們踏進這棟房子的每一步,遇見的每一件事,都是背後的“它”安排出來的。

換言之, 因為“它”想讓虞冷發現衛生間裏的血字,“它”希望虞冷盡快看到最後兩天的錄像,所以“它”才會給虞冷派出紅色信封, 強制她前往衛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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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單純想置他們于死地, 那麽“它”就不會讓首次進入衛生間的王永春和虞冷安然無恙。

思考到這, 虞冷越發覺得這棟房子形成的根本原因或許就來自于翁紅梅的某種執念,變成鬼魂的翁紅梅始終在暗處操控着一切。

至于目的,大概率就像翁紅梅在錄像中所說的那樣, 它希望進來的朋友們能夠幫助它找回真相,證明它的正确。

虞冷點開手機備忘錄,将目前獲取得到的信息簡短地用三言兩語記錄下來,然後她另起一行,設置加粗下劃線,敲入四個字作為小标題——最終問題。

存活七天以後,并答對最終問題,才算完成推演線的任務。

虞冷想了想,覺得目前最有可能出現的最終問題有兩個。

第一個就是翁紅梅反複提及的三個字——我是誰。

因為心理疾病,或者其他原因,翁紅梅很有可能對自己的個人認知産生了偏差,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是誰,所以她才迫切地想要弄清楚自己究竟是誰。

這是一個十分模糊籠統的問題,沒辦法單純用“你是人”“你是精神病患者”等等諸如此類的答案來解釋。他們至少需要找到翁紅梅對自己存在的誤區,或是産生困惑的原因,才能得出至少沾點邊的答案。

第二個可能出現的最終問題,就是現在擺在所有人面前等待破解的,翁紅梅口中所謂正确的“真相”。

翁紅梅之所以追求真相,是因為某件事或者某種觀念從她的個人角度來說出現了錯誤,而這種錯誤很可能被其他因素扭曲掩蓋,颠倒黑白,從而導致翁紅梅失去了信服力。

他們需要弄清楚翁紅梅渴求的真相和被扭曲後的真相。

但無論是兩者中的哪一個問題,都有一個無法忽視的共同點,那就是都需要弄明白翁紅梅的心結。

翁紅梅究竟因為什麽,才會變成最後那副模樣。

趁現在還算平靜,無事發生。

虞冷思忖片刻後點進群聊,問道:【有人聽說過名字叫《籠子縫》的童謠麽?】

虞冷對童謠的了解程度幾乎為零,小的時候沒人教過她什麽童謠,也沒有人給她唱過童謠,她從來沒接觸過這些。

如果非要說的話,那她唯一能順口說出來的只有一句“兩只老虎跑得快”。她不知道這算不算童謠,也不記得是什麽時候在哪裏聽來的了,只記得這句話的出處似乎很久遠,近些年來也許久未曾聽到過。

虞冷其實沒抱太大希望。

因為那首童謠經翁紅梅口中一念,顯而易見走的是暗黑恐怖風,幾乎沒有哪個孩子的童年中會傳唱這種負能量滿滿的童謠。如果有,那也早就被杞人憂天的家長舉報了,傳唱範圍八成不會太大。

虞冷耐着性子等了會,手指百無聊賴地輕叩着屏幕。

有人說話了。

徐天嬌:【我依稀記得籠子縫這三個字好像來自于一個名為《籠中鳥》的日本童謠,但是具體內容好像和翁紅梅在錄像裏唱出來的不太一樣,我怕自己搞錯了,誤導大家,所以當時就沒說這件事。】

虞冷眉頭一挑,有些意外,回複道:【但說無妨,錯了也沒關系。】

有了這句話,徐天嬌便接着道:【《籠中鳥》的原版好像是,籠子縫籠子縫,籠中鳥想要逃出來,但是在一片漆黑的夜晚中,中間這句忘了,最後一句是背後面對着你的人是誰。這首童謠好像有點類似于丢手絹那樣的小游戲,又有點像鬼抓人,其中一個小孩被選作鬼蒙着眼睛蹲在中間,其他小孩圍着他傳唱童謠,唱完整首以後,如果當作鬼的小孩站在你背後,下一局就換你當鬼。】

徐天嬌:【不過,因為這是一首暗黑風格的童謠,所以還有一些比較恐怖的引申義。假如一首童謠唱完之後,你的背後站着那個鬼,那麽你就要成為籠中鳥的替死鬼。】

徐天嬌這麽一說完,虞冷仔細回憶了一下,忽然發現有很多細節都能對得上。

在先前的預言中,翁紅梅因為發現自己成了恐怖小說《鬼哭》中的主角而驚恐萬分,但在最後一幕,翁紅梅卻在虞冷的手機裏下載了相同的小說軟件,讓虞冷也成為了小說主角,這種行為很接近“替死鬼”的概念。

如果來到這裏的所有人都代表着所謂的“替死鬼”,那麽翁紅梅的形象應該就是“籠中鳥”。

由此,一個之前尚未弄懂的問題又被引出——翁紅梅究竟為何身在籠中?

她在錄像中提到的“自從那件事以後”,又代表着什麽事?

虞冷腦海中的思緒一時中斷,看見手機閃爍,便又點進去看看其他人說了什麽。

江思樂:【這首童謠我之前從來沒有聽說過,你是從哪裏了解到的?】

徐天嬌:【我是一名幼師,平時工作中少不了要教小朋友傳唱童謠,之前找資料的時候不小心誤入了一個帖子,點進去以後才發現那是個專門收集恐怖童謠的帖子……】

徐天嬌:【你也知道啦,每個人的潛意識裏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獵奇心理。帖子裏面的童謠其實一個比一個血腥殘忍,還有什麽把頭顱埋在櫻花樹下之類的內容,總之很扭曲很恐怖,但我硬是一條條全看完了,當時一晚上沒睡好覺,所以印象很深。】

江思樂:【這樣,看來平時多了解一些課外知識也有好處。】

徐天嬌:【确實,當時的我肯定不會想到,随便浏覽的一個恐怖童謠帖子會在穿進另一個世界之後派上用場……應該算派上用場了吧?】

虞冷十分捧場地回複:【當然,你幫了大忙。】

還沒有出現危險的平靜時刻,短暫的聊天可以使緊張的心情逐漸放松。

手機還停留在群聊的聊天頁面,虞冷擡起眼,難得閑暇地關注了一下她們的頭像。

江思樂的頭像是一株從花盆裏長出來的嫩綠小草,徐天嬌的頭像則是一只奶白色的拉布拉多幼犬。

虞冷将徐天嬌的頭像放大,仔細觀察。

圖片裏的這只小狗看着只有一兩個月大,似乎牙都沒長齊,呆憨模樣十分喜人。

對狗這種動物,虞冷其實是很有好感的。之前的某個深夜,有一只髒兮兮的流浪狗曾陪着她在路邊坐了一整晚。

可惜當時的虞冷沒有能力給它一個家,她連自己都沒有家,自然沒有多餘的精力財力來養活其他小生命。

後來她也拿着火腿腸到同樣的地點尋找過,一無所獲。那個朦胧夜晚的唯一一面,是她和那只小狗的最後一面。

虞冷想了想,點進和徐天嬌的私聊:【你頭像的小狗蠻可愛的。】

虞冷只是随口誇贊一句。

未曾想幾秒鐘後,她的通訊軟件忽然被徐天嬌發來的小狗照片鋪天蓋地的轟炸了。

虞冷愣了幾秒,反應好半天。

她點進照片,一張張翻過去,發現從上到下的順序似乎是這只拉布拉多逐漸長大的過程。

從開頭第一張站都站不穩的小小一只,到最後能一屁股直接把徐天嬌坐扁的龐大體格,虞冷忍俊不禁,嘴角一下子揚了起來。

徐天嬌:【你喜歡他嗎?他叫別馳,是我一手養到大的最愛的寶寶!】

看得出來是真的很愛了。

或許是因為剛進入推演線的時候心情太過沉重,徐天嬌之前說話的語氣比較公事公辦,但是現在一提到她的小狗,她的語氣一下子就歡快起來。

虞冷:【很喜歡,他好可愛。不過他的名字挺特別,為什麽叫別馳?】

徐天嬌:【額這個,這個說來話長。不知道你了解拉布拉多這個品種嗎?它還有一個別稱叫拉不拉豬,也就是非常能吃的意思……我剛把他帶回家的時候,本來給他取了一個非常洋氣的英文名,叫鮑勃。後來因為他實在太能吃了,我總是在他耳邊喊別吃了別吃了,久而久之發現叫他鮑勃他沒有反應,但是一喊別吃兩個字他就會搖頭擺尾地跑過來,索性給他改名叫別馳了。】

居然是這個理由,虞冷眉眼一彎。

她安慰道:【別馳也蠻酷的。】

徐天嬌:【你想見見他嗎?我很開心自己的寶寶被別人喜歡!】

虞冷被問得一懵,沉默幾秒,問道:【我也很期待和他見面,但是……怎麽見?】

徐天嬌:【等白天,我們兩個悄悄躲進衛生間,我把他召喚出來。】

什麽?虞冷愣住。

梯子可以被帶進來就算了,就連寵物也能算在武器和工具的範圍內?

似是猜到虞冷的驚訝,徐天嬌主動解釋道:【我把別馳帶進來是一場意外。幾年前,因為一場突發事故,我的家人去世了,我一個人很孤單,就領養了他。他是世界上唯一真心愛我的家人,我也很愛他。】

徐天嬌:【所以,當我看見猙獰惡鬼朝我襲來的時候,我沒有躲,只是第一反應抱緊了擋在我身前的小狗,後來就稀裏糊塗地把他帶進來了,第一個推演線還是他把我舔醒的。幸好當時遇到了一個同樣喜歡小狗的好心女孩,她教我怎麽把他藏在文身裏,我才不至于走到哪身邊都跟着一個随從……】

徐天嬌:【不過這樣其實也挺好,廢土世界裏我們都沒有吃喝拉撒的需求,只要沒人的時候把他放出來撒歡玩一會,有事再把他藏起來就行。】

虞冷情不自禁被感染:【這樣很好,至少不用擔心現實世界裏的他會孤單。】

徐天嬌:【我也是這樣想!】

聊天到此結束,共同話題很容易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

通過聊天的內容,虞冷對徐天嬌有了一定初步了解,她應該不是那種心思深沉的人,最起碼喜歡小動物的女孩不會是什麽壞人。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不知過去多久,王兆雲在群裏通知:【淩晨兩點了。[圖片]】

這個夜晚平靜得似乎有些過分。

除了十二點之前的砸門聲和客廳裏傳來的水杯異動之外,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是如此安靜,小說裏的劇情也沒有更新。

甚至比前一天晚上更像一個平安夜。

然而虞冷卻不敢放松警惕。

她十分清楚,提醒他們今晚可能會出人命的藍字并不會是空穴來風,眼下只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而已。

不出所料,又過去幾十分鐘之後,語音聊天的提示音忽然響起。

是徐天嬌發來的。

虞冷剛接通進去,就聽見了徐天嬌緊張急促的喘息聲。

“大家,我……我現在該怎麽辦?”徐天嬌大腦一片空白,說話結結巴巴的,“我剛才收到了一張紅色信封,信封裏的紅字讓我現在獨自前往客廳,然後坐在沙發上等待它的問話!”

徐天嬌的聲音裏染上哭腔:“它寫的是寶蓋頭的那個它,生存守則裏的那個它!我不知道它指的是什麽東西,我……我現在不敢出門!”

聽見紅字裏的內容,虞冷的心猛然下墜。

獨自前往客廳并坐在沙發上等待它的問話。

這個任務比單純前往衛生間找回手機困難得多,徐天嬌很可能會直接和“它”打上照面。

而且問話會問什麽?

假如回答錯誤了呢,又會發生什麽後果?

沒有人知道。

或許是因為剛和徐天嬌聊過天,那時的她語氣還很歡快,所以忽然出現這樁事之後,虞冷的心情也很沉重。

徐天嬌說:“我現在要出門了。紅字不可違抗,如果我現在不出門最後也是要死。接下來我的語音通話會一直開着,我會告訴你們我看見了什麽,如果待會出現什麽聲音,你們在屏幕另一端或許也能聽見一點。”

“我出門了。”

同時,虞冷聽見走廊裏傳來了輕微的腳步。

下一秒,通話忽然終止,聽筒裏傳來嘟嘟嘟的忙音。

虞冷蹙着眉,正不明狀況,忽然收到徐天嬌的私信。

為了節約時間,她發來了幾條語音。

一瞬間預料到什麽,虞冷了然,開始播放。

徐天嬌刻意放輕的聲音從手機中傳出。

“虞冷,我有一個不情之請。上午的藍字說有個人可能活不過今晚,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那個人十有八九就是我。”

“我會盡力活下來的,我一定會竭盡全力活下來。但是如果……如果我真的不幸沒活過今晚……”

“我拜托你,懇求你,到時候剜下我屍體胸口處的文身,帶別馳離開。你可以不養他,也不用總是放他出來,甚至可以不用把文身吃掉,只要你能把他帶走就好。我不希望他最後落到別人手裏,淪為一個攻擊人類的工具。”

“假如我死了,這就是我唯一的遺願。”

“我們非親非故,我知道自己沒有資格要求你一定要幫我的忙,可我還是想盡量争取一下,我拜托你,懇求你……帶走他。”

虞冷唇線抿直,一行字删删改改,最後只留下一個字:【好。】

她忽然覺得陌生人的信任來得太輕易,又或者說,是對面這個女孩給自己的信任太輕易。

竟然把最重要最寶貴的東西托付給她,讓她沒法說出一個不字。

得到同意,徐天嬌的語氣有些哽咽:“謝謝,真的謝謝你。他很乖的,很通人性,如果你以後覺得孤單,可以讓他陪着你,他一定會很聽話。”

十幾秒後。

徐天嬌的語音通話重新在群聊裏彈出。

她似乎刻意調整過心情,此時的聲音已經冷靜下來不少:“我已經穿過走廊,坐到客廳的沙發上了。”

“我剛才特意多看了幾眼,桌子附近什麽都沒有,所以被打碎的水杯不存在,應該只是我們集體出現的幻覺。”

“走廊裏很冷,比上午涼了不少,客廳裏十分安靜,它暫時還沒有出現。”

幾分鐘後,徐天嬌詫異的聲音傳來:“它還是沒有出現。”

“仍然什麽都沒有,它沒來。”

到最後,徐天嬌原本有些顫抖的聲線聽起來都已經平靜了:“它還是沒有出現。”

虞冷一開始緊張地守在手機旁邊等待,後來她打開了免提,躺在床上一邊閉目養神,一邊在腦海裏試圖捋清目前獲得的信息。

不知道過去多久,就在虞冷甚至有些昏昏欲睡的時候,手機裏陡然傳出了一聲尖叫,猛然劃破死寂的黑夜!

虞冷瞬間清醒,抄起一旁的手機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徐天嬌的聲音哆嗦個不停,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仿佛看見了什麽極為恐怖的東西。

虞冷将手機靠近耳側,仔細傾聽,隐約從背景裏聽見了一些奇怪的聲音。

是很細微的說話聲。

此時此刻,仿佛有一個女人正貼在徐天嬌的耳邊,不停地喃喃自語着什麽。

一句接着一句,說話聲逐漸清晰。

虞冷終于聽清話中的內容,忽感頭皮發麻。

那個女人問徐天嬌:“你的身後站着誰?”

下一秒,徐天嬌的驚叫陡然響起。她的聲音顫抖,帶着哭腔,顯然已經恐懼到極致。

朦胧漆黑的客廳中,徐天嬌仍然保持着扭頭回看的動作。

她身體僵硬,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法術。

而她面前花白的牆壁上,一張五官十分清晰的女人的臉凸顯出來,慘白的面孔已經和整面牆融為一體。

它嘴唇牽動,咧開唇角,朝徐天嬌露出了一個毛骨悚然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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